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請君入甕
半個時辰后,薛大寶就帶着一眾捕快回到了李家村。
他薛大寶可能思維沒有高寒縝密,也沒有季夏細心,但他行動力可是極強的。一想到這兒,他的臉上露出了自豪的神色。
眾人在屋內屋外各處都仔細地翻找了,可還是一無所獲。
“會不會被埋在了地底下,或是丟在了樹林裏?”薛大寶一邊擦着額頭上的汗,一邊焦急地問道。
季夏的心頓時揪了一下——這也是她最擔心的地方!
她不禁將自己代入兇手的角色,反覆想着:如果自己是兇手,殺完人之後,會把兇器藏在哪裏,才不會被人發現呢?
是埋在地下,丟在樹林裏,扔進河裏,還是……
眼看着大伙兒都精疲力竭,這樣漫無目的地搜尋下去,也不是個辦法。高寒提議,讓大伙兒先回去休息,自己與季夏再去會會那個袁本剛。
天色將暮,餘暉下,兩人滿臉倦容,並着肩,在桃源縣的街上踽踽而行。
他們心裏像是被壓着一塊大石頭,喘不過氣來。
耳邊忽然傳來的爭吵聲吸引了兩人的注意。
“你偷了我的玉扳指還不承認!”一名男子正拉着首飾鋪老闆的袖子,惡狠狠地說道:“我要帶你去見官!”
“你胡說,我沒有偷你的玉扳指!”古玩店老闆奮力掙脫着。
“之前明明還戴在我手上,出了你的店門,就不見了,不是你偷的還能是誰?”那男子不依不饒。
他忽然恍然大悟一般,指着店鋪里的其他珠寶首飾,說道:“我看你店裏的東西八成都是偷來的贓物!”
眾人七嘴八舌,紛紛表達了各自的見解。可二人仍是各執一詞,卻又拿不出實質證據來。
季夏此時滿腦子都是戎貴之死,對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根本沒有心力解決。
卻見高寒走上前去,“別吵了,我是本縣捕頭,發生什麼事兒了?”
季夏無奈地聳了聳肩,小聲嘟囔了一句:“人民捕快為人民……”自己心裏只有“人命大如天”,但高寒卻是“再小的事,事關百姓,就是大事”,頓覺自己的格局比不上高寒。
爭吵的兩人簡單將事情經過複述了一遍。
高寒思忖了一番,對那男子說道:“你確定在進店之前,玉扳指還戴在你手上嗎?”
“是的!所以一定是……”
高寒示意他無需多言,再次問道:“你剛剛挑選了哪些東西?”
“我就挑了一些首飾。”
一旁的首飾鋪老闆拿出了幾盤首飾,說道:“我記得剛剛這位客官,是在這幾盤首飾里進行了挑選。”
高寒問道:“是這些嗎?”
“對對對,就是這幾盤。”
突然,那男子驚喜地說道:“我的扳指在這裏!”
“這可不是我偷的啊!”首飾鋪老闆臉色大變,連忙擺着手說道:“我要是偷了,怎麼可能會放在這裏。大人你可要相信我!”
高寒點了點頭,對那男子說道:“你挑選首飾時,可曾進行試戴?”
那男子連連點頭。
“據我推測,你應該是在試戴時,將玉扳指取下,隨手放在了首飾盤裏,之後又忘記將它重新戴上。”
在場眾人都對高寒的這個說法表示認可,那男子也與首飾鋪老闆握手言和。
季夏拍着手說道:“高大哥斷案如神,在下佩服!”
高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碰巧罷了。我的原意是幫助他回憶玉扳指丟失的經過,沒想到……”
“高大哥,你覺得,首飾鋪的老闆,是真的不知道玉扳指在哪兒嗎?”季夏眨着眼睛,好奇地問道。
“不好說。畢竟一個玉扳指放在一堆珠寶首飾里,確實很容易被忽略。”
“高大哥,你說什麼?”季夏愣了一愣,“你剛剛說什麼?”
高寒以為季夏是沒有聽清楚,便又重複了一遍。他看着季夏忽然若有所思的樣子,不由得一頭霧水。
“你說,一把斧頭,藏在哪裏,最不容易被人發現?”
“啊?”高寒一下子就被季夏問懵了。
他不明白季夏問這個是何用意,只好怔怔地注視着季夏。
而後者也在注視着他。
那眼神是困惑的,也是認真的,甚至是期待的。她在等高寒的回答,等他來解決她的疑惑,她也在期待高寒的回答,期待他來證實自己的猜想。
高寒背着手踱了幾步,思忖了一會兒,他終於得出結論:“放在一堆斧頭裏!”
話音剛落,他與她眼神交匯的那一剎那,他忽然理解了她問這個問題的原因。
如果,他們的猜想是正確的話,那麼,兇器就一定在那個地方!
他拉着她的手,穿過人群,直奔城西打鐵鋪。
“不,高大哥,我們這樣貿然過去,萬一我們猜錯了,沒有找到斧頭,豈不是打草驚蛇?”季夏放慢了腳步,正色道,“而且,釅醋與血跡產生反應也需要時間。”
“那依你看?”
“得想個法子,既可以驗證我們的猜想,又不至於打草驚蛇。”季夏思忖了一會兒,繼續道:“我有個想法……”
季夏踮起腳,湊到高寒的耳邊悄悄將自己的辦法告知。
溫暖的氣息拂過他的耳廓,酥酥麻麻,他的耳朵刷地一下就紅了。他的眼神飄移,不敢看她,只是一味地點着頭,表示贊同。
次日一早,許多百姓口耳相傳,說是京城來了一位姓葛的財主,遭其祖先託夢,來桃源縣尋找神器,聲稱只要找到這把神器便可以讓後世子孫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城西的一家酒樓里,捕快阿吉帶着大壯、阿義,喬裝成普通百姓的模樣,幾個人湊在一塊兒,壓低着聲音,討論着這件事兒。
袁本剛恰好坐在他們幾人的旁邊那桌,他們說的話,恰好一字不落地落入他的耳中。
“我聽說,他找的神器可以幫人實現所有願望。”
“那有這好東西,誰會願意給他啊!”
“你有所不知,這玩意兒,對他們家來說是寶物,對別人家是遭難。”
“這話是什麼意思?”其他三個人都圍攏過去,認真地聽他分析。
袁本剛也十分好奇,不由得豎起了耳朵。
“我聽說,這寶貝兒認主,是被葛家的先人施了法的,如果不是葛家的人擁有它,那一定會遭逢劫難的!”
“啊!這麼可怕?”另外三人感慨道。
“是啊!不過,那個姓葛的,說是為了感謝別人將寶物相讓,會拿出十萬兩作為答謝。”
“十萬兩!”其他三人情不自禁地驚呼了起來。
“噓,小點聲!這有什麼,他拿到寶物之後,這錢還不是取之不盡了?區區十萬兩算什麼!不過是九牛一毛。”
“我怎麼越聽越覺得玄乎啊,是哪來的江湖騙子吧?而且,說半天,誰也不知道這東西到底長啥樣啊?”其中一個人質疑道。
“這事兒是真的!那葛財主現在正在桃源縣衙門裏等着呢。我聽說這寶貝兒與‘鐵’有關,不止一個,縣捕頭薛大寶你們知道吧,他早上拿了他家的菜刀過去試,結果……”
話音未落,三人恰好看到薛大寶路過。
“誒,那不就是薛捕頭嘛,薛捕頭,薛捕頭!”
薛大寶聽到幾人的招呼,便闊步走了進來。他用雙臂緊緊懷抱着一個包袱,那包袱看起來沉甸甸的,饒是健壯如他,抱起來都有些吃力。
“薛捕頭,我們正說你的事迹呢?”其中一個人笑着給薛大寶倒了杯茶水,諂媚地說道。
“哦?”薛大寶接過了茶水,饒有興趣地偏着頭,聽他們繼續往下說。
“我們聽說,你家的菜刀被葛財主買走了?”
“什麼菜刀,那是神器!”薛大寶眼神中藏不住的得意之色。
“行行行,神器!那他給了你很多錢吧?”
薛大寶將懷中的包袱抱得更緊了,“沒有沒有,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麼。我要先走了。”
說完,他便起身離開,臨走時,吩咐道:“對了,我已經辭職不做捕頭了,以後不要喊我薛捕頭,丟人!”
“嘖嘖。有了錢,就是不一樣!瞧他神氣活現的樣子。”
“可不是嘛,連捕頭都不當了,以後喝西北風去嗎?”
“你傻呀,有了十萬兩,他想幹嘛就幹嘛,還願意給縣太爺賣命嗎!”
那袁本剛的嘴角扯了扯,冷哼一聲,心道:目光真是短淺!銀子遲早是會花完的,如果他有了十萬兩,一定拿去做大生意,賺更多的錢。
一念及此,他也打算去碰碰運氣,和鐵有關,他一個開打鐵鋪的,別的不多,就是鐵器最多!
他匆匆結了賬,快步走出了酒樓。
街角的陰影里,迎風站着三位丰神俊朗的年輕人。
“你說我們成功了嗎?”
“我想,他這般步履匆匆的,應該是去鋪子裏找鐵器了吧!”
“哎呀,我演得那麼好,他肯定會相信的,你們就在縣衙里等着他送上門吧!”
說完,三人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這三人不是別人,正是季夏、高寒和薛大寶。他們爽朗的笑聲回蕩在街巷之中,久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