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且隨疾風驟雨去
常懷風深知江湖與朝廷向來互不干涉，如若自己答應展英華要求，那便是壞了規矩，作了朝廷鷹犬，遭江湖眾豪傑恥笑，便連連搖手道：“姐姐勿要難為我，展大人將你關押在此，小的只是江湖一後生，萬萬不敢做違背展大人意願之事。”
展英華哼道：“既然如此，你就休要走出英華軒半步，一輩子當我的陪練，做我府中的奴才，慢慢謝我救命之恩。”
常懷風暗暗想道：姐姐於我有泰山之恩，我硬闖出去便是不敬，不如先允諾下來，找機會逃出去，恩情日後再報，也不失為一個好計策。便起身鞠躬道：“英華軒內無打打殺殺，無性命之憂，倒也活得太平，謝過姐姐了。”
展英華本以為常懷風為了徐川甘心入獄，是一個難得的大丈夫，如今卻一心求平安苟活，不免心中多了份鄙夷，挑眉斜眼道：“原來是個貪生怕死的小人，陪我練武怎麼也要叫你少胳膊斷腿，想過得安生太平，本小姐不答應！”言罷，便甩袖而去。
常懷風心中叫苦不迭：如今我也被看做貪生怕死之人了。這姐姐倒是俠氣心腸，關在這府宅中確是像籠中之鳥，哪裏能待得住，難怪她一心想逃走。
已過了早秋時節，英華軒內鳳凰花逐漸凋落，像是入冬的蝴蝶，兩隻翅膀蔫然無色。
常懷風在府中待了三日，每日都在想老者教給他的一招一式，卻還是用不出來，只會使個‘千手如來掌’和‘佛指訣’，心中苦惱道：都怪我愚鈍，仙人爺爺將許多武功教於我，我卻一招也沒能學會，實在有愧前輩苦心。
忽然聽得外頭一陣舞劍之聲，從窗眼瞧去，原來是展英華正在練功，眼珠一轉，便笑着走過去道：“姐姐練功怎麼不叫我？”
展英華輕哼一聲道：“贏了帶傷之人不光彩。”
常懷風行禮道：“承蒙姐姐照顧，我的傷已經不妨事了，上次用計謀勝了姐姐，今天便再來一場公平的較量。”
“接劍！”展英華扔來一柄青鋼劍。
常懷風接劍，卻不出鞘，笑道：“古語說好男不和女斗，懷風大丈夫之身，已佔得三分便宜，再用兵器，就是勝了姐姐，也讓天下人嗤笑。”便將青鋼劍向後一扔，准准插入兵器架上。
展英華見常懷風意欲空手對長劍，氣道：“口出狂言，看劍！”便將劍鋒微斜，縱身刺來。
常懷風心道：得罪了。二指捻訣，嘶嘶飛出一指，喝道：“中！”此指正打展英華持劍手腕，長劍脫落，又是一指，正中劍柄，長劍在空中轉了三圈，便‘咣當’一聲，落在房頂上。
這兩招佛指訣，第一指用了不到一成功力，意在打落長劍，並非傷害展英華；第二指意在將長劍擊落房頂，所用功力自然比第一指強。
見自己佛指訣指哪打哪，大有隨心所欲之勢，常懷風心中極為高興。
展英華見常懷風有如此武功，驚道：“你是從哪裏學來的招式？”
常懷風笑道：“天機不可泄露，我替姐姐拿劍去。”便飛身上房頂，拿起長劍道：“姐姐當心，我要把劍丟下來了。”
展英華道：“拿下來，我的劍比你的命值錢。”
常懷風抱拳行禮道：“承蒙姐姐照顧，感激不盡，大恩大德日後再報，懷風並非貪生怕死之人，找到徐大哥，我會同他一起來看望姐姐，後會有期。”說罷，便翻身出了牆外。
丫鬟撿起長劍遞過來：“小姐，要不要派人抓回來。”
展英華眉目帶笑，道：“不必，我心中期盼的事情，有人去做了。”
秋雨紛紛，開封城內外不免添了一絲涼意。
常懷風一路腳下生風，快步如疾，心中直想：不知耶律大哥去了何處？五毒教找到秦姑娘了罷？她性子急躁，不免與人生事端，莫又得罪人叫抓了去。
孫知府得了錢財，自然撤了兵卒。
不多時，已到開封城外，只見靴子、衣角已沾了許多泥水，當下也無暇清理，四處尋找耶律明、秦子荷二人蹤跡。
陰雨連綿，莫要說行人，連飛鳥也不見一隻，去哪裏尋得？一番折騰無果，渾身盡濕，便只好躲在大槐樹下避雨，心中殷切期盼天晴。
正倚樹祈求之時，忽然‘簌’的一聲，一道白光掠過頭頂，伴隨而來一陣鋼鐵‘嗡嗡’的抖動，抬頭瞧去，竟是一把飛刀筆直插進槐樹，飛刀與頭皮之間約有兩個指頭寬，稍有失手，定會頭破血流。
常懷風瞧着飛刀，只覺心中膽顫，雙手直冒冷汗，那刀身已全部插進槐樹，只留刀柄在外，附着一紙書信，費了好些力氣才將飛刀拔出來，攤開書信，只見寫着清秀的六個字：徐川身居山陽。
急忙縱身察看四周，卻只見煙雨蒙蒙，並無人跡，心有餘悸道：飛刀之人竟有如此力度準度，又在泥滑路上來去自如，定是個高手，只是他告訴我徐大哥的消息，又避我不見卻是為何？看來我這一路已經被人跟蹤了，我沒做不義之事，也不怕有人加害於我，只是不知道這消息真假。
又轉念一想：我這幾日奔波勞苦，也許是打動了佛祖，派高人前來助我。便連忙跪地連磕三個響頭，歡喜道：“多謝佛祖保佑，等小人找到徐大哥，定給您老人家燒許多天檀木香。”卻見天空陰雲四起，雨水越來越大，有傾盆而來之意，當下無暇顧及，縱身冒雨而去了。
疾步一日一夜，到了一座高山腳下，但見山林間楓葉如火，四五戶人家炊煙裊裊，一條清溪蜿蜒流過，叮咚作響，觸及卵石，便濺起白玉般的水花。
常懷風肚中已是饑渴難耐，無心觀賞美景，快步跑到溪邊掬水連喝三大口，正要喝這第四口之時，只聽得傳來窸窣的腳踩草木之聲，連忙躲進草叢打探，見兩個男子一高一低，皆是青衣佩劍，腳步急促而來。
那矮個子道：“師兄，行了一天路程，稍微歇息片刻吧。”
高個男子道：“也罷，正好此地有甘泉，喝些水再走。”
二人便坐下休息，常懷風正欲起身問路，又聽那矮個子道：“師兄，咱們莊主每年都會舉行品茶大會么？”
高個子答道：“嗯，品茶大會來的都是莊主好友和有名聲的人，你剛來咱們劍庄，要在客人品茶時多動身倒水、送手帕，惹得客人喜歡，莊主便喜歡，有什麼好事自然會想到你。”
二人又你言我語聊了幾句，便起身離開了。
常懷風起身想道：這二人所說品茶大會，定有許多江湖人參加，我不如也扮做客人，去打聽徐大哥的消息，幸得展姐姐前幾日給我換的靛藍綉邊長袍，看上去很是華貴，只是又欠姐姐一個人情了。
便用溪水洗去長袍上的泥點，仔細打扮一番，小跑過去跟在二人後面，裝作遊玩樣子，吟道：“山遠天高煙水寒，真乃人間美景！”
那高矮二人回頭瞧來，見常懷風面生，便當做遊山玩水客人，不做理會，又轉頭行腳去了。
常懷風見狀，快步上前攔住二人，行禮道：“叨擾二位小哥，我來此地遊玩，聽聞此地有個劍庄，想去拜訪，二位小哥知道如何去么？”
矮個子笑道：“這山上有四個劍庄，你要去的是哪一個？”
常懷風心想：既然能請得動這麼多人，這莊主定是四個劍庄的龍頭大哥，說道：“便是最大的一個。”
矮個子說道：“最大的就是咱們雲台劍庄了，你也是來參加品茶大會的么？”
常懷風連忙道：“正是，正是。”
高個子說道：“公子是從外地來么？往年品茶大會莊主從來沒有請過外人啊。”
常懷風道：“我從開封來，聽聞貴庄茶葉清香淡雅，乃人間極品，特地拜訪。”
高個子打量一番常懷風，說道：“如此便罷，你隨我們二人走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