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

2007年

3

南梔子雖然平常很低調,不愛去拋頭露臉引人注意,但是她的相貌註定無法讓她低調起來。軍訓時總是有些小男生趁左右轉訓練的時候去偷瞄她。

沒幾天,南梔子就從一個連隊火到了初一新生的所有連隊。緊接着麻煩也就接踵而至了。

趁着軍訓的休息空檔南梔子去了趟廁所,上完廁所拿着口袋裏的小鏡子整理着自己的頭髮和衣領,路遇拐角,沒有注意前方,直挺挺結實地撞在了一個胸膛上。

“啊,好痛啊……”南梔子摸着自己的頭叫苦。

“你撞了我,我都沒有說痛,你反而說痛,這是什麼道理?”南梔子抬頭,對上男孩的眼眸,說了聲對不起。

在南梔子抬頭的瞬間,男孩眼眸中突然閃現了一絲光彩,眉眼裏稍有羞澀,瞳孔卻愈發明亮,“我要你對不起有什麼用?”

“那不然你想怎樣?”南梔子嘟了嘟嘴含糊不清地說了一句,“撞一下又不會怎樣。”

“撞了我你就別想走了,說不定你給我撞出了內傷,你要對我負責的哦。”男孩子靠近了南梔子一步,嘴角含着笑。

“那你想要我怎樣?”

“告訴我你叫什麼,等我去醫院檢查,有問題了找你賠我醫藥費。”

南梔子鬱悶地看了一眼男孩,“拜託,我就撞了你那麼一下誒!”

男孩子噘了噘嘴:“我就問你的名字,告訴我又不會死人!”

“南梔子。”

“你就是南梔子?火了整個連的紅人?”

南梔子苦笑着點點頭。

男孩子唇邊的笑像要飛揚到天上去,他前傾身子靠近南梔子的耳畔,低聲說了一句,“我叫李唯西,你要小心嘍。”

南梔子並沒有理解李唯西那句話的意味,只是後知後覺隱隱覺得,剛才那個男孩子好像還蠻帥的。

後來第二天她才知道,他就是那個和自己一樣火了整個連的李唯西。只不過自己是火在男生堆里,而他是火在女生堆里。

“我今天又看到李唯西了,他穿軍訓服超級好看啊!”“他笑起來真的很明媚的感覺,又有點痞痞的!”“是心動的感覺!”

……

南梔子自從記住了李唯西這個名字之後,好像一休息就能聽到有人談論李唯西這三個字,她在一旁也不參與討論,默默地把耳機插上。

每天照例南梔子等顧南風來找她一起回家,只不過這一天顧南風連隊遲遲沒有解散,還沒等到顧南風,南梔子遠遠地看見李唯西徑直朝自己的方向走來,她轉了個方向背過身去。

“喂,裝什麼不認識?我的醫院檢查報告給你!”李唯西喊道,把報告塞給南梔子。

南梔子無奈轉過身展開報告,像鬼畫符一樣的天書:“這寫的什麼意思?看不懂。”

李唯西一把奪過來他從家裏隨便找的檢查報告,就怕被她看出破綻:“反正就是給我撞出毛病了!”

“你訛我?”

李唯西倒是氣焰更加囂張:“白紙黑字,清清楚楚,你想抵賴?”

南梔子抱着手臂:“那你想怎樣?”

“和我一起吃飯,作為補償,怎麼樣?”

南梔子眼睛一亮,恍然大悟:“我算是明白了,你動機不純!”說完,南梔子去搶李唯西的檢查報告,“看看,日期還是2005年的,虧你找的出來!”

李唯西撓了撓頭,尷尬一笑:“嘿嘿,被你發現了。”

“顧南風!”南梔子朝李唯西身後幾百米走來的顧南風招了招手,心想終於來了,可算是解圍了。

顧南風快走幾步跟上來,“終於解散了,你久等了吧?”

“還好還好。”南梔子也沒回頭,跟着顧南風就走了,留李唯西一個人在原地。

過了半晌,顧南風問:“你和他認識?”

“呃……算不上認識,”南梔子說:“不提他了,你們今天怎麼這麼晚?”

“就因為那個男生,就是剛才和你說話的,他總是不按時集合,全班跟着他挨訓了。”

“李唯西?”

顧南風一聲嘆氣:“是啊。”

“這樣啊。”

走遠了一陣,顧南風驀地回頭朝李唯西方向看了一眼,誰都沒發現。

4

所有學校都是八卦和謠言遍地滋生的沃土。

流言蜚語按照光的速度傳播着,並且傳播的醜陋面貌,就像是核爆炸輻射一樣,變化出千奇百怪醜陋的面貌。

即便南梔子是這樣刻意低調,刻意和李唯西不扯上關係,卻還是難逃一劫。李唯西去找南梔子說話就已經被不懷好意的女生盯上,視作眼中釘了。特別還是像南梔子這樣漂亮強勁的競爭者。女生的嫉妒心真是個比惡魔還要恐怖的存在。

休息的時候,南梔子去上完廁所被三個高年級女生堵在了門口出不去。

“你是不是喜歡李唯西?”

南梔子愣愣地看着一群惡狼一樣的女生,詫異,“李唯西?我和他不熟。”

“裝的還挺像!”帶頭女生把女廁所的水龍頭打開,沖刷着她們幹着不為人知的勾當的聲音,“你以為我們像李唯西一樣傻會上你的當嗎?你不就是算好了時機等着撞上李唯西嗎?”

南梔子的眼睛咕嚕嚕轉了幾圈,驀地,笑開,“拜託,你們以為這是宮廷劇嗎,上演宮女故意撞上皇上的戲碼?”

南梔子這一笑,反而激怒了帶頭女生,“有什麼好囂張的!我這就讓你吃點苦頭!”轉頭看向旁邊的女生,“去,給我端一盆水過來。”

“丁婧姐,我看就算了吧……”

“快去!”

南梔子並不是膽小之輩,她從不是好出風頭之人,卻也不是逆來順受之人,旁人越是挑釁,她越是瞪大眼睛。如果你見過13歲的南梔子,也許你就會理解她為什麼會在23歲是喜歡上那樣一個男生。

丁婧接過女生遞來的一盆水,舉過南梔子的頭頂,水流逐漸向她的頭頂方傾斜匯聚,“有你的好果子吃——”

“啪——”女廁所的一扇隔間門猛然被踹開的聲音,丁婧舉着盆的手猛一哆嗦,“嘩啦”一聲水全部倒在了地上,澆濕了自己的鞋。

“我已經打電話告訴教導主任了,如果你們不想還沒開學就被開除,就趕緊跑吧!”余念站在陽光穿透玻璃的光線下,生活在灰暗的家庭背景下襯得出她十足的痞子味兒。她微微抬起頭,看着一群躲在陰影之下色露膽怯的女生。

“你……給我等着!”丁婧被氣得說不出話來,拖拉着一雙濕漉漉的鞋落荒而逃。

余念看着她們一群人落荒而逃地模樣,笑得前仰後合,拍手稱快:“以一敵十,我是不是很厲害?”

南梔子木然地點了點頭,看着余念的眼睛裏有幾分恰到好處的生分與疏遠。余念的笑在嘴邊戛然而止。雖說是鄰居,在此之前她們並沒有任何交集。

離開了女廁所這片污穢之地。窗外的天壓得很低,雲緩慢地移動着,枝椏交錯着伸向天空。

“謝謝你。”

“沒什麼。再說了,我們本就是鄰居嘛。”

“你真的打電話告訴老師了嗎?”

“騙她們的,”余念想想又不禁笑了,靠近了南梔子的耳畔,“我沒有手機。”

“哦。”南梔子點點頭,真是聰明呢。

正當兩個人不知道該怎樣聊下去的時候,恰逢集合的哨聲響了,總算是緩解了尷尬的局面。

下午訓練結束的時候,顧南風又來找南梔子一起回家了。

“走吧。”南梔子收拾好對顧南風說。

顧南風左顧右盼着:“等等,余念是不是和你一個連隊的?”

“對啊。”

“余念!”顧南風在人群中看到了余念,大喊道。

余念看到了顧南風,小跑兩步過來了。

顧南風從書包里掏出那瓶被南梔子種草的安耐曬,“諾,給你帶來了。”

余念雙手接過,“謝謝你。”

“客氣,”顧南風說,“哦對了,我們回家順路要去個地方,一起嗎?”

余念問:“什麼地方?”

顧南風神秘一笑:“去了就知道了!”

余念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南梔子,南梔子面無表情,似乎對她的加入也沒有意見,再說她自己也是很想加入她們。余念笑着點點頭:“好啊!你等我去拿下書包。”

余念屁顛屁顛地跑去拿書包,在她把顧南風給的防晒霜裝進書包最裏層的位置的時候,她順便看了一眼生產日期,有效期竟然還有兩年。

南梔子遠遠地就能看到余念臉上抑制不住的笑意,她又看了眼顧南風,“你送余念防晒霜?”

顧南風不以為然道:“對啊。不過你推薦的防晒霜還真的挺有效的。”

余念小跑過來,“我們走吧。”

一路上,都是顧南風和南梔子閑聊,余念偶爾搭上兩三句,目光時不時偷瞟一下顧南風。時間倒也過得快,十幾分鐘的路程就到了。

余念停在書店門口,鬱悶道:“你們說要來的地方就是這裏啊?”

顧南風看了看南梔子,然後一臉淡然地說:“對啊。”

余念說:“我這輩子最煩的就是讀書了。如果不是因為我爸爸對我的期望,我就不上學了。”

顧南風又看了看南梔子,南梔子聳了聳肩,顧南風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沒有啊,看書很有意思的。”南梔子也點了點頭。

余念鬱悶的尾隨着他們二人進了書店。

書店四周牆壁被刷成了淡淡的天空藍的顏色,上面掛着一排排復古明信片。頂部牆壁上挖開了一扇圓形玻璃窗,太陽的光線隨着時間的變化照在書店的每一個角落、每一本書上,讓讀書的人們一邊感受着精神的慰藉一邊享受着陽光的沐浴。

只是余念吃不下這種精神食糧,她的生活沒有這麼高雅。

“就像是一條黑色的無底洞。”23歲的余念這樣形容自己那時的生活。

她的人生不允許她享受這種高雅。她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就睡著了。

窗外漸漸下起了小雨,秋季總是多雨時節。聽着淅淅瀝瀝的雨聲不管是睡覺還是看書都多了幾分安穩。

書店的門一開一關,雨中空氣泥土的咸腥味和還未散去的燥熱,一陣一陣。乾淨的反光的地面被踏上一隻只污濁的腳印,像一團爛泥巴。

一片狼藉,就像生活。

顧南風的手機突然在桌子上振動了起來,震醒了趴在桌子上的余念。這部手機是顧南風即將升入初中顧母送給他的禮物,上面還來不及存別人的號碼,只有顧母和顧爸爸的。

顧南風接起電話:“什麼?!”他突然站起來,椅子在地上脫出“吱啦”一道刺耳聲響。

顧母那句:你爺爺從門口絆倒一腦門栽在地上了。

顧南風只覺得頭頂上瞬間騰飛了一團蒼蠅,嗡嗡作響,亂成一麻。後面的話都再沒有進入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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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棵會開花的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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