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十四】
等大家相繼離開,於君和看見安年困頓疲乏的面容,他問:“是不是又困了?”
安年閉上眼,點點頭,“有點。”
“先休息吧。”他扶安年躺下,神色恍惚。
她最近,真的越來越容易累了。
她又咳出血了。
嘴裏瀰漫著濃郁的血腥氣味,她特別地想吐。但是杜嵐和於君和焦急慌張的模樣映入眼帘,她努力壓下了心裏噁心的意味。
四月了,春暖花開了,她只剩四個月了。
時間過得可真快。
她現在每天都在寫日記,即使手時常沒有力氣。
她希望,等她走後,大家不會那麼的難過。
尤其是於君和。
而他現在除了學習之外就是陪安年,她現在昏睡的時候越來越多,但是他只要待在她身邊他都會覺得安心。
他始終相信,一切都會好的。
他的年年,一定會好的。
世界不會這麼沒道理。
“莎薩九零真漂亮,”安年撫着它的花瓣,“它的花語也很好。”
她眉眼彎彎,“你說是吧?”
“是。”於君和認真點頭。
她問:“你會一直送我花嗎?”
他目光堅定,“當然會。”
“那你要記得。”
——記得你要一直送我漂亮的花,你親自養的花。
何峪站在安年面前,他是個十歲的小男孩,尚且稚嫩的年紀,卻目光沉沉壓抑。
他很愧疚,澄澈的眼裏翻湧着對自己的厭惡。
“對不起,”他一直重複,“對不起。”
於君和胸腔的痛苦與恨意鋪天蓋地,推着輪椅的手用力地捏緊,指骨處泛白。
如果不是他故意輕生,安年又怎麼會……又怎麼會去救他。
安年穿着藍白條紋的病號服,外面套着大衣外套,面色蒼白地坐在輪椅上,她開口,卻是對於君和說的,“我想跟他單獨說說話。”
安年的聲音撫平了他起伏不定的情緒,好半晌他才低低應聲,“那你有事叫我。”
“嗯。”
待於君和走開,安年才柔聲開口,“何峪,沒關係的。”
何峪仍舊重複着那三個字:“對不起……”
“生命很美好,我也沒事的,只是受了點傷。”她說,“你還小,世界還很大,你應該好好地成長去看一看這個美麗漂亮的世界,你會發現有很多很多的美好。”
“你不用說對不起,你不欠我什麼。”
“姐姐,”他紅了眼眶,“你不怪我嗎?”
“當然不。”她笑着說,“你長得這麼乖,又這麼可愛,姐姐慶幸救了你,這樣這麼可愛的何峪小朋友才會留下來,不然世界都會少了幾分意義。”
“答應姐姐,以後好好地生活好嗎?”
他不說話,安年又說,“姐姐送你的那本《天藍色的彼岸》你要記得看,無論你現在懂不懂,以後也終究會懂的。”
“好好長大,去找到自己的意義,去看看這個世界,好嗎?”
“好。”他點頭。
即使他仍舊不明白什麼才是活着的意義,就像他以前不明白為什麼父親不再回來一樣。可他要答應她,他是她救回來的。
“你會過得很好的。”安年說。
他仍然點頭。
四月的風有點涼,安年又咳嗽起來。於君和大步急走過來,“沒事吧?”
“沒事的。”
她看向何峪,“乖,快回去吧,不然你媽媽該着急了。”
於君和攏了攏她的衣服,將她推走了。
何峪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們離去的背影。
……那個哥哥在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