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邀功
雪意作為她的貼身侍女,前來地牢探望她,自是不會引起他人的懷疑。
雪意辦事向來細心,除了給她帶來了糕點和衣物以外,還偷偷塞了包迷迭散給她,以備不時之需。為了躲避地牢口獄卒的盤查,她特意將迷迭散包在錫紙中壓印在糕點中。
阮星蝶見雪意眼眶紅得像個兔子眼一樣,不由得噗嗤地笑出聲來。她知雪意是真正在意自己的,不由得放聲安慰道,:“傻丫頭,我都還沒抱怨,你怎麼反倒哭喪着個臉?放心吧,這個地方我遲早會出去,很快了。”說這話的時候,阮星蝶的眸光晦暗不明,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
雪意到底是經過非人訓練的影子,雖然傷心,但也不至於亂了分寸,當下就藉著送衣物點心的機會低聲對阮星蝶囑咐道,:“墨離已經在安排出宮的馬車,明天晚上這個時候奴婢再過來接應娘娘。”
阮星蝶微微頷首,示意明白。這才是她最大的倚仗,蕭易寒天真地以為僅僅憑着一個地牢就能夠困住她。其實這些年裏,包括老皇帝賞賜的,以及她自己收買的,她在宮外早就培植一部分自己的勢力,初衷是為了照顧她遠在宮外的娘親和幼弟,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卻派上用場。
雪意又和她細細地解釋了明天天接洽的事宜,直到獄卒開始不耐煩地催促時,才依依不捨地離開。
在跨出那扇連接着外界和地牢的鐵門前,雪意回望了阮星蝶一眼,阮星蝶從她的眼中看到了不舍,更多的是擔憂。
這樣的眼神,彷彿在預示着什麼,讓她的心無端地顫了一下。
地牢裏的夜是那麼長。當那最後一株的燈芯燃盡時,唯一的光源只剩下穹頂上開的方寸天窗。
目及皆是黑暗,她要很努力地抬頭仰望,才能捕捉到那一抹微光。
她是個生於黑暗的人,骨子裏艷羨着生而熱烈的人。她也曾人前風光無限,只是作為細作的箇中滋味,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如今登高跌重,心境倒漸漸開闊起來。
幾日裏大起大落,現下苟且在地牢,倒讓她想了很多從前事和身後事。
一夜枯坐無眠。
這一夜同樣無法安然入睡的還有桃沁。她深知俞后心狠手辣的作風,當日她倒戈於俞后,無非是見阮星蝶失勢,權宜之計。俞后這般佛口蛇心的人,向來猜忌,根本就不重用她。俞后這次派她去地牢打探阮星蝶是否毒發,若是得知阮星蝶安然無恙,定會降罪於她。不如她將功折罪,將阮星蝶給她的信呈給俞后。
只是這信……桃沁不由地咽了咽口水,阮星蝶如今是病急亂投醫了,才會把給懷安王的信交給她。這懷安王便是先太子,太后嫡子,是當初蕭易寒奪位的勁敵。如今新帝登基,為剷除異己,架空他所有的權力,只封了個有名無實的親王。只是蕭易寒對懷安王下手是早晚的事,如今只是顧及着太后是懷安王的生母,才隱忍不發。
她顫抖着手想撕下信上的封條。這懷安王竟然與阮星蝶有聯繫,當真是耐人尋味!當初阮星蝶聖眷優渥,風頭無兩,先帝為了她冷落中宮,按理說懷安王與阮星蝶應是水火不容的關係。怎麼如今阮星蝶落難,第一個想要求救的人竟是懷安王!二人間的關係,莫非並不是如傳聞所言那般糟糕?
想到這裏,桃沁的心裏就如有成百上千的螞蟻在撓,好奇心叫囂着驅使她揭開封條一探究竟。只不過理智終究戰勝了慾望。她在宮裏生存了那麼久,焉不知上位者的秘密,知道越多,死得越快!
第二日早,桃沁便直奔俞后所居的鳳臨宮,彼時正逢各宮妃嬪們來給皇后請安。皇后的貼身大宮女畫芸一見她,不由分說,便安排她去給眾妃子添茶,自己卻回屋睡回籠覺。桃沁知道畫芸是把自己的活推給她去做,心中忿忿不平,卻也不敢多說,只照做。
席間,她聽見一個妃子調侃道,:“昨夜雪下了一夜,嬪妾宮前栽的梅花都被壓斷了好幾枝,沒想到今天卻是冬天裏難得的晴朗日子!”
另一妃子接茬道,:“臨近年關,正是新年新氣象!咱們宮裏又添新人了!”
先前妃子佯驚道,:“不知是哪位妹妹?也不見向皇後娘娘請安!好大架勢,怎麼連晨省昏定的規矩都不顧!”
另一妃子卻故作神秘地笑了笑,瞥了一眼正在席間伺候的桃沁,意有所指,:“本就是下賤婢子出身,連狐媚惑主的事都幹得出,還指望她遵什麼規矩?”
兩個妃子這樣一唱一和,果然成功地激起俞后的怒意,只聽她冷哼一聲,:“新氣象?熬得過寒冬,才迎得來春天!只盼她有這個福氣罷!”
兩妃子見目的已經達到,紛紛找個借口請辭,其他妃嬪見狀,也陸續離開。
待一屋子的鶯鶯燕燕散了,鳳臨宮又重歸高壓氣氛下的死寂。
桃沁在一旁戰戰兢兢地伺候,生怕殃及池魚,心下暗恨畫芸將爛攤子丟給自己。這兩個妃子不愧是浸淫宮闈多年,深諳借力打力之道。俞后與新帝本就無多少情分,蕭易寒之所以立她為後,無非是看重俞家的權勢。俞后自然知道這個道理,她也並不在意蕭易寒納多少個新人,只要她還是中宮的皇后。只是皇帝納的這個新人竟然敢無視宮規,不來請安,挑戰她作為皇后的權威,那她便不能容忍了!
此時的俞長婉正處於盛怒邊緣,她端起桃沁遞過的茶喝了一口,便將茶盞砸碎在地。
殿內在伺候的宮人登時紛紛埋頭跪下。
不一會兒,就有小宮女輕手輕腳地進來,收拾好茶盞碎片,退了出去。
桃沁此時離俞長婉最近,發抖得也是最厲害。
俞長婉沒好氣地瞥了眼身邊不停發抖的婢女,見是桃沁,問道,:“交代你的事辦得如何?那賤人毒發了沒?”
桃沁臉色蒼白,搖了搖頭。她見俞長婉剛想發作,連忙將信呈上,:“但是那人交給奴婢一封信,讓奴婢轉交給懷安王。”
俞長婉卻是沒有立刻接過信,冷冷地望着桃沁,:“既是給懷安王的信,你給本宮作什麼?”
桃沁立刻諂媚地笑道,:“您才是奴婢的主子!那人不過階下之囚,奴婢怎麼聽她的命令!一拿到信,奴婢就交給娘娘,絕沒有經手旁人!”。
俞長婉聞言,臉上方有些笑意,:“做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