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移花接木
“讓一讓,讓一讓。”安德烈帶着狄森下樓,警察上前給他拷上手拷,外面等候已久的媒體記者一擁而上。另一邊警察把狄森押進了警車。
“安德烈先生,您是怎麼制服疑犯的?”
“安德烈先生,疑犯同您有什麼關係嗎?”
“安德烈先生,你進去時考慮過後果嗎?是什麼動機讓你這麼勇敢?”
“安德烈先生,你有受傷嗎……”
面對記者們的追問,安德烈笑容可掬:“大家放心,事態已經在控制當中,據我的判斷,疑犯應該是名精神病患者,因為受到某種刺激而出現不正常的舉動,我在他身上找到幾份病歷,他的腦部曾嚴重受傷。我試着與他溝通,最後成功勸說他放棄了瘋狂的舉動,對此我表示欣慰。”
“安德烈先生,有傳言說這次襲擊與黑社會內部矛盾有關?你對此有何看法?”
“這是無稽之談,我是個正當商人,從來不與黑社會性質的生意牽扯任何瓜葛,對於這樣的謠言我無須理會,因為清者自清……”
“安德烈先生,你獨力完成制服疑犯的過程,是否覺得警方有不作為的嫌疑?對於這類事件,你對社區安保有什麼意見嗎?”
“這一點我絕不贊同,如果沒有警方作後盾,沒有他們完善的情報,我是不敢走進這間屋子的,抹煞他們的功勞是不公正的。我對社區安保依舊有信心,像這樣的案例是非常少見的,當然這次造成多人受傷,我們依然有不可推卸的責任,這一點我們會結合警方的意見進行安保改良……好了各位,如果有問題,請在警方的記者招待會上提問,謝謝,請讓一讓……”
警察一擁而上,把媒體記者攔在外面,安德烈與莫警長碰頭,莫警長憂心忡忡地問:“到底怎麼回事?”
安德烈作個噤聲的手勢:“上車再談吧。”
兩小時后,格蘭特街市立醫院,青墨所在的病房,兩名白領職員模樣的人走了進來:“請問這是墨先生的病房嗎?”
“你們是……”安琪和林薇同時抬起頭來。
“我們是道寧集團的員工。”
“啊?”安琪一跳而起,緊張地攔在他們前面:“你們想幹什麼?”
“別誤會,我們是墨先生的朋友,對於墨先生的遭遇我們深表同情。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希望他早日康復。”兩人留下一個紙袋,匆匆離去。
安琪打開紙袋,裏面是厚厚一疊美元,足有五萬。望着他們逃命似的離去的樣子,安琪和林薇面面相覷,不解其意。
在狄森家的店鋪,張琳和張國豪正在忙活着準備店子重新開張,忽然有鄰居急匆匆地跑來,“你們還不看電視,你兒子砍人被警察抓了。”
張琳手中的碗啪一聲在地上砸得稀爛。
與此同時,消息也震驚了唐人街華埠商會,向華忠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是這個狄森?”
“可不是,這段時間他可是出盡了風頭,自從他被打出院后就連着搞出幾件大事,上次在街上同德瑞克那幫人大打一場搞得雞飛狗跳,後來德瑞克他們被殺,很多人懷疑是他殺的,這不,剛從警局出來才一個多小時,他就血洗道寧集團,砍傷了十幾個人。”
“警方怎麼說的。”
“還沒表態,倒是道寧的老總安德烈一付很大度的樣子,他一個勁在鏡頭前說狄森是神經病,其他的什麼也沒說。”
“這事對咱們有影響嗎?”
“肯定有,不管怎麼說他終歸是中國人。”
“你們趕緊去警局了解一下情況,一點也不要漏過。”向華忠吩咐兩名手下去打聽,自己不安地拄着拐杖,“天啊,可不要給咱們商會惹什麼麻煩才好。”
在與警方有關的法醫精神鑒定科,一名精神鑒定科專家接到一名神秘人的電話,“把這件事辦妥,我們之間的債務可以一筆勾銷。”
專家連連表態:“放心,我一定會做得天衣無縫。”
警署內,狄森被關進一間臨時單人牢房,他四面看看:“環境不錯嘛。”雖然是84年,但這時美國的看守處條件也比國內2010年時還好,居然還有一台電視機,不過只能看一個新聞頻道。
惹出了這麼大的事,他一點沒放在心上,長長地打個哈欠,身體也累了,何況還有傷,就這樣躺在床上睡著了,還發出輕微的鼾聲。莫警長經過牢門偷偷地看了一眼,見他高枕無憂地睡大覺,暗想:“這小子居然還睡得着,他真是個瘋子嗎?”
時至第二天,不要說美國媒體本就事無大小都可廢話三千,出了這種事,立馬傳遍了整個三藩市,聯邦調查局和美國移民與海關執法署都有工作人員抵達格蘭特警署,對事件進行進一步調查,下午兩點,在媒體的壓力下,警署召開了記者招待會,經地方警察機構特許,安德烈作為重要當事人也列席其中。
“首先我們要駁斥外界關於這是一起關於黑社會仇殺的謠言,以及道寧集團涉嫌黑社會活動的謠言。對疑犯的身份我們已經過證實,他和他的家人都擁有長期有效的合法商務簽證,移民署的同僚可以證明,他們正處在申請綠卡的時段,並不是非法移民,從前與道寧集團也毫無瓜葛,完全只是一名精神病患者隨機選取的目標,疑犯出現暴力行為並非第一次,兩日前就有一起在他家門口發生的大規模鬥毆事件,據我們的專家分析,也是他病發導致的後果……”
記者招待會上莫警長作為發言人侃侃而談,一面說著通篇謊話一邊手指在大腿上不安地敲動,安德烈看在眼裏,表面正襟危坐其實使勁憋着笑。
面對莫警長通篇官方性說辭,媒體並不賣帳,有人尖銳提問:“警長先生,據我們所掌握的情況,疑犯在攻入大樓前,自製了管制刀具,並且以假炸藥哄騙保安,在關押人質期間他表示出非凡的鎮定,讓整個特警隊束手無策,他的表現完全不像一個神經病,倒像一個經驗豐富的職業罪犯,對此您作何解釋?”
莫警長張口結舌,幸虧旁邊早已被安德烈收買的精神科專家接過話來:“這個問題由我來回答吧。首先希望大家不要混淆了精神病和神經病兩者之間的概念,這名疑犯經我們證實,他從前因腦部受損導致缺少某些神經介質,使得他意志消沉從而產生嚴重的暴力傾向,經過我們的測試,這名疑犯在精神病發作時並非進入不可自控的狂燥狀態,相反,他的心跳不升反降,變得十分冷靜,甚至思維變得更有邏輯性,會針對自己的目標進行一定程度的規劃和準備。但這種狀態一過他立馬會恢復正常,所以安德烈先生能成功勸說他放下武器一方面也是因為他的狂燥期已經過去了。”
“如果警方已經確認他是名精神病患者,是不是將來可以成為他將來在法庭開脫的理由?”
莫警長忙道:“這是法庭的事,與我們警察無關,我們只給出相關的事實作為法庭量刑的標準。”
“這次事件引起了社區的不安,有人譴責移民署對移民監管力度不夠,這件事會不會對移民署將來的移民政策發生影響?”
這個問題嚇得移民署的工作人員連忙接過話筒:“這樣的說法是不公正的,在此之前,我們經過嚴謹的調查,疑犯並沒有精神疾病的前科,而且在此事件之前,他一直是奉公守法的美國移民,所有這一切都是事後引起的。”
“但有社區民眾反映,說疑犯以及當地居民長期受到黑幫騷擾,他的精神問題是否與之有關才產生對社會的報復心理?這是否能從側面證面警方在維持治安方面缺少作為?”
莫警長頭大如斗,他就知道面對媒體這些問題不可避免,看着記者們的長槍短炮,他有種想逃的感覺,這個時候,安德烈站出來了。
“各位媒體的朋友,作為本次案件受害人,同時作為一名當地社區的公民,希望大家聽聽我的看法。”
所有記者的目光都瞄向安德烈。
“有組織的黑幫犯罪一直是民眾最關心的社會問題之一,對於社區內部存在黑幫,這點我們無須否認,但我覺得大家不應該把目標對準警方,而應該對準那些有極端排外思想的右翼份子,從我們往年的新聞材料上可以看到,實際上大多與涉黑事件有關受害人並非是白人,更多的是移民,尤其是非法移民,實際上大多非法移民並不是想來美國作姦犯科,而是想謀一條生路,他們嚮往美國的民主自由,希望享受到因此帶來的權力,這無可厚非。他們當中並沒有多少窮凶極惡的罪犯,有時更多是媒體刻意誇大事實引起了誤會甚至恐慌,從而給了一些不懷好意的右翼份子更多的借口,非法移民所受的傷害比我們想像的更多,他們是我們當中真正的弱勢群體。如果只是一味地要求警方加大管制力度,我覺得更可能是引發移民與當地居民本可避免的衝突,我們不妨從更高的角度來審視這個問題,更好地完善與移民相關的法律法規,建立更多的福利機構來幫助他們,不要把他們逼上絕路,從而實現美國憲法中真正自由平等的精神,這是美國的理想也是我個人的理想,那就是,不管白人,黑人,中國人,俄國人還是墨西哥人,都能平等而富足地生活在這塊土地上。唯其如此,才能從根本上解決一切問題。”
安德烈話音一落,不少人鼓起掌來,這個時期還很少有機會在媒體面前表達移民要求平等的訴求,對於這個移民成份超高的三藩市來說,安德烈的話迎合了很大一部份人的心理,同時也轉移了記者們對案件本身刨根問底,實在是一着妙招。
莫警長讚歎之餘對安德烈的臉皮之厚也佩服得五體投體,一個靠利用激進份子起家的黑幫頭目,居然大談關注民生,提倡自由平等,連眼皮都不跳一下。
他暗地低聲道:“安德烈,你怎麼不去競選總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