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準備造反?
朱希孝和陸言淵等人回京后,直奔北鎮撫司。
嚴紹庭早已在北鎮撫使值房等着了。
一見到朱希孝,立即上前揪住他的衣領,歇斯底里的道:“為什麼?我把你當親哥哥一般敬重、信任,可你竟然騙我,為什麼要瞞着我,為什麼要騙我,說!”
陸言淵忙拉開嚴紹庭,略帶責備的口吻道:“紹庭你幹什麼呀,我們才從福建回來,希孝大哥騙你什麼了?”
嚴紹庭推開陸言淵,疾言厲色的質問朱希孝道:“你掌管整個錦衣衛,同時還兼管着稽查所,我爹他沒去廣東雷州,他逃回了分宜老家,你不要跟我說你不知道!”
陸言淵勸道:“你爹既然有辦法搞定雷州和袁州兩地的官吏,自然也有辦法躲過錦衣衛的耳目。你家出事之後,發生了多少事情,錦衣衛人手多緊,希孝大哥多忙,你不是不知道。再說,希孝大哥有什麼理由這麼做呀?”
“他在幫他哥替他嫂子報仇,所以,他故意隱瞞我爹逃跑回鄉的事,待我爹犯下不可饒恕的大錯,他再一舉揭發,他這麼做都是為了幫他哥哥報仇!”
嚴紹庭的話,令陸言淵摸不着頭腦:“這什麼跟什麼呀,紹庭你能不能不要胡說。”
“我胡說?我說的是不是事實,你問他!”嚴紹庭大吼。
朱希孝非常冷靜的坐在案桌邊的椅子上:“紹庭,關於你們家的事,皇上曾下旨,令眾人勿再多言一句。逃跑回鄉,堂而皇之的享受富家翁的日子,就算享受着全國首富的奢靡生活,你爹他都不會被怎麼樣,可在有些事上,他若再往前邁半步,便是萬劫不復。他這是“自作孽、不可活”,你救不了他的,聽言淵說,璇璇現已懷有身孕,不要為了他把你自己的小日子也搭進去了!”
嚴紹庭上前一步,雙手撐在案桌上,質問朱希孝道:“如果現在即將跌入萬丈深淵的是錦衣衛指揮使兼神機營掌軍大帥成國公朱希忠,你也會這麼做嗎?哦,你當然會這麼做,因為你心裏除了你的大業,什麼都沒有。”說罷一陣風似的離開了指揮使值房。
“紹庭!”
陸言淵正欲去追,朱希孝制止了他。
陸言淵急道“紹庭一定會連夜趕到袁州府通風報信,讓嚴世蕃跑路回雷州的,萬一不巧正碰上捉拿嚴世蕃的人,雙方大打出手怎麼辦,我得去攔着他。”
朱希孝道:“嚴嵩父子是什麼人哪!當年,夏言逐漸被皇上疏離、厭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夏言太過孤傲、耿直,得罪了皇上身邊的宦官。可嚴嵩父子呢,對內宦極盡拉攏,內廷中有多少人姓嚴,你數得清嗎?嚴府的管事,雖是個奴才,但能入了嚴世蕃的眼,定然不會是個蠢貨,他主子現下是個什麼處境他不會不知道,他怎麼會傻到去招惹袁州府的推官呢?”
“大哥你的意思是,嚴世蕃是故意的,目的就是進京,他到底想幹什麼呀?”
朱希孝緩緩搖頭:“不知道。我現在只知道,從年初那二十萬兩軍費被蝕毀開始,我們就掉入了一個圈套。“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為了護送百萬兩軍費,我幾乎帶走了衛中的全部精銳,最得力的緹騎和密探,也都堆積到了福建。可是,崔酩和他那五百殺手現下身在何方,我們不得而知,嚴世蕃接下來的計劃是什麼,我們更不知道,太被動了!如果沒猜錯的話,嚴世蕃應該是要輔佐景王效仿唐太宗李世民,可是他們準備怎麼控制京軍呢?”
陸言淵愕然:“嚴世蕃是要造反,我馬上得把璇璇接回陸家。”說罷匆匆離去。
朱希孝斜靠在椅背上,似乎是在閉目養神,實則腦海在飛速的轉動,思考若自己是嚴世蕃或景王,會怎麼做。
猛然間,他睜開眼晴,雙拳重重的垂在案桌上:“松浦義野、羅龍文、王冰凝,我竟然沒想到這一層。”
陸言淵來到了嚴家的南郊別院。
兄妹二人久別重逢,陸璇撲到哥哥懷中大哭一場,陸言淵撫摸着妹妹的肩膀,眼中也掉出了滾燙的淚珠。
陸璇看出哥哥有話要說,便屏退了下人。
陸言淵才委婉的說出了朱希孝所猜想的事。
陸璇苦笑一聲:“哥,你是說公公準備造反,讓我回陸家暫避風頭是嗎?紹庭剛剛回來,說了句去南昌探望祖父,便着急忙慌的走了,我就猜到肯定有事情發生了,他這人臉上向來藏不住事。哥,我不走,我既然嫁入了嚴家,生是嚴家的人,死是嚴家的鬼;我既然是嚴紹庭的妻子,不論發生什麼,我都要和他站在一起。”
陸言淵勸道:“哥並不是要你們分開,只是讓你暫時躲一陣。嚴世蕃的具體計劃是什麼,我們都不知道,紹庭人又不在,你回到陸府,哥好就近照顧你、保護你。你就算不為自己想,你也要為你肚子裏的孩子而保護好自己啊!”
陸璇輕輕撫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意:“是啊,我的孩子,他再有一個多月就要出生了,難道要讓他來到這個世界上睜眼看見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最危急的時候,他的母親留下他的父親,獨自逃離了嗎?哥,我哪兒都不去,我就在這別院等紹庭回來。”
陸言淵見妹妹已定了主意,便不再勸她,“那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我會留下一個小旗的人手潛於這別院附近,他們個個都曾是父親的親隨校尉,若遇到什麼狀況,便吹你的笛子。我會囑咐好他們,屆時,他們會沖進來救你。”
“哥,你真好!”
兄妹二人又聊了幾句兒時的趣事及分別後的思念,陸言淵便起身離去。
陸璇挺着大肚子,雙手撐着腰,將兄長送出了別院外老遠,才停下腳步,揮着手,目送兄長翻身上馬、飛馳而去。
腦海被朝局之事塞得滿滿的陸言淵,卻未回頭多看妹妹幾眼。
他們都未曾想到,這是他們的最後一面,兄妹二人再次相見時,已是陰陽相隔。
嚴世蕃被逮捕進京。
一起被抓的羅龍文,喬裝成宦官,被陳洪帶進毓德宮,見到了嘉靖。
“好個嚴世蕃,朕對他做的那些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竟狂妄、囂張至此,連帶身邊的人也如此膽大。陳洪,嚴家究竟許了你什麼好處,竟能讓你甘冒殺頭的危險,將一個戴罪之人領到朕跟前,你好大的膽子!”
羅龍文叩首於地:“啟稟皇上,小閣老,哦不,嚴大人他並非膽大妄為,而是罪臣有事要面呈陛下,所以嚴大人才用這自污的方式進京。”
“區區一介墨工,且又是戴罪之身,竟敢向朕進言?怎麼,要替你主子訴冤求情嗎,嚴世蕃幾時變得這樣蠢了,還是他又想玩什麼花樣?”
羅龍文誠懇的道:“啟稟陛下,並非如此。臣早年間,曾奉胡宗憲之令到徐海身邊做卧底,使用離間計分化、瓦解徐海勢力。徐海的夫人王翠翹身邊有個小姑娘,名叫王冰凝,而此女的真實身份是張經的女兒。最近一、兩年內,這個王冰凝出現在了朱希孝和陸言淵身邊,而且,她同江南地區一神秘組織關係密切。”
“羅龍文,你敢確定朱希孝和陸言淵身邊的這個王冰凝,就是你當年在徐海處所見過的張經的女兒?”
“多年過去了,小姑娘的容貌有了些許變化,但罪臣敢確定,一定不會認錯。”
嘉靖一揮手:“此事朕自會查清楚,你退下吧!”
陳洪道:“皇上,那嚴世蕃和羅龍文兩人的去處,是刑部大牢還是……”
“這些事也來煩朕嗎,你自己看着辦。”
陳洪和羅龍文退下后,嘉靖深邃的眼神中射出了冷笑——
前一天,同樣是在這大殿上,朱希忠也同他講了一番話:
“王冰凝,原系浙東賤民,雖為女子,其膽色、睿智超過一般男子,一手易容術更是精湛絕倫。瀟湘閣的羽兒,其真實身份是倭寇安插進京師的姦細羽柴杏子。臣計劃,令其二人利用王冰凝的易容術互換身份。首先,給王冰凝安一個罪臣之後的假身份,然後再偷梁換柱,讓羽柴杏子替王冰凝蹲死牢,讓王冰凝易容成羽柴杏子南下,皇上以為如何?”
“此事若能成功,自是再好不過,有幾成把握,準備讓王冰凝做誰家之後?”
“王冰凝和羽柴杏子均在臣府上已住了有半年多了,王冰凝對羽柴杏子的習性已是相當了解,至於王冰凝的身份,她是浙東人,就讓她做張經的女兒吧!”
身為皇上,對臣子們說的話,自是誰的都不會完全相信,接下來,是要看雙方怎麼做,從而做出判斷、取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