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東府秦氏魂歸西,賈母白髮送黑髮
說巧不巧,還真就讓林緋羽說中了,京城賈家近來確實不順遂。
倒也不是為別的,卻是東府的蓉大奶奶秦氏一病不起,不過數日便芳魂歸西了。
然做丈夫的蓉大爺倒還好,作為公公的珍老爺竟在葬禮上扶着秦氏的棺槨嚎啕大哭,竟不像是死了兒媳婦,那情形瞧着,與死了自個兒的枕邊人沒什麼差別。
偏秦氏的棺槨用了金絲楠木不夠,珍老爺為了使秦氏的葬禮風光些,還拿了一千兩銀子給蓉大爺捐了個官兒,請了水陸道場做足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才風風光光的安葬了這位兒媳婦。
因着秦氏擅用金絲楠木棺槨,賈家一時間成為眾矢之的,不僅朝堂上彈劾賈家的摺子如雪花般落在皇帝的御案上,百姓間此事更是成為茶餘飯後的談資,偏賈家人一無所知,仍舊我行我素。
秦氏的去世對素日極愛美人兒的賈母可謂是不小的打擊,一想到府里白髮人送黑髮人,賈母不由得長吁短嘆。
“蓉兒媳婦怎麼說沒就沒了……”
老祖宗正滿心難受呢,一身大紅袍的賈寶玉便興沖沖的跑了進來:“老祖宗,孫兒來給您請安了!”
賈母一見着自己的心肝肉,立即摟在懷裏親香:“是寶玉回來了,快,將寶玉愛吃的糕點點心和茶水都端上來,別餓着我的心肝肉了!”
賈寶玉的到來立即哄得老祖宗眉開眼笑,只是這歡笑沒過多久,就有個婆子急匆匆走了進來:“老祖宗,林家來人了。”
“寶玉真是我的報喜鳥,”老祖宗這才鬆開了懷裏的心肝肉,歡喜的說道,“寶玉一來,敏兒的信也來了。”
回話的婆子看了眼賈寶玉,欲言又止:“老祖宗……”
婆子的神色怪異,賈母便讓襲人帶賈寶玉去偏殿吃點心了,揮揮手示意婆子帶林家人來問話。
來的林家人約莫剛及冠,那苧麻衣衫上一圈兒顯眼的白霎時間刺痛了賈母的雙眼,不待她問話,林家小廝便跪了下來:“請老太太安,亦請您節哀,我家太太於十一月初三仙逝,小的奉命前來報信,這是老爺的親筆信,請老太太過目……”
小廝話音甫落,屋裏就響起一片驚呼。
“老祖宗!”
賈母兩眼一翻,當場便暈了過去,府里霎時忙做一團,等王熙鳳一行人趕來時,賈母早已哭成個淚人兒。
王熙鳳越過眾人,行至賈母跟前,掏出帕子替她拭淚。
“老祖宗,姑母是您的心頭肉,姑母沒了您更應該保重身子,好好替姑母照顧表妹和表弟,好教姑母走的放心才是正經!”
候在一旁侍疾的賈赦點頭附和:“璉兒媳婦說的是,母親您便是不掛著兒子們,好歹想一想敏妹妹留下的一雙兒女……”
王熙鳳和賈赦的話說到了賈母的心坎里,她藉著王熙鳳手裏的帕子,拭乾了淚珠兒,一疊聲就要鴛鴦扶她起身。
“你們說的是這個理兒,敏兒的兩個孩子,大的也才不過九歲,小的才六歲,孩子們小小年紀就沒了親娘,我這個做外祖母的若不幫襯一把,有道是有了後娘就有后爹……”
如此念叨着,賈母剛抹乾的淚珠又淌了下來:“鴛鴦,快準備筆墨紙硯,老身要親自給女婿寫信,接外孫們進京!”
老祖宗這會兒正難受着呢,誰也不敢忤逆,倒是王熙鳳膽子大些,一臂撫着賈母後背勸慰:“老祖宗,您好好歇着,有什麼事兒您只管吩咐一聲,我便是跑斷腿,也定會辦到!”
賈母看着王熙鳳那恍若神仙妃子的一張臉,立時就想起了整日無所事事的賈璉,便問道:“璉兒這幾日又在哪兒廝混呢?快將他叫來!”
王熙鳳心裏一喜,老祖宗打發賈璉去辦事,她是打心裏高興的,這廝平日在京中混帳慣了,這回讓他好好辦差,辦得好了,也是給他們大房長臉不是?
免得老祖宗一心偏向賈寶玉,他們大房到頭來什麼都撈不着!
“老祖宗這是怎麼了?”
說曹操曹操到。
賈璉一進屋,就覺出了屋裏的不對勁,眼瞧着王熙鳳正給他使眼色,賈璉心領神會,立即往老祖宗身邊湊。
“孫兒剛辦差回來,聽說老祖宗暈了過去,就緊趕慢趕的過來了,阿彌陀佛,好在老祖宗無恙!”
見賈璉臉上滿臉關切,老祖宗臉上的神色又鬆了幾分。
“是這樣……”
賈璉聽完老祖宗的吩咐,頓時傻眼了。
這麼冷的天,讓他去辦差?還是去揚州?
什麼叫差距?
這就是!
賈寶玉就身嬌肉貴,他賈璉就皮糙肉厚了?
身上流的都是一樣的賈家血脈,憑什麼這種苦差事都是他賈璉的?
縱使賈璉心裏一萬個不樂意,可當著賈家上下人的面,他連吭都不敢吭一聲,還得堆滿笑臉應下差事打包票。
“老祖宗放心,我即日便出發去揚州,一準兒全須全尾的將老祖宗的心肝寶貝接來京城,若是這宗差事辦不好,老祖宗只管將我捉來問罪!”
賈母這才破涕為笑,女兒不在了,外孫女兒和外孫在身邊也好歹是個安慰。
只說賈璉應了這樁差事,急的火急火燎的,待賈母一鬆口,兩口子就迫不及待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剛一關上門,賈璉便舔着臉貼了上來:“好奶奶,這樁差事還請奶奶幫着給拿個主意,到底該如何辦才是?”
林家姑父名頭王熙鳳這些年來沒少聽說,據說林家姑父如今是勞什子巡鹽御史,朝中的官職她不大懂,只知道這是一個肥缺,林姑父在任上一待就是這麼多年,可見其聖眷優渥。
“素日裏你眼裏哪有我這個奶奶?怎的今兒遇了事,就曉得我是奶奶了?”
對於賈璉的行徑,王熙鳳心知肚明,今日賈璉撞到她手裏,她自然要抓住機會好好敲打一番。
“往日是我的不是,還請奶奶大人不記小人過,看在姐兒的份上,莫與為夫計較,為夫這裏給奶奶賠個不是,還請奶奶原諒則個!”
王熙鳳最是看不慣賈璉這副德行,當即便啐了他一口:“有事說事,別噁心人!”
“奶奶也知道,揚州山高路遠,眼下已經要進臘月了,若我近日出發,只怕今年就趕不上陪奶奶過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