北海雖賒 第八章,元陽二字不吉利

北海雖賒 第八章,元陽二字不吉利

“嗚嗚嗚,嗚……”嗚咽聲陣陣,我側眸一看,“大街上哭,你也不嫌丟人!”

“只要二小姐不怕,那我自然也不怕!”她撅吧起嘴,傲嬌的不行。

嘿~這妮子,是打算跟我破罐子破摔了是吧!

“嗚嗚~嗚……”

長街上,越來越多的人因她的嗚咽聲而駐足停留,重活一次,我實在是不願意再做那市坊百姓間茶餘飯後的談資了。

我拉起她的手,於人群中竄流的厲害,邊跑邊道,“行了行了,報銷是不可能報銷的了,不過今日本小姐開心,你想吃什麼想買什麼,我給你付賬就是了。”

“當真?二小姐可不興騙人。”

看着她的傻樣,滿肚子因婚事而惹的憋屈也稀稀落落的散了個七分。

“嗯,不騙你,騙你有什麼好的,又不能多塊銀子,少點肉。”

“二小姐!”她氣鼓鼓的跟上我。

沒走一會兒,便見遠處烏泱泱擠着一群人。

我拉着她的手靠近一點點,側耳聆聽,對話聲果真清晰明了。

為確保所聽事情的準確性,我看向孟夕,低聲吩咐了句,“去問問,這烏泱泱團了一片的是發生了什麼事!”

看着孟夕應聲而走後,我立在原地環顧了眼四周,終於,發現一好地。

上了年紀參天大樹下,有一把藤椅靜靜放着。我走過去,拂了拂灰,慵懶懶坐下。

半柱香后,孟夕歸來。

我抬眼一望,怎麼還跟着兩個姑娘?一個頭髮凌亂,我見猶憐,一個紅纓掠地,英姿颯爽。

“叫你去,是看熱鬧的,你怎麼給我領回來兩個姑娘?”

孟夕看着我,張了張口,顯然有點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行了行了,知道你嘴笨,尋日裏所有的機靈勁兒都用來坑害你小姐我了是吧!”嘲笑完孟夕,我便又將視線重放到了那兩個姑娘身上。

我見猶憐的那個穿的是一身粗布麻衣,看得出家況清貧,而英姿颯爽的那個么……

我細看了好一會兒,才捨得將視線收回,真是多年未見,再見竟又是初識。

她是鎮關將軍陳常的女兒,陳家三小姐,陳旌旗,旌旗蔽空的旌旗。

“兩位姑娘看上去,是才打過一架?”

“我……”粗布麻衣的姑娘“我”了一聲后急匆匆垂下眼眸,信眸水漾,看得我憐花心起,“這是怎麼了?好端端的哭什麼?男兒家有淚不輕彈,但也不代表咱們女兒家的就可隨意灑落啊。”

“給!”我從腰間荷包里拿出個綉着“覃”字的帕子,伸到她的面前,“擦擦吧!有什麼話好好說,能給你做主的我一定給你做主,哭哭啼啼的模樣,丑~”

她接過帕子,倒真止了哭,“小姐真能給我做主?”聲音沙啞,略帶哽咽,她看向一旁的陳旌旗,怨懟意,肉眼可見。

若非方才我聽到了她們的交談,曉得了,她如今這幅模樣,不過是因為女扮男裝報考科舉時,被她陳旌旗一槍給無意間拆穿了。

定要誤會為,是她陳旌旗始亂終棄,要做那負心人,畢竟,這姑娘如今穿的可是男兒裝。

女子始亂終棄者雖少,但煌煌天下,有,也不意外嘛!

“嗯,能做主的,本小姐,一定給你做主。不信,你問她!”手指孟夕,我玩賴的眨了眨眼,你領回來的,坑你一下不算坑。

她“啊”了聲后,反應過來,湊到我身邊,“是的是的,咱們二小姐可是陛下親封的元陽郡主,姑娘有什麼委屈大可明明白白的說出來。”

“元陽……郡主?”紅櫻飛舞,陳旌旗搶在那女子答話前,率先問到,“哪個元陽?”

對上她的眼,我彎了彎嘴角,“元貞利亨的元,旭陽東升的陽。元陽!”起身走到她面前,“對這二字,姑娘可有見解?”

她收起長槍,往後一背,撇過頭,“見解不敢當,只覺得這兩個字不太吉利。”

“哦?不吉利在何處?”還真是和當年一樣,暴脾氣的很。這樣的性子,也難怪會遭了陸太妃的暗算。

我很想和她就着這吉利不吉利的攀談一番,不為敘舊,單為她這人。

只好像……她不太樂意搭理我。

問出口的話成了掉入井中的石頭,毫無聲響。

“郡,郡主?你,你是郡主?”那個叫陳旌旗嚇得瑟瑟發抖的姑娘,見我靠近,終於大着膽子開口問我。

我朝她一笑,“差不多吧!”

復坐回藤椅上,我支棱起半截胳膊,很沒女兒樣的癱倒在一側,看了眼面色沉着的陳旌旗后,對那柔弱姑娘道,“她長得兇巴巴的我不愛搭理她,你們兩個之間的事兒,就由你說吧!你長得好看,我聽的也開心點。”

小白兔樣的姑娘被我逗得一樂,貝齒微啟,眉眼稍彎,露着兩個梨渦,一深一淺。

我這才發現,她生的是真的好看,柳葉長眉,杏眼小口,膚白如玉,又脖頸修長。

委屈樣叫她拿捏住了精髓,七分可憐里透着三分堅韌,粗眼看是菟絲子的柔弱,凌霄花的攀纏,可細細看來卻又充滿真摯與純凈。

像個八九歲的孩子,已知事卻又不服事。

她溫吞的將事情的原委跟我講了個明白后,便迅速低垂下了眼。

我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走近一步,她懵懂依我,半步之距,我從藤椅上站起,拿着根,方才沒忍住從藤椅上掰扯下來的枝條,抬了抬她的下巴。

“低眉順眼那是沒底氣的人才做的模樣,小桃姑娘,是那樣人的么?”

據她所說,自己姓陶,單名也是個桃,陶桃,家裏人愛喚她小桃。

靖州人氏,家裏有父也有母,自己孤身一人女扮男裝進京只為求學中舉。

好證明,自己即便是個女兒也絲毫不輸世間男子,根本就不會成為族中累贅,更不該早早的就被嫁給別人,相夫教子,溫吞一生。

我看着她說這話時決絕的模樣,很難想像,做出這個決定費了她多少勇氣。

我從不是個好人,也從不是個善良,容易心軟的人,方才答應給她做主也不過是三分哄,七分騙,為的只是求一個事實來應證我耳力的增強。

而如今,聽了她全部說辭,我竟覺得有點愧然。

但愧然歸愧然,我需要抱歉的也只是對她一開始的算計。

她女扮男裝求取功名一事,我仍不苟同,“小桃姑娘這是在怪,這紅衣姑娘壞了你的事兒?”

她怯生生“嗯”了一句。

“可就此事看來,我覺得這紅衣姑娘做的沒錯。”

“郡主!”她着急忙慌的喚我一聲,雙眼也迅速紅腫起來,一顆顆飽滿的眼淚珠子氤氳在她眼眶,彷彿我要是再說一句話,它們便就要應聲落下似的。

我搖了搖頭,這性子不好,做官的人性子哪能這樣軟捏,這不是給人遞梯子,讓他爬自己頭上去么。

抬手撇去她眼角的淚,我下意識的溫柔起來,“你先別哭,我說過女兒家的淚也很貴的,你若信我,不妨聽我兩句可好?”

她吸了吸鼻子,哽咽了聲,“好!”

我拍拍她凍紅的已不再白皙的臉蛋,哄道,“你說你入京是為求學中舉,是么?”

“嗯,是的。”她回我。

“那你可知,在我朝,女子同樣可為官?”捕捉到她眼中瞬間劃過的茫然,我接着道,“晟武時期的陸司蜀陸大人,可有聽過?”

她想了想,瞪着水汪汪的眼,又眨了眨,“有。”

“聽的是些什麼?總不會,是她的那些私家密辛吧!”

“噗~”一直充當著背景板的孟夕突然“噗”一聲笑起,一下子便把我辛辛苦苦營造了半天的氛圍給毀了個乾淨。

我又氣又惱,想開口罵她一頓,卻又怕嚇到了面前的小白兔,只好轉過頭瞪她一眼。

瞪后再回頭,面色大轉,呈雙向差距,溫柔如水,“別管她,她就是個玩賴子,一整天的笑來笑去,也不知道笑個啥,不管她,咱們繼續說咱們的。”

“關於那位陸司蜀,小桃姑娘知道多少?”

她抿了抿唇,終於捨得與我四目相對,“我…知道的不多,只曉得那位大人是我朝第一個女官,雖主文,但也曾舌戰群雄,於晟武十九年的合宮宮宴上把滿朝百官說的啞口無言。

還尊晟武帝的命建了我朝第一個,只收女弟子的書院。

這樣的女中豪傑,堪當我輩女子楷模,只可惜,那位大人如今已沒了蹤跡。我……”她苦澀了會兒,“若是我能早生個二十幾年便好了。”

“早生個二十幾年?”我掂着藤枝打她一下,“若早生個二十幾年,如今你可就是老太太咯!看你這麼愛哭,肯定還會是個奇醜無比的老太太,就像這樣,這樣!”比着鬼臉,我衝到她面前。

“咯~”銀鈴聲起,我鬆了長長一口氣,“笑了啊!笑了就不準再哭了!再哭,我就派人拿隔夜的餿抹布堵上你的嘴。看你是先哭死,還是被抹布先臭死!”

她抬手掩唇,笑不露齒。

我接着方才未完的話,道,“其實你若真羨慕女子為官倒也不用早生那幾十年,放眼看看,殊不知你身側就有一位呢?”

她看向陳旌旗,滿眼不可置信,“郡主,說的是這個姑娘?”

我點點頭,看向陳旌旗的眼裏是藏不住的自豪,昔時的約定,她做的很好,“是啊!不知道了吧,你眼前的這位姑娘啊,來頭可不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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