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誰勾結了外人
小丫鬟的臉上高高腫起一個紅腫的巴掌印,耳朵里傳來轟鳴聲,被打的那邊耳朵已然失聰。
她卻只敢連連磕頭:
“三夫人饒命!是我無能才不小心沒拿穩水盆,並非故意,求求三夫人別把我賣到窯子去!就算讓我日日挑糞洗恭桶都成,求求您了!”
書房裏的林家三哥聽到這不小的動靜也過來了。
他踏進房間看着跪在地上不停磕頭的小丫鬟,又看了眼高聲叫罵著的夏漣。
皺起眉頭說到:“又怎麼了?又是丫鬟惹到你了?你怎麼自從嫁到府里后就沒一天消停日子給我?”
那夏漣聽了這一番數落心中更是怒火中燒,抬起手指着林家三哥的鼻子罵到:
“你這個沒用的東西,不得老子疼,沒有老娘愛的,連帶着我在外面受了林竹筠那蹄子的羞辱,回來還要受丫鬟的氣!想我在娘家的時候何時受過這等委屈?”
林家三哥聽到她提起娘家,頓時臊眉耷眼的到房中一把大紅酸枝木椅上面坐下,低着頭不敢再開腔。
“要不是以為進了林家能金尊玉貴,數不完的銀錢握在手裏,你以為我會願意嫁入你家?真是好大的臉子!”
林家三哥此刻坐在椅子上耷拉着腦袋,任憑她指頭戳着自己腦門罵。
夏漣是伯爵府的次女下嫁給他的,雖說那夏伯爵府後人無能,早已沒落,但有爵之家的地位始終要高上林府一頭,所以夏漣一提起娘家,林家三哥就不敢再說其他。
房中的管事嬤嬤看不下去,走出來說到:
“三夫人莫要再生氣了,氣壞了身子就不好了,奴婢有個好消息還沒來得及跟您說呢。”
“什麼?”夏漣此刻罵累了,一腳踢開跪着的小丫鬟,到另一把椅子上面坐下。
“剛剛外面的人傳來話說,咱們拿出去的那批貨,果然打着林記的招牌,全都賣了個好價錢!”
夏漣聽到這個消息終於消下怒火,喜笑顏開地跟嬤嬤對起帳來。
對完帳后,夏漣心裏盤算了一下,柔情似水地到林家三哥面前,輕柔地捏起他的肩膀說到:
“相公,我方才是太生氣了才口不擇言,您可不要放在心上才好,畢竟咱們可是夫妻呀。”
林三哥冷哼一聲表示知道了。
夏漣繼續說到:“不過我也是真的覺得爹娘也是太偏心了。”
那林家三哥終於吐出一句:“爹娘不是把城外幾個鋪子全給我們了嘛,你還要怎樣?”
“呸!你個沒見識的,那些個鋪子算什麼要緊的,指不定你那小妹的嫁妝就有數不清個鋪子了!”她把給林家三哥捏肩的手一甩,氣哼哼地立馬反駁。
“那你想要什麼?”
夏漣眼睛轉了轉說到:“相公,那些個鋪子,玉雕技術都不是最要緊的,要緊的是那毛料的貨源啊。”
“可是阿爹斷不會同意壟斷……”
夏漣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說到:“哎呀,辦法都是人想出來了的,你聽我給你細說。”
隨即她屏退了屋中的其他人,二人偷摸在房內不知道說些什麼。
這幾日,林竹筠總見丫鬟小廝們聚做一團悄悄摸摸說著些什麼。
心中疑慮的她找了個中午閑散的時候藏在花園的假山之中,靜靜等待。
半晌后終於幾個小廝聚起來開始聊天了。
“這林府鐵定是要完了,照我說啊,等着被賣出去,還不如咱們夜裏找個沒人看守的時辰帶上錢財溜了的好。”
“可我們的身契還在林府的嘛,這自己逃出去不就是黑戶了,到時候還能去哪家府上?”
“要我說啊,還是再看看風聲吧,這林府也不至於一下子就落魄了。”
假山後的林竹筠聽完這一番談話大驚失色,帕子都掉到了地上。
明明府內吃穿用度並未減少,爹娘也並未因生意上的事情發愁,可在這些小廝口中,林府怎麼到這般田地了?
林竹筠繼續屏息偷聽,幾個小廝卻也不說究竟是何緣故,林竹筠心裏焦灼不已。
終於幾個小廝散了,她從假山後出來,想了想從小伺候自己的丫鬟小棠是個靠得住的,便叫了來問話。
“小姐,是最近不知怎的,竟有幾家官侯人家傳出話來說不收咱們林記的玉雕了,家中下人們就擔心起來了。”
林竹筠心頭一驚,林家靠的便是這玉雕的生意,若是這主業垮了,偌大一個林家必然沒有什麼好下場。
莫說是丫鬟小廝們需要擔心前程,若林記玉雕的招牌真的砸了,林父林母也並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前世的她對家中生意毫不在意,以為背靠着爹娘和三個哥哥,就能保住林家的安穩與富貴。
誰料到最後,卻等來一個家破人亡。
已經經歷了一世生死的她知道了,只有自己強大起來,才能真正護住關心之人。
“小棠,你陪我去市場裏轉轉。”
說罷小棠替林竹筠換上了一身白紗遮面的素色裙衫,又帶上兩個小廝去了陵城最大的玉石市場。
市場裏毛料、明料、玉雕等等,就隨意地放在攤開的綢緞上供人們挑選。
做玉石生意的人會過來淘一淘有沒有什麼好料子,一般人家會在這裏來買些玉雕玉鐲等等。
逛了半餉,突然林竹筠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匣子,她伸出纖纖玉手拿起了匣子,裏面是一塊翡翠玉蟬。
那老闆見林竹筠身段不凡,氣度雍容,想着必定是大客,趕忙笑着說到:“小姐真是好眼光,這是林記的玉蟬,咱這市場裏面只我一家有。”
“林記玉雕不是一直只做精品玉雕,只在自家的鋪子裏面出售給官爵人家嗎?怎的老闆您這兒也有?”
林竹筠拿起那塊玉蟬,蟬肚圓潤,蟬翅剔透,背上還雕有特殊紋樣。
確實是林家的獨家圖樣,裝玉石的匣子也確實是林家獨有的雕花木匣。
可那玉墜種水極差,雕工也很粗劣,也許外人不知,但是林竹筠一看便知那是林家學徒練手的習作。
學徒的習作一般會被回收用來車成珠子,低價出售給收購的其他店家。
並不可能以林記的名義,還用林家的匣子裝好出售,這究竟怎麼回事?
本只有官爵人家能購買的限量精品玉雕,此刻卻有同樣的次品出現在了大市場上。
如此一來這林記玉雕的收藏價值必然下降,怪不得那些府邸放出話來不收林記的了。
林竹筠覺得這事十分蹊蹺,必得查探究竟。
那老闆見林竹筠眼神中若有所思,又打探起自己的貨源,立刻警惕地說:
“我這貨怎麼來的小姐就不必知道了,但您放心,這真真是林家的玉雕,而且價格比林記的鋪子裏要便宜上許多。”
林竹筠見狀換了一副神情,柔聲說到:
“並非是要打探老闆的貨源,是正巧我最近需要不少林記的玉雕,想着若是老闆的上家有多的,那我一起收了便是。”
“當真?”那老闆一聽大生意來了,立刻眼冒金光問到。
“不會糊弄您的,前提是必得是林家的貨。”
那老闆又上下打量了林竹筠一番,還是略帶懷疑地說:“口說無憑,若是我去找了上家,姑娘又食言了,我可擔受不起。”
林竹筠聽此,沖小棠使了個眼色,小棠從荷包中拿出十兩銀子塞到那老闆手中,又說:
“這十兩銀子便是定金,若是貨好,保您有得賺。不過要是您不識抬舉,您這小攤位,我們姑娘也是能整個兒買下來的。”
一番軟硬兼施,那老闆已經心動,又見林竹筠通身氣派,想來應該是哪家的貴女,若是得罪了說不定自己這謀生的營生真可能沒了,便賠着笑說:
“成!我這就去把我的上家找來,勞煩姑娘您稍等一會兒。”
談妥后林竹筠坐在寶寧茶樓的雅間裏等着老闆帶人來,以防意外那兩個健壯的小廝還在身後護着。
沒過一會兒那老闆果然帶了人來,來人鼠眼猴腮,林竹筠確定並未在任何一間林家的鋪子見過。
她將那人帶來的每一塊玉雕都仔細看了個遍,竟無一例外全都是林記的學徒習作。
那鼠眼猴腮的人趁林竹筠在看的時候在一旁諂笑着說到:
“姑娘您仔細看看,這真真兒是林記的東西,不信您看這裝玉的木匣子,除了林記,誰還能雕得這麼精緻?”
林竹筠又仔細拿起木匣看了看,心裏的疑惑更加一分。
這樣多的習作,想必不會是一個學徒偷拿出來,況且學徒也拿不到那包裝的木匣。
但她壓下疑慮,面上演出一副高興的神色來:“竟真的全是林記的貨,看看這如意,哪是別家能雕出來的!”
那鼠眼猴腮的男子見狀恭敬地問到:“姑娘可有喜歡的?”
“喜歡,我都喜歡,我全都要了!”
那兩人聽林竹筠如此大手筆,心中正生疑竇,林竹筠又說到:
“我府上不日要回京中拜親訪友,京中之人最愛的便是這林記的玉雕藏品了,到時候送出手去,必然是極好的。”
聽此二人的疑慮已經打消,相互對了對眼色後向林竹筠說了個數字。
“這價格着實便宜,可給我省了一大筆銀錢了。這些我全都要了,今日便帶走!”
林竹筠一邊命小廝拿銀兩,一邊再仔細看了帶玉雕來的男人,確認並非林家鋪子的哪位掌事。
“這位大哥,可還有多的了?已經多年未回京中了,此番要拜訪的親友眾多,想多帶些以防不夠呢。”
那鼠眼猴腮的男子稍微遲疑了一會兒說:“姑娘若是等得,三日後還是在這雅間內,我給您帶過來。”
“等得,等得。那就勞煩這位大哥了。”
林竹筠見二人走後,吩咐了兩個小廝這三日務必緊緊盯住他們,找出究竟是林家的何人在與他們勾結。
回到府里后,林竹筠急忙翻箱倒櫃算起自己的銀錢來。
之前的她大手大腳,花錢無度,剛剛花出去的那一大筆,竟已經是她現在的全部現銀了。
她泄了氣的氣球一般癱坐在椅子上,杵着下巴直呼肉痛,盤算着三日之後是否要去空手套白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