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款 歸藏無極 第三章 霧吃人 猿讀書
霧不知何時而起,讓整個天地包裹在一片輕盈水汽中,白茫茫一片,時而聚攏,時而分散,翻滾涌動,變化莫測。
“天氣反常!”蕭陵腳踩白雪,沒入半尺,他眉頭微皺,今天這大霧實在是有些蹊蹺,還未察覺,便已籠罩天地四方。
他走出祭靈之地,越往外走,霧氣越濃,迷濛蒙一團,讓人分不清方向。
“有人?”過了數里之地,蕭陵看到一個身穿白袍的人影躺在雪中,上半截身子都埋在雪中,下半截身子籠罩在一團濃的化不開的白霧中,整個人一動不動。
蕭陵目光看去,只見白霧翻滾涌動,像是有妖魔被約束在霧中,時而變化出各種妖禽猛獸,侵蝕着雪中的人影。極為妖異可怖。
他背後脊骨發寒,寒毛炸起,他的確感覺到霧中有某種不知名的存在,充滿惡意。
“大霧吃人!”
天地寂靜,眼前的景象實在是瘮人。
看着這團白霧一點一點的吞噬雪中的人影,蕭陵雖然心驚,仍然保持冷靜,心道:“不管霧中是什麼東西,它應該是受到霧的限制,霧氣籠罩不到的地方,它都無能為力。”
想到這裏,他一下子竄出去,朝人影跑去,要將他拖出濃霧。
彷彿感覺到蕭陵的用意,白色的濃霧劇烈掙扎,覆蓋雪中人影的速度一下子增加了數倍,數息之間便蔓延至脖頸。
緊要關頭,蕭陵已至,他一把抓住此人衣領,奮力一拽,將他拖出濃霧。
“桀!”
一聲刺耳怨毒的尖叫聲傳來,讓四周霧氣一頓,接着那團白霧中竟然伸出一雙慘白的利爪,一下子抓住蕭陵,將他拉了進去。
“該死!難道猜錯了!”蕭陵大驚失色,他感覺全身冰寒僵硬,一縷陰寒無比的霧氣滲入體內,飛快的湧入他眉心神庭,靈魂之所。
“快走,這是霧妖,不可抵擋!”一隻充滿白毛的手又將他拉了回來,然後裹着他,兔起鶴落間在山林中跳躍,眨眼消失不見。
白色濃霧劇烈翻動,竟然化成一道模糊的人形,雪白冰冷的眸子看着遠方,露出陰毒無比的神色。
雲夢澤,有霧妖!
那是三萬年大雨淹死無數生靈的怨氣凝結成而成,冤霧成妖,擇人而噬。
霧妖出行,萬靈退避!
白色的霧氣很濃,進入蕭陵眉心神庭,突然一頓,眼前的景象令它非常震驚。
日月同生,圍繞一尊黑白二色的大鐘旋轉,一條朦朧的長河在鐘體下流淌,不知始,不知終,非常神秘。
鐺!
蕭陵意念轉動,時光鍾出現在白霧上方,將其罩住,垂落下朦朧的光雨,要將其煉化。
一縷白霧如同有生命力,激烈扭動,撞擊時光鍾,發出鐺鐺聲響。
蕭陵感覺頭痛欲裂,靈魂震蕩,心下發狠,時光鍾緩緩轉動,日月綻放毫光,一點點的磨碎白霧。
不知過了多久,白霧完全攪碎,化作一滴透明的水滴,純凈無暇,好似月華凝聚,散發著清新自然的氣息。
“這是精神元液!”蕭陵驚喜,精神元液乃是最純粹的精神力所化,是壯大靈魂的大補之物。
一滴元液融入靈魂,蕭陵頓時感覺神清氣爽,精神抖數,思維活躍,有說不出的舒坦自在。
一道雪亮的神光閃過,他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個青色山洞,洞內方圓十丈,乾淨整潔,卻極為簡陋,唯有一盆篝火跳動,驅散幾許寒意。
旁邊,一名白袍男子端坐在書架前,正襟危坐,神情專註,仔細讀着書中的奧秘。
好似聽到動靜,他回過頭,咧嘴笑道:“你醒啦!”
男子回過頭來,讓蕭陵大吃一驚,渾身肌肉霎那間緊繃。
只見這男子根本不是人,而是一隻白猿,他身形魁梧,目光如電,皮膚如鋼似鐵,本是凶氣滔天,卻穿着一身白袍,手握書卷,又散發著書生墨香之意,集兩種氣質於一身,十分奇特。
“妖!”蕭陵沉聲道。身為人王一脈,對妖向來是斬盡殺絕。
人妖對立,早就在太古洪荒時代就留下不可磨滅的仇恨。
“哈哈……兄台還在意人妖之分嗎?若是如此,為何又救我呢?本猿雖是妖類,卻不行傷天害理之事,行走山河,上不愧天,下不愧地,求的是逍遙大道!”
“聖人還曰,有教無類!”
白猿雙手背負,緩慢踱步,口齒清晰,思想明確,娓娓道來,儼然一副學子模樣。
“救你?”蕭陵醒悟,他應該就是躺在雪中的那個人。
“沒錯,我練功出了差錯,不能動彈,沒想到又遇到霧妖,若不是你及時將我拖出濃霧,恐怕現在本猿已經被霧妖入侵靈魂,成為行屍走肉。”
蕭陵心中一陣苦笑,心道:“當時你腦袋埋在雪中,又穿着白袍,哪裏留意你是人是猿。”
“不過本猿很好奇,你被霧妖入侵靈魂,還能清醒過來,到底是怎麼做到的?”白猿目光炯炯,盯着蕭陵,看的他頭皮發麻。
“也罷,看你滿頭白髮,相必也有自己的故事與秘密,本猿也不是剖根揭底之輩。”
“你在這裏多久了?”蕭陵問道。
“山中無歲月,桃花已開十八回!”白猿淡淡道。
“這些書你都讀過?”蕭陵穿靴起身,來到那書架前,上面擺滿了書籍,山川地理,星象命學,詩詞歌賦,琴棋書畫,儒道法佛,幾乎囊括百家。
“是的,不敢怠慢,每一本都細心研讀。”
聞言,蕭陵心驚,一隻白猿竟然有這樣的靈性,若是為人,帝都儒家天下豈不是還要添一位儒子。
“還未請教兄台大名?本猿天生一身白毛,你稱呼我白猿即可。”
“我名蕭陵!”
“哈哈,蕭陵這個名字不錯,聽着挺順耳,現今大霧籠罩雲夢澤,只有三天之後才能退去,蕭兄不如留在這裏,與本猿論道,酒肉管夠。”
蕭陵一笑,道:“可然!”白猿既然誠心相待,他自然抱以善心。
經過半日相處,此猿性格豪爽,知書達禮,心思聰慧,有股義薄雲天的豪情。
而且,蕭陵能感覺到他體內氣血雄厚,血液流動似滔滔江水,整個身體宛若烘爐,顯然修為深厚,一巴掌就能拍死他,若想殺他,易如反掌。
實力如此不對等的情況下,如果不是真心相待,何必虛以委蛇呢。
這白猿學問很深,蕭陵想到若不是自己曾經在人王藏書殿中熟讀萬藏,今天還要輸給一頭猿了。
“蕭兄見識之廣,所涉之多,本猿深感佩服,不過,蕭兄好似未曾修行過任何功法,體質如此孱弱,氣血不足,更是渾身暮氣,少年白髮。”
蕭陵聞言,嘆息一聲,搖搖頭道:“此事說來話長。”
“哈哈……”白猿放聲一笑,朗聲道:“蕭兄不必感懷,世間萬變,滄海桑田,各人際遇,誰又能說的清楚呢。”
同時,蕭陵心中也充滿疑問,為何那人從來不傳授自己任何功法呢?
悠而,白猿目光遠眺,雖然大霧籠罩,但他的目光好似穿透虛無,看到蒼穹深處,正色道:“世間萬法,各有千秋。最強的幾部經書莫過於昆崙山的《崑崙經》,不周神山的《不周天經》,泰皇山的《泰皇經》,大雷音寺的《大日如來真經》等等。”
“這些無上古經,是天尊開創的法門,是鎮壓底蘊的絕學,非嫡傳子弟不可學,旁人若是偷窺,必定引來不死不休的追殺。”
“我這一派,師承也是極為苛刻,不能傳你。不過,早年有幸得到一部古卷,倒是可以傳授於你。”
白猿大袖一揮,一副古老的牛皮卷出現,漂浮在空中,有些殘破,顯然久經歲月的侵蝕。
蕭陵拿起古卷,上面畫著一副圖案。
這是一頭神象,渾身金色鱗甲,四蹄粗壯,獠牙長如天刀,隱約間蕭陵看見一頭太古神象在天地間奔騰,降龍伏虎,踐踏山河,長鼻一揮,抽星爆月。
“這是?”
“神象降魔功。”
“能與那些古經抗衡嗎?”
白猿嗤笑一聲道:“蕭兄,你太貪心了,只有最強的人物,沒有最強的古經。你若是有能力,有機緣,自然能得到最強的法門,現在只有這個。”
“這古卷上的法門也是強大至極,放在外面,就連王者也要心動,真是沒見識。”
蕭陵訕訕一笑,當下認真研讀。
“這是?”蕭陵當將牛皮卷全部展開后,露出一片巴掌大小的鱗片。
鱗片似金非金,似玉非玉,蒼茫古老,閃爍着璀璨青霞,流露出極為可怖的氣息。
“不要碰!”白猿大驚失色,閃電般的抓向鱗片。
可以晚了,蕭陵已經將鱗片拿在手中。
“昂——”
一聲龍吟彷彿跨越無盡時空,響徹腦海。
蕭陵整個人霎那間心神投入眉心神庭,與時光鍾合而為一。
這是一條五爪金龍,粗如山嶽,鱗片大如磨盤,宛如金汁澆築,極具力感,散發著傾天裂地的氣息。
“真龍!”蕭陵心中苦澀,今天一天的變故,比他十年都要多。
同時,他腦海中出現一段信息,剛才接觸的是龍之逆鱗,上面記載的是一套在龍族中也是禁忌的功法——蒼龍鎮海!
修習此功法的前提是與在腦海中顯照的真龍神形戰鬥,勝者無敵,敗者湮滅。
當然,顯化的真龍神形,只不過是修行者本身觀想而來,連真龍億萬分之一的力量都沒有。
真龍天地而生,因果十分可怕,要想沾染,就得做好粉身碎骨的準備。
真龍抬爪,趾如天刀,割裂虛空,朝時光鍾抓下。
“時光力,鎮壓諸神,埋葬萬界,太古黃昏!”
眉心神庭,蕭陵化身時光鍾與真龍大碰撞,數十次,數百次,數千次……
一位是神獸之王,一位掌控時光,各有千秋,可謂勢均力敵。
日月崩碎,長河消失,鐘體殘破,坑坑窪窪,二者的戰鬥十分慘烈決絕。
“雲夢澤,困不住我,人王一脈,不會斷絕,放眼諸天,捨我其誰!”
不知過了多久,時光鍾與真龍同時轟然炸開,化為光雨。
蕭陵意志消散,唯有一絲信念時而有靈光閃動。
“天不義,地不仁,古往今來誰為尊。三生災,七世厄,生生世世亦奈何……”隱約間,他聽到古老的歌謠在跨越時空回蕩。
“我是?”有聲音楠楠。
“我是蕭陵!”他猛然醒來,時光法運轉,吸收真龍神形碎裂的光雨,日月綻放中時光鍾重新再現,朦朧的時間長河在鐘體下流淌,不知始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