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1. 誤打誤撞
“電話打通了嗎？”傳達室里一個保安拿着電話着急地問另一個保安組長。
“今天周末，好像范總經常是不開機的。就算是開機，現在才幾點呀？”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男人瓮聲瓮氣的聲音，似乎口氣也不大好。他自然不會好了，本來今天他不當班，可是就因為他是單身，住在工廠隔壁的宿舍里，昨天晚上下兩點的班，這一會兒正是瞌睡的好時候。不過沒辦法，這裏十幾個保安一半都是附近鎮子上的退休老人或者退到二線的老師，況且自己和正在值班的王欣談得來，又都是從湖南到這裏來打工的。自然平常說話就多一些，這樣一來二去似乎就成了形影不離的朋友。所以好賴自己算是個保安組長，可以跟保安隊長說上話，甚至也可以偶爾和行政部經理搭上腔，這樣有事兒沒事兒總是來找他。今天也是，他正在夢遊呢，就被他一陣瘋狂的敲門聲驚醒，本來窩了一股子氣，可是聽到是王欣的聲音也就算了，還是翻身起來把門打開，聽了王欣說抓了一個美女，有可能是一個記者，偷偷溜進了廠區到處轉悠，還是王欣在巡查到污水處理池的時候，大老遠看到一個漂亮優雅的身影，開始他以為是車間的哪位女工私自出來透風偷懶，就沒打算搭理她，可是看到那人的一身打扮，不大像正在上班的工人，因為進車間的人，不管男女一律都要換上工作服的，可是這個女孩很明顯是穿了一身休閑裝，並且還是有點扎眼的那種，短褲短到曝露部分臀部，短衫短到幾乎可以看見大半個胸部。尤其是那頭髮，在太陽照耀下，閃閃發出金色的光芒。不過王欣沒有問更多，只是因為好奇，就走了過去，可是當他走近的時候，才發現這個美女不是人造的那種，頭髮似乎也不是染成的，因為那隻又大又長的鼻子說明了一切，她是一個洋妞，千真萬確的洋妞。那皮膚雖說是白凈的，可是多少帶一些被太陽炙烤過的顏色，和西北老漢的紫銅色差不多。他也看過外國人赤身裸體在沙灘上曬太陽的照片，他也知道外國人喜歡這種小麥膚色，他們的文化認為這是健康色。不過，因為這個女人身材確實太火辣性感，王欣真沒膽量多看幾眼，就問，“幹什麼的？”
“Havealook!Nothi
gmo
e!”姑娘也不緊張，很坦誠地兩手一伸，做出一個沒啥重要的事情的樣子。可是她說的什麼王欣太緊張也聽不大懂，雖說辦公室也有幾個洋鬼子，平常都是說外語的，可是王欣沒有機會接近他們，不像保安隊長，好賴還能拽幾句。不過，王欣知道這段時間，不少記者，到處去挖消息，尤其是關於環保的消息，幾乎是最受人關注的。所以，王欣就憑直覺，認為這個女孩兒一定也是干這個的。他先是示意女孩兒離開，然後領她去了一間辦公室，然後他出來，就去叫了他的好朋友保安組長方敏。
“這可怎麼辦呢？馬上就該吃午飯了，要不放人家走吧，反正我們也聽不懂她說啥。”王欣就說。
“我也想啊，可是看她那樣子，似乎一點也不着急，並且還自己把范總辦公室的咖啡機打開，正在煮咖啡呢！”方敏顯得也沒有什麼好辦法。
“那就等吧！”王欣無奈地說。不過，不到三分鐘，他似乎突然想起來什麼，就又說，“方敏，我突然想起來，今天好像是李工值班，你過去看看他在不在，好像李工懂一點外語！”
“你真是笨死了，你都能想到我能想不到嗎？早問過了，都不在。說是上班，到這裏打了卡，就不見人了！”
“完了，完了，真不知道咋弄的，說是外資公司呢，怎麼還不如我們老家的小工廠呢，一點紀律性沒有！”王欣生氣了，或者說失望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發愣。
又過了一個鐘頭，到了開飯的時候。工廠的午餐都是免費的，唯一不同的是車間的工人和外面的職員以及後勤人員不在一個餐廳用餐，王欣算是歸後勤部管，自然也就算是後勤人員，所以他們每天跟職員們在一個餐廳用餐。不過職員餐廳只是中午一頓飯，而他和方敏是住在公寓裏的，早餐和晚餐就不得不到工人餐廳里去吃飯。今天周末，職員沒人上班，就算是偶爾有人過來忙一會兒，不到吃飯的時候也都走了。所以今天他一樣還是要到工人食堂用餐。
到了食堂，他先是給食堂師傅說了，要給方敏和一個客戶打兩份飯送到辦公室去，人家也不問，就直接打在一次性飯盒裏，裝好，還用了一個膠袋裝起來，遞給他，並且還友好地問了一聲，“小王，你不餓嗎？”
“我馬上回來。”
王欣提着飯盒正要出餐廳的大門，迎面就看到方敏陪着那個時髦女郎笑嘻嘻地朝餐廳走過來。並且邊走還用手比劃着什麼。王欣見到就十分好奇，這傢伙啥時候學會外國話啦？
“王欣，你給誰會打飯呢？”方敏問。
“給你們呀！這不是正要送過去嗎！”
“這麼好心，不會是想多看一眼人家洋妞吧？”方敏開玩笑。這時候，這個洋妞就朝王欣豎起了大拇指，是人都明白這是讚許的意思。可是王欣心裏納悶，我抓了人家，怎麼人家還對自己這麼友好，難道外國人真的就不記仇嗎？
王欣又返轉頭和他們一道二次走進工人餐廳。這一下，整個餐廳熱鬧了。倒不是因為工人們沒有見過老外，而是看到這個姑娘實在太火辣，太大膽。平常就算是范總到食堂來，到車間，或者是在院子裏散步，碰到一起，從來沒有見到過這麼隨意的，范總身邊的女秘書也很漂亮，可是怎麼也不敢穿的這麼暴露，所以，工人的眼光幾乎齊刷刷地投過來，像是無數只聚光燈，一下子這個姑娘成了焦點。就是打飯的師傅也停住了手上的夥計，看着進來的人。有人偷偷議論，“保安組長這麼好福氣，弄了這麼好看的俄羅斯大妞！”“方敏艷福不淺呀！”王欣聽到耳朵里，就十分的嫉妒，人是自己發現的，為啥成了他方敏的妞，心裏就跟自己過不去。這時候有個膽大的走近那洋妞，“你會說中國話嗎？”
洋妞搖搖頭，她聽不懂。雖說她也開始學了幾句中國話，可是她感覺她學的中國話似乎和這個地方的口音完全對不上，她還不知道這裏的方言就算是中國人，百分子九十的人也聽不懂。不過，洋妞很大方並且很有禮貌的說了一句蹩腳的話，“你---好---嗎？”立時大家哄堂大笑。
方敏和王欣讓大家都回去繼續吃飯，也請洋妞坐下來用餐。可是這個洋妞似乎聽不大懂他們的意思，自己去了打飯的師傅那裏，指了指這個，指了指那個，嘴裏哇哩哇啦不知道在說些什麼。最後她實在是着急了，就自己拿起來鍋鏟，鏟了排骨和米飯，直接提了一瓶醬油和沙棘醬，回到了原來的位置。這時候，王欣似乎猜到了剛才洋妞在跟打飯師傅說的什麼，大概意思應該就是我要這個，我要那個。
還沒有吃完飯，門崗的保安就跑過來說，“誰打了范總的手機？快點，范總問呢？”
“王欣，你去接范總電話！”方敏說。
“你去吧，電話是你打的。我也說不清楚。再說，我一見范總，就怵！”王欣平常就害怕范總，其實不光是他怕，工廠的人誰都怕，也許只有范總的女秘書Sa
a不怕。不過這個時候王欣不想去不僅僅是懼怕心理，主要還是想陪着大洋妞吃飯，實在是一種極大的享受。
沒辦法，還是方敏起身去了，畢竟他是組長，說起來比王欣高一級呢。
沒幾分鐘，方敏回來，坐下來也不說話，快速地將碗中的米飯吃完。然後抹了一下嘴，對着洋妞溫和地笑笑，還故意裝作紳士一般，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出來門，王欣問，“范總說咋弄？”
方敏不回答。
王欣就拉住他胳膊，“你說呀，范總咋說的？再過兩個鍾我就該下班了。晚上我還約了老鄉出去瀟洒呢！”
“到了你就知道了！”方敏說。
三個人一起又重新回到了洋妞被關的那個寬大辦公室，洋妞又自己動手擺弄那個自動咖啡機，聽到隆隆機器響，很快咖啡的香味又充滿整個辦公室，兩個保安眼睛連眨都不眨一下看着她每一個動作，就像是欣賞奧運會藝術體操比賽一樣，沒有想到，洋妞把沖好的第一杯咖啡遞給了王欣，還說了一句“請，coffee!”
“鬼佬喺邊度？”大堂里響起范總粗狂豪邁的嗓門。
“在你辦公室呢！”方敏跑出去迎接范總。
“咋搞的，怎麼弄到我辦公室來啦？”范總不滿意地說。不過他還沒有心情過多地責備保安這件事情，徑直進了辦公室，看到一位嬌滴滴的美女正坐在自己的大班椅上，翻閱着自己桌面上的文件，心裏就有一種無名的怒火。可是范總畢竟是范總，見過大世面的，在下屬面前發脾氣那是不自信的表現，再說這麼美的美女，可是比自己的那個小秘書要性感多了。
“Hello？”范總走近禮貌地打招呼。
“Hi，Who’
eyou?I’mYvo
eSapi
o.”大洋妞說的是英語，大意是你是誰，我叫於素訥.夏皮羅。
“Whya
eyouhe
e,myfacto
y?”范總看對方既大方又禮貌，關鍵是見到自己進來仍然坐在辦公桌後面，也不起來，心裏就有點納悶。不過他的英語多少還是受局限，雖然能說幾句中國英語，可是這姑娘說得這麼快，他還是很緊張，可是越是緊張本來會的幾句英語這個時候聽起來就更困難了。
“So
yfo
myi
te
uptio
ofyou
weeke
d,butit’s
otmyi
te
tio
topayavisithe
e.O
igi
allyIpla
edtobehe
eo
Mo
day.Butduetomycu
iosity,Icamehe
etodayaimlessly.”
Yvo
e看着眼前的這個高大英俊的男人，似乎他聽不懂自己在說什麼，也就停下來。范總就說，“So
y，so
y！”接着他拿起電話，撥了一個號碼，很快接通，“小黃，你過來一下，當然是工廠，你以為是哪兒呀。快點，我等你，這裏有個老外在等着呢！”放下電話，范總就退了兩步坐在沙發上，說，“Wait，wait！”
緊接着，也不顧老外在這裏，反正她也聽不懂他們說什麼，范總就追問這個女人的來歷。先是王欣將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地說了，然後方敏做了補充，特別是說了這個大洋妞去工人餐廳吃飯的細節，說得很細。聽完以後，范總就心裏開始犯嘀咕。看這個女孩子這麼穩重，一點也不像過去那些敲竹杠的小報記者，他們都是為了一個目的來的，錢。可是這女人是個老外，一句中國話不會說，她想幹什麼？再說我們這個工廠雖說是世界五百強的工廠，可是那是總部的名聲大，牌子大，可是這裏的工廠規模實在說不上大，職工不到一千人，佔地面積也不到三百畝，就是每年的營業額也不到五個億，就是說還不到一個億美金，怎麼說外國記者也不會盯上這樣的工廠。這附近大工廠有的是，有些代工工廠三四萬人的也不在少數。再說，這個地方距離大城市說遠不是很遠，也就是一個多小時的高速公路，可是說近也不近，加上上下高速怎麼著也需要二個多小時才能到達。那麼這麼一個大美女無緣無故地跑到這裏來幹啥呢？這個時候，范總突然意識到學好英語是多麼重要。在節骨眼上自己沒辦法和她交流。假如真的是為了錢，那范總還真覺得是件大好事。他的哲學很簡單，凡是能用錢能解決的事情就不算是事情。況且假如這個美女真的是為了錢來的，那說不了又是自己盤子裏的一口菜。想到這裏，范總偷偷看了一眼洋妞，越看越覺得順眼。范總這幾十年啥女人沒見過，可是眼前的這個女人怎麼感覺那種氣質和別的女人不一樣。老實說東歐的女孩子他也認識不少，可是那種淺薄和氣質是在沒辦法和眼前的大洋妞相比。不過，這一次范總看到那女孩在低頭瞧什麼東西，就不由自主的站起來，走過去，才發現是一本瑞麗雜誌。那是他上周出差順便帶回來的。扔在桌子上，還沒來得及拿給他的小秘書看呢。
“范總，我到了！”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一個同樣精緻的女孩進來，只不過這女孩一看就是職業女性，身上穿的是職業套裝。范總看了一眼，心裏偷偷罵了一句，“也不是要上班，幹嘛搞得那麼正式。”不過嘴上卻說，“你過去跟她聊聊，看看她到底是幹啥的？”范總朝辦公桌那裏努努嘴。
黃翻譯走過去跟Yvo
e打招呼，兩個人很快談了起來，不到五分鐘，黃翻譯緊張地走過來，招呼范總出去，可是范總心裏不爽，大聲說，“有啥說吧，難道還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范總，你還是出來一下！”這個時候黃翻譯已經跨出了門外，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無奈，范總跟着出去。這個時候，Yvo
e從辦公桌後面出來，擺擺手示意兩個保安離開。王欣和方敏似乎理解她擺手的意思，加上他們見到黃翻譯緊張的樣子以及范總的神色，他們猜到這個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再說作為保安他們的工作已經完成，事情接下來怎麼發展完全和他們沒有半毛錢的關係。剛才沒有及時離開，完全是因為沒有接到范總的命令不敢離開，這是規矩。再說，有這麼養眼的大洋妞，這麼近距離地看着，不是比電視裏雜誌上好看多了。
兩個保安出去了，門就敞開着。不一會兒，范總進來，熱情地伸出雙手朝Yvo
e走過來，不管人家伸沒伸手，就上前抓住美女纖細的手，說，“真對不起，大水沖了龍王廟，你怎麼不打個招呼，我好到機場去接你？”
黃翻譯趕緊把話翻譯過去。Yvo
e笑笑說，“是我對不起。剛才都說了，真的沒有打算馬上過來的，周一亞洲區總裁會一併過來的。”
有了黃翻譯在，兩個人的談話步如正規。范總知道了眼前這個漂亮的沒法說的女孩，竟然是這個公司的老總。換句話說，他這個老總從今天起，頭上有了真正的上司。范總不知道是該哭呢還是該笑。自己保安竟然把自己公司的老總給抓了，想到這裏，范總又趕忙代表公司向Yvo
e道歉，“夏總裁，真對不起，下面的人有眼無珠，不認識您，還希望您不要生氣。這兩個保安我很快讓他們捲鋪蓋滾蛋！”
等翻譯完，Yvo
e瞪大眼睛，不解地問，“為啥要辭退他們？”
“他得罪了老總，這還得了？”范總答。
“范總，我還沒有上班，不過我覺得他們沒有錯。他們盡職盡責，如果真的要是辭退他們，是公司的損失。”
聽到這個老總是這種態度，范總覺得自己表現的有點過分，心裏就懊惱不已。趕緊改口說，“只要你不生氣，我就扣罰他們這個月的獎金。”
翻譯不知道是怎麼翻的，反正Yvo
e聽了，很高興。
接下來，范總為了盡地主之誼，說晚上一起去吃飯，可是被Yvo
e拒絕了。當著翻譯的面，范總覺得很失顏面，不過也沒辦法，誰讓人家是老外，誰讓人家是美女，誰讓人家是自己的頂頭上司。不過，范總在心底里還是品評了一番，這個小姑娘不簡單，絕不是那麼容易伺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