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少年中國
錢文俊覺得自己胖了。進了燕園的這段是時間，這群半大小子們幾乎沒幹什麼活。每天除了要把衛生收拾的乾乾淨淨外，就是軍訓了。
在錢文俊眼裏，軍訓這活兒簡直太輕鬆了。立正、敬禮、齊步走、跑步走、正步走，還有那勞什子一千五百米，對這些從小在野地里跑的孩子根本沒什麼挑戰。長到十幾歲還分不清左右的自然是有的，但是在教官的竹竿下這都不是問題。
這批孩子不是培養出來上戰場的，所以載恆為他們制定的訓練量不是很大，但單說每天要跑一千五百米這一項，後世的少年怕是多半都頂不住。
大家愉快的軍訓了小半個月，終於就到了除夕，除夕這天下午就開始放假了，家裏還有親人並且住的近的都可以回家過年，直到過了元宵節再回來就行。所謂家離得近的主要說的就是謝庄的子弟們了，但因為管事的十一提前說了留在燕園的可以和王爺一起守歲，所以也就沒有人回家過年了。
除夕的下午，在各家還在慶祝除夕的時候，燕園義塾的學生們已經列好了隊伍。雖然燕園義塾只有一個年級三個班，但是隊伍列出來的時候並不顯得人少，畢竟載恆設置的每班是五十個人，一百五十人分成三個方陣站在燕園前的空地上還是顯得有些規模的。
錢文俊就是在這時第一次見到了敏郡王載恆。
載恆穿了敏郡王的朝服坐在擺在大門口中央的椅子上，乍眼望去，很有氣勢的樣子。一百五十名少年郎筆直的站在門外空場上，不發出一絲的聲響。
儘管都能看到載恆年幼的樣子，卻沒人有任何一個人敢小看載恆。了解載恆的李福等人不說，即便是如錢文俊這種第一次見到載恆的少年，也是激動萬分。這可是真正的王爺，真正的皇帝的血脈啊。儘管載恆理解不了這個時代的人對血統的看重，但還是利用了這種看重，故意穿了朝服，擺出排場來。
少年們按照命令不低頭、不彎腰，而是挺胸抬頭，目不轉睛的直視前方。餘光卻不由的飄向載恆。雖然只是個穿着朝服的唇紅齒白的小娃娃，但是少年郎中並沒有人傻到會不把賞自己飯吃的人放在眼裏。
“同學們好。”載恆稚嫩的聲音清楚的傳到每個人的耳朵里。
“王爺好。”一百五十名少年齊聲喊出了預先定好的回答。這聲回答卻出自少年們的實心實意。若不是燕園義塾給口飯吃，真不知道在場的少年中有多少人熬不過今年的冬天。
“同學們辛苦了。”
“為國盡忠，報效朝廷。”
載恆檢閱了方陣，少年們便開始了分列式表演。一如後世學校軍訓后的彙報演練，等到教官歸隊的時候少年們還是流下了眼淚。
這種是難以形容的感情，原本不認識的一個人，對自己嚴格要求甚至數落、批評，可在與這個人相處小半月後，這個人走的時候，大家竟然就不約而同的流下了真誠的眼淚。只能說，軍訓的作用開始在少年人中發酵。
在少年人平復心情后，豐盛的年夜飯便開始了。眾人圍坐在飯桌周圍，吃着精緻的飯菜，原本因為載恆的在場都有些拘謹，但是很多關於載恆的話題開始小聲流傳出來后眾人也就逐漸放的開了。
“聽說王爺是應當進宮去守歲的，但是為了和咱們一起吃年夜飯就稱病在家了。”
“不知道宮裏啥樣，要是能見識一下就好了。”
“這個簡單，我看你年齡不大，找快刀劉還來的急。”
“別瞎扯，一會兒讓王爺聽見了，看你們怎麼辦？”
“我聽說王爺待人十分寬厚，後院有個僕婦剛進府的時候不認識王爺，見到王爺在後院生火，以為誰家孩子淘氣，揪着王爺耳朵給教訓了一頓，後來知道王爺身份嚇得半死。王爺特地見了她，還安慰了她許久。”
“我怎麼聽說有個衛士站崗時睡覺被抽了鞭子？”
“你們不知道，王爺這人平日裏是最好說話的。但是要是在工作上出了問題，一定會按規矩罰的。”
眾人私下說這話，聲音越來越大，大家逐漸放得開來。載恆突然站起來，眾人都是關注着載恆的方向的，載恆一站起來，嘈雜的聲音便逐漸安靜下來。
“今晚除夕夜，只是吃喝太過單調，誰人有才藝，不如給大夥演練一番，助助興。”載恆說出想法。這個年代的人都是比較害羞的自然沒人主動出來，這也在載恆意料之中，於是又道，“光是表演自然也沒什麼意思，這樣，大家以班為單位，各自派出代表，以才藝一爭高下如何？”
載恆這樣問了，下邊自然有人大着膽子喊好應和。載恆點點頭又道：“既然要一爭高下，咱們就要有個彩頭。咱們一共三個班，第三名的班級給第一名的班級整理十天的內務如何？”
因為剛才已經有人應和，且載恆也很高興的樣子，這次應和的人更多了。
於是三個班級便各自聚在一起，每班湊出幾個節目。等眾人表演的節目報上去。載恆將節目拍了順序，三個班各謄抄一個節目單。一切準備就緒，載恆惡趣味的喊道：“大清國第一屆春節聯歡晚會現在開始。”
節目逐一上演，有的表演武術、有的唱段小曲、有的說個笑話，雖然節目完全算不得精彩，但一眾少年玩的不亦樂乎，現場的氣氛被簡陋至極的節目一次次的推上高潮。
在場的都是少年人，這些天吃的好，鍛煉的也充足，一玩鬧起來便不知疲倦，到了子時鞭炮的聲音逐漸多了起了，氣氛更加的熱鬧，一個表演完節目的少年壯着膽子說“王爺來一個。”附和的聲音零零散散的響起，因為並沒有人出言制止，很快便變成了整齊劃一全場呼喊。
載恆站起身來，揮了揮手，聲音便啞然而止。若是說才藝，前世的載恆是會彈一些鋼琴的，但是現在他的無力又瘦弱的十指實在不足以讓他成功彈出一首完整的歌曲。但是新春佳節之際在眾人的期盼中，確實也不好什麼都不做。
載恆想了想才終於開口說道：“今天是高興的日子，本來不應該說這些，但是有些話還是要說。”
“今天我們大家都很開心，但是我們的處境實際上並不好。你們都是原來生活不好的人，有的就是因為亂軍的騷擾才家破人亡。說起來都怨世道不好，飢荒啊，捻亂啊……各種緣由。但是今天我要跟大家說說，我們現在最緊迫的事情。沒錯，你們現在都能吃飽飯了，所以要想想現在最緊迫的事情是什麼？”
“洋人打到京城的事情大家都知道，燒了皇上的園子，就在北邊。這園子當時也受了騷擾。我說這第一緊迫的事情就是洋人。可能會有人覺得這事是朝廷的事情，跟咱們沒什麼關係。可是你要想，上次洋人來的不多，咱們賠錢讓他們走了。如果下次洋人來的人多了，要的錢多了怎麼辦，朝廷給出去的錢肯定不是當官的大老爺們自己掏腰包的，最終還是要落在老百姓身上。也許有一天，洋人讓你們每人都陪他們一兩銀子，你們賠不起就只能把自己賣了。你們要知道，朝廷收你們稅也許還要考慮收完稅後你能不能活下去，但是強盜搶你的錢可不會給你留活口的餘糧。”
“所以咱們最緊迫的事情就是下次洋人過來搶錢的時候不讓他搶去。”
“這事兒怎麼辦才行？”
“咱們就要搞明白為啥洋人能千里迢迢的從萬里之外跑到咱們這兒搶東西。首先呢，洋人有火輪船，這個你們教官應該在軍訓休息的時候都給你們講過了。火輪船能拉着他們跑到咱們這兒來搶東西。其次呢，洋人有洋槍洋炮，咱們蒙古鐵騎衝上去人家像放鞭炮一樣一輪齊射，咱們最厲害的部隊就沒了。最後呢，洋人會種地，有些人就奇怪了，還有比咱們會種地的？上次來的英吉利國，土地面積和咱們直隸省面積差不多，但是人家不但能吃飽肚子，還能跑這麼遠來搶咱們。”
“這是為什麼呢？”
“因為洋人研究了一種東西，這種東西叫做科學。科學這東西就是讓一個人能幹兩個人甚至十個人的活。所以我辦了咱們這個燕園義塾，讓大家學習科學，所以各位同學，你們不但要學習好，還要比洋人學的更好才行。”
“說的有點多，我也來個節目，就給大家朗誦一段文章吧。”
載恆清了清嗓子朗誦道：“今日之責任，不在他人，全在我少年。少年智，則國智。少年富，則國富。少年強，則國強。少年獨立，則國獨立。少年自由，則國自由。少年進步，則國進步。少年勝於歐洲，則國勝於歐洲。少年雄於地球，則國雄於地球。紅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汱流，一瀉汪洋。潛龍騰潛龍騰淵，鱗爪飛揚。如虎嘯谷，百獸震惶。鷹隼試翼，風塵吹張。奇花初胎，矞矞皇皇。幹將發硎，有作其芒。天戴其蒼，地履其黃。縱有千古，橫有八荒。前途似海，來日方長。美在我少年中國，與天不老。壯哉我中國少年，與國無疆！”
稚嫩的童音響徹全場，比那外邊燃放的爆竹更加震撼人心。在場的少年有的聽得懂，有的聽不懂，有的不自覺的豪情萬丈，有的依然唯唯諾諾，但是，每個人都能感覺到，過了今天，自己將進入一個全新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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