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煙花
老和尚哈哈笑道：“現代社會，有能者如過江之鯽，我寺雖偏居一偶，但也提倡弟子多些能耐。老和尚精研了大半輩子的周易八卦，於看相算命也算有些門道。”
慕清婉如現珍寶，眼前一亮，期待問道：“那……大師，你能給我看看嗎？還有，給小馨兒也看看，行嗎？”
溫馨兒也來了興趣，躍躍欲試的看着。她雖住在山下，曾也多次來過若隱寺，但也從未讓人看過相，算過命。
老和尚點頭笑道：“《金剛經》中‘相由心生’，小姑娘心思純良、普善無邪，如天海之明鏡。面相上，天庭飽滿、山根高挺、五官明朗大氣。必是生於富貴榮華之家，命格算得上是極好的紫薇之相，如若放在古時定有一國之後的氣運，但若放在現今也必是興家旺夫之照。”
老和尚又語氣頓了頓，眼中如昏黃落日，久久不語。
慕清婉見此有些忐忑，終是忍耐不住，開口問道：“大師，您還……看出了什麼不好的嗎？”
老和尚看向大佛，微微感嘆：“只是姑娘命中有困，需蝶衣破繭，破而後立。”
又指着洛子幽接著說道：“但也無需擔心，你們二位本是緣定三生，此生命格相輔相成，共同扶持，定能如意平安。至於姑娘再多的命格，老和尚也看不清，算不準了。”
慕清婉雙手合十連忙感謝。
老和尚又面向溫馨兒細細端詳道：“這位姑娘本是孤剎之命，半生蹉跎、無依無靠，但自養命格，自破枷鎖，后遇貴人，如鯉魚躍龍門，富貴參一，氣運加一，此生命數早已變革，日後成就不可小視！”
溫馨兒檀口微張，似懂非懂，目光向身旁兩人看了看，頷首、躬身向老和尚拜了一禮。
老和尚做雙手合十禮，背朝佛祖，面朝天，搖頭道：“命數之預太過虛無縹緲，冥冥之中，雖定天數，但天數終究算不過人為。老和尚也只是門外人，看些皮毛，天機之上太過宏遠，可信但不可盡信。今日之相，所說之言，予三位施主，也算是還盡徐施主昔日因果。善哉！善哉！”
老和尚目光混濁，揮揮手道：“佛門因果苦厄多，三位施主還請回吧！”門邊小和尚聽到師傅送客的意圖，忙做了個請的手勢，在前方為人引路。
臨走時，洛子幽想了想，將身上所帶全部現金投進了寺里功德箱，回望了一眼破舊的古寺，似想回看當年那個拜訪的女子，也想對這座古寺的印象深刻一些。
老和尚眺望夕陽，有些搖搖晃晃站立不穩，跪於佛像前，對去而復返的小和尚道：“前因後果，今遇三位貴人，一是還盡前人恩澤，二是又有一份新的因，將來也必定也有果！
清明，師傅已沒有多少活頭了，若隱寺……你將是未來的主寺。芸芸眾生，紅塵飄渺，望你能苦度蒼生！”
名叫清明的小和尚有些懵懵懂懂，只是緊緊拽着師傅的衣角，似不願讓他離去。
少有赤子心，成有琉璃身！
……
山腳下，陳康已經等候多時。他將一些關於寺廟的調查情報慢慢說給眾人聽。
“若隱寺，建寺於大明國末年。那時軍閥割據，民不聊生，一位當地的大軍閥為求風調雨順，恩澤家族，所以建廟祈福。
而寺中歷代主持都是悲憐眾生的大師，故而若隱寺也未曾衰弱下去。
後來，破新論的事件讓寺廟頹敗破壞，差點薪火熄滅。事件雖過，寺廟後有起色，但香火也不及從前。
二十年前，一場風波波及若隱寺，之後也不知是何原因壓了下來。這些年裏，若隱寺也因農業發展等因素，於方圓漸漸有了名氣。”
“二十年前？”洛子幽覺得這可能就是母親來若隱寺的時間點。他想要知道，但知道了又有什麼意義了呢？
夜晚的鄉下群星璀璨，沒了城裏的烏煙瘴氣。坐在院子裏，室外的冷風還是有些涼意，但明亮的篝火照映在面龐，洋溢着溫暖紅暈。
沒有大城市的急促喧囂，只剩一份鄉下的安心寧靜。
老婦人似乎總是對洛子幽格外關注些，她看着坐在一起的三個孩子，似無奈似惋惜。
房子不大，今晚溫馨兒和慕清婉睡一起，洛子幽只能和陳康兩人擠在另外一間小屋裏。
關了燈，室內的黑是真正的伸手不見五指，洛子幽躺在床上毫無困意問道：“陳叔，年節要回老家？”
“嗯，父母都在老家，得回去。”
“也是！父母在，不遠遊，遠必有方。”
……
安靜中細細聆聽，隔壁的屋子裏還有窸窸窣窣的女兒家說話聲。
旁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時，遠在它鄉的洛子幽還是毫無睡意，他睜着雙眸，眼神渙散的望着屋頂，頭腦還在想着事情，夜深人靜才困意湧來，緩緩入睡。
……
“老參、枸杞、當歸、黃芪、藏紅花、靈芝……”一個人在不停的往一口鼎爐里扔着什麼。
天邊的太陽在時間的等候中消逝，鼎下的火候在乎滅乎明中燃燒，當熬到只剩一碗老遠都能聞見苦味的葯膳時。
一雙黝黑如雞爪的枯手，指縫間都是黑色的污垢，緩緩將瓷碗中的湯藥推向桌前，那苦澀讓人頭昏目眩，欲作嘔吐。
……
洛子幽睜開眼睛，眉頭緊皺，看了一眼窗外。天色蒙蒙亮，屋外有雞鳴聲傳來，他拿起床頭手機看了眼時間，才早上六點。
身旁細微的動靜讓警覺的陳康醒來。
“陳叔，你再睡會兒，我先起了。”
鄉下的清晨很冷，洛子幽在院壩冷靜了一會，細細回想了一遍夢中的經過，才瞧見斜邊的廚房有光亮透出。
他敲了敲門，推門而入。
廚房裏，衣着樸素，將頭髮扎於腦後，胸前拴着一件深色圍裙的溫馨兒正在和面，為五人準備着早餐。
她見到進來的洛子幽有些意外，“起這麼早，不多睡會兒？”
洛子幽打量着屋內設施，看着少女道：“不是有人比我起的還早嗎？”
洛子幽挽了挽袖子，洗了手，說道：“我幫你！”
溫馨兒不敢瞧他，連忙擺手道：“不……不用！”
“總得給我一點事情做吧！不然，我會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吃白飯的。”
溫馨兒眨了眨明亮的眸子道：“那你去燒火吧！”
然後，洛子幽這輩子都沒這麼難受過，他能把熊熊大火給你徹徹底底的燒熄滅。在溫馨兒那奇異目光和想笑的表情下，洛子幽虛心請教了一番，終於能燒得一手好火。
離村子兩公裡外，才有個不大的鎮子。想了一晚的洛子幽計劃着給溫馨兒家改善一下。
水電氣，村裡只通了電，甚至對她們來說用電都是比較奢侈的。做飯燒的是木材，水是從井裏擔的。洛子幽也只是從書上和電視上才看到過這這樣貧困的家庭，所以他想了一晚，想給那個女孩子在生活方面能有一些便捷。
街上，陳康跟着自家少爺跑東跑西，一家一家的問，一件一件的買。而洛子幽將所能想到的措施都備齊了，甚至電費他都直接買了一萬度。
四個人走在街頭，兩個年齡相仿的女孩兒正啃着手中的糖葫蘆，洛子幽和陳康將買的東西大包小包的往車裏塞。
街角一煙花販賣處，慕清婉停步回望，久久不願離去。洛子幽滿是無奈，在她滿懷期許的眼神下買了許多煙花，慕清婉才粲然一笑。
回到溫馨兒家，洛子幽和陳康就開始一刻未歇的鋪水管、牽電線、弄水泵……
夜晚，萬籟寂靜，星羅棋佈時。
一朵朵燦爛煙花在空中綻放，將整個暗淡的天空映襯的一片璀璨。色彩繽紛，繁花似錦，讓人覺得這是人類於世間最美麗的傑作。
美麗終是短暫，曇花終是一現。
一行人於第三天下午告別了這個小山村。洛子幽臨走時將李無清轉交他的錢給了老人，老人本是堅決不肯收的，但在洛子幽解釋下，老人才又是感激又是愧疚的收下。
依依惜別，老人滿臉留念，拉着兩人的手不舍道：“好孩子，老身謝謝你們！有時間再來，奶奶也想多看看你們！”
慕清婉看着站於老人身後的孫女道：“小馨兒，這次我來你家玩兒了，下次我邀請你來我家做客，你一定要來哦！”
洛子幽握着老人的手道：“奶奶，多保重身體，馨兒可還很寄託於您呢！有什麼事，別生分，我就是您的孫子，給我打電話，我一定馬上過來！”又向她身後少女看了看，兩人對望一眼，洛子幽點了點頭示意。
汽車行駛，洛子幽和慕清婉都偏頭看向定格在那一瞬的時光。時間裏，風過無痕，滿院的樹，一個少女攙扶着一個老婦人望向盡頭，身後是那孤寂的矮舊小土屋。
視現模糊，消失不見。慕清婉的手緩緩覆上了洛子幽的手掌，螓首慢慢靠在洛子幽肩頭，有些睏乏囈語道：“洛子幽，馨兒在這裏！這裏裝下了馨兒的全部呢！”在慢慢的細微的呼吸聲從耳邊穿來。
洛子幽看着她的睡顏，恬靜而美好。小心翼翼，將肩膀挪動，讓她睡得舒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