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雲霧山莊(二)

第七章 雲霧山莊(二)

湖面六角小亭造型精巧,楚妙爾正與湖音在亭內悠然品嘗香茗。

她手執魚竿,湖音撒下誘餌,引得湖中的紅鯉前來爭食,卻一條都未上鉤。

不過半日時間,她與湖音已經無話不談,從喜歡的詩詞到喜歡的曲子,從江南風光聊到塞北風情。

「湖音,我小妹失蹤了,你覺着誰有如此大的膽子,敢去楚府擄人呢?」

湖音見眼前人丟了妹妹卻絲毫沒有焦灼感,甚至可以悠閑地釣魚賞景,不免心下稱奇。

「王妃如何篤定是別人擄走了她呢?」

一句驚醒夢中人,楚妙爾瞬間想明白,若是楚羨雪自己願意跟人走,那便是任憑怎麼找,也是找不到的。

楚妙爾驚奇地發現湖音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木頭美人,她甚至懷疑她是不是也是穿越而來。

等到侍女奉四王爺之命前來尋她時,楚妙爾才發覺天已經昏沉沉。

「湖音姐姐可願與我結伴為姐妹?」

「四王妃不可,這不合規矩,再說奴婢沒有資格。」

見她低眉,楚妙爾心中不忍,輕輕攜起她的手。

「有無資格我說了算,你我兩人一見如故,意趣相投,我也沒什麼相好的姐妹,做彼此的解乏人有何不可?」

湖音眼眸中掠過一絲喜悅,又顯得無所適從,實在惹人憐愛。

「王妃不嫌我的身份?」

「自然不嫌,身份只是身外物,嫁進四王府前我也寄人籬下,遭親人設計暗算,我都與你真心相對了,若你還不能明白我的真心,便是嫌棄我四王妃的身份才是。」

湖音伸手捏住楚妙爾的手,急急說道:「自然不嫌!」

「若是覺着不方便,私下可叫我妙爾。」

湖音嫣然一笑,輕輕頷首說道:「好,妙爾。」

雲霧山莊的宴客廳坐落於湖水前,夜間的微風吹動了一池漣漪。早春的玉蘭花開了,清幽魅惑散佈整個山莊,沁人心脾。

傅雲期與二王爺坐在黃花梨木的大圓桌前,一位道風仙骨的老者坐於下首,拈鬚微笑,似乎沒幾見她倆進來,看起來三人聊得頗為投機。

她攜着湖音走近,溫柔說道:「見過二王爺。」

二王爺仍然點頭微笑,作為回答。

傅雲期爺看着她並不說話,但神色溫柔,身旁二王爺輕搖摺扇,風流個儻。

湖音抬眸與二王爺的目光相遇,羞澀低下頭。

楚妙爾見此情景,裝作不見,去了傅雲期身邊入座。

面前桌上的各式各樣的小點心,色澤清雅,還有一股暗香。

松鼠魚、清燉櫻桃肉、荷花雞,道道皆是精美無比,這些菜雖然比不上皇宮中的山珍海味,卻也頗費工費,足以見得膳房管事的用心。

席間聽他們談話,便聽出來這位鬍鬚老者正是江湖中盛傳的第一相士年洪,善觀面相,能算吉凶禍福。

她們來之前年洪應是已經喝了幾杯,眼眶都微紅。

楚妙爾無意和他迎面相望,對方臉上竟有一絲驚訝。

二王爺見狀,笑着將摺扇收攏,放置手中把玩。

「年先生可是個奇人,沒有看不準的面相,正好有這個機會,不如讓年先生給這四王妃看看。」

楚妙爾難免有些好奇,不知道自己這個千年後來的人能被他相出個什麼名堂來。

年洪凝視了她許久,閉目沉思,再次睜開眼時明顯眼神清亮許多。

「老夫向兩位王爺請罪,實在是無法看透四王妃的面相。」

在座幾人皆是感覺意外,如此能人異士為何會看不透?

傅雲期立馬端正神色,問道:「何解?還請年先生細說。」

「那老夫便直說了,還請四王妃不要治老夫不敬之罪才是。」

見他提及自己,楚妙爾連忙接下。

「年先生可直言,我定不責怪。」

這下年洪才開口,右手撫上自己的白鬍須,一語驚人。

「我看四王妃命格已然結束,你是她亦不是她。」

楚秒爾幾乎尖叫出聲,這年洪能算出自己並不屬於這個世界,那就說明自己定能再回去。

她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動,不再顧及其他:「那先生是否知道,何時可回?」

年洪面露難色,沉思后道:「王妃的來去是有因果的……」

楚妙爾脫口便問:「就是說我因四王爺而來?可我們已經成婚……」

此言一出,湖音目光流轉,莞爾而笑。

楚妙爾瞬間臉紅耳赤,才發覺這話說得不妥,如此說不就是大肆宣傳自己與四王爺是命定姻緣了嗎。

二王爺本就是個愛熱鬧的主兒,當下更是眉開眼笑。

「四弟好福氣。」

話音才落,年洪搖搖晃晃了幾下,一頭栽到桌上就打起了呼嚕聲。

既是為了傅雲期而來,難道要等過完這輩子,傅雲期壽終正寢自己才能安然回去?

楚妙爾一心想着剛剛年洪說的話,絲毫沒有感覺到身側注視自己複雜的眼神。

「朕還未到,年洪就酩酊大醉,真是越老越沒規矩。」

在座幾人聞言起身,參拜,隨皇帝移至正殿。

「不拘禮,老二今日才來,想必又在那煙花柳巷中流連忘返了吧,哈哈哈......」

傅德佑落在上座,充滿油脂的肚子因為坐下的動作而勒出層層褶子。

「那可不,昨日正好有個文學交流,皇兄知道我也不過是這些愛好了。」

傅德佑端起侍女剛沏好的茶水,若有似無地看向旁邊。

「你的聰明才學多用點在朝廷政務上,這麼大了也不知道幫朕多分擔些,不懂事。」

二王爺聽聞,手持摺扇,玩世不恭笑道:「這江山有皇兄就行了,皇兄治理的大金國如今繁榮昌盛,百姓富足,我和四弟遊山玩水好不快活,是吧四弟?」

「二哥所言極是,做個閑散王爺可比皇兄安逸多了!」

「哈哈哈......」

傅德佑聽后甚覺滿意,大笑着,臉上的肉也跟着抖動。

楚妙爾見他三兄弟相處融洽,皮笑肉不笑的樣子看上去還頗有些神似,心下覺得好笑。

傅雲期皎白的衣袖輕揚起,感覺自己的手被他握住。

楚妙爾不解,抬頭看見他警示的眼神,才發覺自己居然不顧及皇帝在場,將自己的想法完全顯露在了臉上。

湖音見我們如此和睦,嫣然一笑,眼波流轉間還有些羨慕之意。

「皇上,太子殿下到了。」

曹公公俯身在傅德佑耳邊說后,他的高興之情溢於言表,大聲說道:「快傳快傳!」

眾人都端坐,翹首以待。

不久,身穿青色長袍的少年大步向他們走來。

「見過父皇。」

皇帝傅德佑起身扶起向自己半跪行禮的太子,目視半晌才扯開嘴角。

「太子長大了,可幫父皇分憂國事,朕甚是欣慰,賜座!」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對這唯一的兒子寄予厚望,感情甚好。

「太子這次出宮歷練可有收穫?百姓可安康?」皇帝輕抿一口,彷彿對接下來的回答已經有十足的把握。

「回父皇,如今民安物阜,百姓皆道大金國有天神庇佑,得了一位千古帝王。」

「哈哈哈……」

顯然這個馬屁拍到位了,皇帝開懷的笑聲響徹正殿。

曹公公一聲口令,歌舞隊婀娜多姿緩緩進入正殿,雖帶着面紗,也能看出個個都是絕色佳人。

聽聞傅德佑最喜愛在宮中欣賞歌舞,常從民間搜集能歌善舞的女子,多時可達上百人,場面無比壯觀。

見此,楚妙爾才信「前人栽樹,後人乘涼」這句話,若不是先帝殫精竭慮造就這盛世江山,這大金國應該早就敗在了他的手中。

太子在傅雲期身邊落座后,端起眼前斟滿的酒杯,一口飲下,頓時覺着烈酒入喉,辛辣無比。

自己作為監證處代理朝政,沒料到父皇的寶物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丟了,尋了半月也沒找到一絲足跡。

傅雲期伸手阻止了他再次拿酒杯的動作,見他愁眉不展,心生憐惜。

「發生了何事,用得着借酒消愁?」

自小與四叔關係比父皇還親近,聽聞四叔如此關心自己,心下更是憋屈,藉著喧鬧聲向四叔求助。

「四叔,我出宮這半月,歷練是假,實則是為了找到丟失的玉蟾蜍。」

傅雲期佯裝一驚,壓低聲音。

「你父皇可知?」

太子瞥了眼上座,正目不轉睛盯着舞女的父皇,輕輕搖頭:「父皇不知。」

沉默片刻,傅雲期輕拍侄兒肩膀,長輩的口吻說道:「放心,四叔幫你。」

「四叔說話當真?!」

太子一掃方才苦悶,激動得差點跳起來。

「四叔何時騙過你?」

坐在對面的二王爺見此,遙遙相望,對傅雲期舉起手中酒杯,這人就是好了傷疤忘了痛。

吞下口中酒水,看着眼前叔慈侄孝的情景,越看越氣。

「聽說二弟從汴京回來帶了一位女子,可是身邊這位?」

二王爺起身,朗聲回道:「回皇上,正是此女子。」

「名噪汴京的湖音,朕早已聽聞,沒想到二弟倒是比我有福氣。」

皇帝看似不經意的話驚到了在場所有人,曹公公見此狀,頓時明了,手臂一揮,全場歌姬舞姬皆停下當前動作,站在原地聽候發落。

「朕竟有些羨慕二弟……」

楚妙爾心驚,抬頭看向依舊風流個儻的二王爺此刻也有片刻失神,似乎也沒想過座上的人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只有片刻,二王爺瞥了一眼自己下方的湖音,滿不在乎地笑了。

「皇兄說的哪裏話,女人而已,喜歡拿去便是。」

楚妙爾大驚,擔憂地看向他身旁的湖音。

湖音微不可見的皺眉動作,在望向她擔憂的目光時,眼神瞬間恢復到平時,溫柔得像是春風吹進了她的心裏。

這鬼皇帝仗着自己的身份公然搶弟弟的女人,是什麼不要臉的道理!

楚妙爾憤然起身,心中話脫口而出。

「不可!」

眾人皆詫異望向她,尤其是湖音本人,可偏偏傅雲期拿着瓷杯事不關己地慢慢酌酒。

「為何?」

對上皇帝那高深莫測的眼神,楚妙爾才覺得自己唐突了,心中那股喝酒壯膽的勁兒蕩然無存,畢竟那人一句話就可以定了自己乃至全族的生死,當眾讓他下不來台相當於自掘死路。

而自己的夫君呢,正悠閑地喝着茶,宛若全然不關自己的事,顯然這人是靠不上的。

思索片刻,她坦然迎上眾人目光,表情輕鬆,顯然已經有了主意。

「湖音自三歲便皈依佛門,恐不得入宮侍奉皇上。」

見皇帝慍怒的神情有些鬆動,楚妙爾才繼續說道:「皇上在民間修了上千間佛寺,百姓們每每禮佛時都感恩戴德,倘若皇上執意將佛門女子收入後宮,豈不是失了民心。」

傅德佑不語,此時無人敢猜測聖心。

皇帝出了名的喜怒無常,四王妃如此頂撞,難免被治一項以下犯上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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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賢惠過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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