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牢獄之災
天色入微,輕風拂過野馬灘,連綿不絕。
風花雪月四人逃進樹林,耶律明不熟悉地形,尋找一番無果,便回到二人身邊。
秦子荷已是哭到聲音沙啞,渾身無力。常懷風、耶律明將霧嵐葬在枯樹下,又立了一木碑,寫道:仁兄霧嵐之墓。
常懷風在草屋堆里找到一壺酒,將酒灑在墳前,痛聲道:“若是有緣,下輩子與仁兄結為金蘭。”便起身背起癱軟的秦子荷,與耶律明一同向開封城而去。
往日一旦過了日落,開封城就像睡着一般,燈火入眠。而今夜過了亥時,已是月懸當空,卻見開封城門下從北至南左右兩邊齊整整站着兩排官兵,約十步一人,一排二十人,總共四十個,皆手持長槍,偶爾有兩三人出入,也是挨個盤查搜身。
耶律明道:“莫不是有什麼大事發生,兄弟先等候片刻,我上前詢問一番。”
常懷風攔住,道:“還是我去吧,兄長是異域口音,莫叫那官兵生疑。”便將秦子荷緩慢放下,交給耶律明。
“軍爺勞累了!”常懷風走向最外頭官兵,恭敬笑道。
那官兵打哈欠道:“進城?先搜身。”
“小人不進城,勞煩軍爺,城內發生甚麼事了?要這般嚴查。”
官兵瞪眼道:“不該問的不要問,不進城便快些走開!”
常懷風握住那官兵的手道:“軍爺勿惱。”
那官兵感到手中硬物,偷偷看了一眼,原來是二兩紋銀,頓時氣色和睦了許多,笑道:“你這小子!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前日在四方酒店貼的通緝令被人撕了,孫知府判定是徐川所為,叫我們連夜巡查,捉拿惡賊,這徐川有什麼通天的本領,叫這麼多人抓他!”
常懷風當即心中自責:原來是我撕的那通緝令,害的徐大哥又多了個罪名!
摸了摸胸前,那張通緝令還在衣服內,想道:不如想個法子進城,把這通緝令再貼回去,只願孫知府不再追究,
又嘆氣想道:唉!如何能不追究,那孫知府既然將徐大哥定為惡賊,自然也不是什麼好官,不如我主動請罪,就說醉酒之時無意當做爛紙撕下來,頂多挨頓板子,也不至於殺頭。
隨即回到耶律明身旁道:“耶律兄,你帶秦姑娘去吧,等官兵撤了你再進城,五毒教眾人已在來中原的路上,到時把秦姑娘交於他們便是。”
耶律明疑惑道:“常兄弟去哪?”
常懷風笑道:“聽說這開封大牢甚是舒坦,我且去試一試。”不等耶律明開口,便轉身向那官兵走去。
那官兵見常懷風再次走來,不像上次畢恭畢敬,反而舉止間不乏傲慢之氣,怒道:“你倒是進城不進?休要在此閑逛!”
常懷風瞪了一眼,抬手便是一巴掌,正打中官兵左臉,官兵被打得愣住,又是‘啪’一聲,右臉也挨了一巴掌。常懷風心下高興:叫你再喊徐大哥惡賊。
那官兵登時臉色漲紅,左右兩邊皆腫起兩個手印,正欲發作,但聽常懷風罵道:“你是哪個的手下,有眼無珠的東西!”
此話一說,那官兵也不敢發作了,只想眼前這人如此猖狂,定是有哪個達官貴人為其撐腰,自己萬萬不敢得罪。
常懷風心中痛快,大步向城門走去,城門腳下兩個官兵上前攔住,道:“搜身!”
便張開手臂道:“搜吧。”
那兩官兵上下搜索一番,果然在其懷中拿出一團紙,藉著火把一看,頓時嚇得臉色煞白,叫到:“徐……徐川來了!”
四十個官兵立時一擁而上,常懷風被撲倒在地,只覺後背、腰間身體各處挨了許多拳腳,苦苦喊道:“啊呦,別打了,你們應該先審我!”話未落音,後腦便挨了一腳,當即眼前一黑,昏死過去。
已是深夜子時,開封府尹公堂內,‘日出東方圖’刻在牆中央,圖上方乃一塊匾額,明鏡高懸四個大字躍然於上,字跡蒼勁豪邁;圖前方一官員正襟危坐,約有五十歲年紀,正是孫知府,只見他細眉鼠目,枯唇微動,沙啞道:“帶犯人。”
兩個衙役拖着常懷風進來,一盆清水潑到臉上,常懷風才慢慢醒來。
孫知府扔下令牌,道:“來人,用刑!”
常懷風道:“大人為何不先審問?”
孫知府冷笑道:“惡人徐川,你前些日子闖我府尹,殺我衙役,此等罪名,還需審問么!先打你二十殺威棒,明日午時三刻問斬!”
常懷風心中立時一跳,慌忙道:“小人並非徐川,只是前些日子醉酒,勿將那通緝令當做爛紙撕了下來,通緝令上有畫像,大人可做比對!”
孫知府緩緩起身,伏身常懷風耳邊低聲道:“本官知道你不是徐川,你這條命,要看花多少銀子賣了!”
常懷風心裏暗暗恨道:狗官,今日我與你同歸於盡,正想運功,無奈手腳都已被鐐銬鎖住,真氣運不上來,百般掙扎也無濟於事。
孫知府笑道:“你若是能把這鐵鏈掙開,那我就當你是徐川,來人,用刑!”
雙手雙腳被兩邊衙役按住,殺威棒朝雙股打下去,這殺威棒不像天元寺中木棍圓滑,而是四方四棱,不消幾下,便皮開肉綻。
殺威棒打完,常懷風已是半昏迷,只覺得自己被拖出公堂,行了約有五十步,又被拖向東邊約二百來步,忽覺身體一沉,似乎是往地下走,不多時,只覺身體騰空,又重重摔在地上。
常懷風掙紮起身,查看一番,自己原來正身處大牢之中,牢獄約有五間,常懷風喊了一聲,空蕩蕩無人回應,便倚着牢門坐下,嘆氣道:“我才下山幾日,便要命喪於此,也不知徐大哥最近如何,秦姑娘是否還悲傷,還有開封城的姐姐,我還沒答謝去呢。”想到此處,心底頓生悲涼,便只是閉目嘆息。
忽然聽得外頭傳來一陣輕微響動,探頭瞧去,一青衣老者正拿掃帚打掃大牢內雜物,常懷風連忙叫道:“老爺爺,老爺爺。”
那老者似乎沒聽到一般,只是慢騰騰地挪動腳步,將地上大小雜物一一掃乾淨。
乾等了許久,那老者才掃到自己牢外,急忙道:“老爺爺,你有銀兩么?借與我些,日後定加倍奉還。”
那老者仍是低頭掃地,喃喃道:“老朽一介草民,來此尋個生計,哪裏有銀兩。”
常懷風道:“老爺爺,我是被這貪官陷害錢財的,你可否幫我寫封信送到天元寺心泉方丈。”
那老者手中掃帚忽然停下,看着常懷風,緩緩道:“施主是從天元寺而來?”
“正是正是,我下山才三日,被這狗官陷害,只恨手腳被鎖鏈銬住,不然今日定取了那狗官性命。”
老者道:“天元寺普度眾生,施主卻常將殺生之事掛在嘴邊,實乃不像僧人所為。”
“老爺爺,只因我生性頑皮,爭強好勝,師傅才不准我拜入佛門,我確是在寺中長大,後頸還有師傅所賜標記。”常懷風想到自己年幼時,心泉方丈曾在後頸刻了一標記。便撩起頭髮,露出後頸給老者。
後頸所刻乃是一條五彩鳳凰,生靈活現,長嘯展翅,衝天而去。
老者忽然眼中亮光一閃,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萬法歸自然,冤讎捻水散。”
但聽老者雖然音低,卻字字清晰,二字相隔間,似有綿延不絕之真氣,猶如怒潮奔涌,又似細水長流。
常懷風心中驚道:這老爺爺的內功竟如此深厚,那日天元寺外眾多高手,無一能與之相比,卧龍閣經書也從未記錄有此等高手!
只覺手腕被人握住,那老者不知何時閃身進了牢房,雙手食指、中指皆捻訣,閉眼一指,常懷風手腕、腳踝鎖鏈霎時崩裂。
佛指訣竟能練到如此境界!常懷風早已驚到張大嘴巴,忘了渾身疼痛,怔在原地。
那老者微微一笑,聲如流水道:“既然你是心泉弟子,出招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