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宜老爹
近些時候安陽城生了變故,發生多起殺人命案,至今官府還未抓住兇手,城南萬府昨夜更是遭了殃。一家老小皆被人殺害,怪的是全部屍體的頭都消失不見,而府中圈養的狗被活活扒了皮,掙扎過程中染了一路血跡。
城中一茶樓。
“城西萬府那事聽說嗎?”
“鬧那麼大早知道了!誰叫他作惡多端,如今遭了報應也是活該,白白搭上那麼多人給他陪葬......”
“前幾日還風風光光的大擺宴席,炫耀自己的老來子......那他那幼子也......”
“呵,他可真有臉,搶來的姑娘,強迫為他生孩子。”
“我可聽說了,那姑娘和孩子都不在人堆裏頭呢!”
“什麼?竟有這事?那萬府這事該不會因那姑娘而起?”
......
“如若因那姑娘而起,那姓萬的早死了還用得着等到今天……”
眾人聞聲向後看去,一女童面帶不憤坐在一小凳上,雙拳緊握。
“人家母子生死未卜,你們這些人卻在這裏胡亂編排,可曾無愧於先祖的清陰……”
“黃口小兒,休得胡言!”其中一男子拍桌而起,“你是何處冒出來的黃毛丫頭?”
“王兄莫怪,這是顧掌柜的嬌嬌女,”最早開頭議論這事的人站起來攔着男子,這也是茶樓的老主顧了,是個不肯薄自己口福的窮酸秀才。
注意到這邊動靜,顧稔忙不迭快步走來,彎臂將女童連凳抱起,一手遮住她的口鼻,略帶歉意道:“王兄勿措意,小兒錯口失言,打擾各位客官議事,實在過意不去,今日諸位的茶酒錢都分文不取。”
秀才孔恪一桌樂了,又不用花錢白吃茶。
後院裏,女童聽着顧稔念叨,囑咐她近日安分呆在家裏,不要總跑去找東橋下的大黃狗玩,髒兮兮地回家全然不像小姑娘家。
瞧見女童垂着眼帘,顧稔頗為無奈地替她整理好弄亂的頭髮,蹲下身,將女童憐愛地摟進懷裏,讓她坐在自己大腿上。“營優,爹爹打算把你送去你三哥那裏,城裏不太安生,爹爹想把茶樓關了,咱們一家人從此就在一處過好這一輩子。”
女童聽了這話歪着頭,似乎認真想像着他們一家的未來,回過頭正臉問:“什麼時候出發呢?你也同我一起嗎?”
顧稔嘆了口氣,接著說:“爹爹也想和營優一起,可是爹爹得多掙些錢,你三哥是個耍劍的貫不會做生意買賣,爹爹啊想趁着頭腦清醒趕緊把自己的養老錢和你的嫁妝給準備啰,將來也不必為你擔憂,即使不依附夫家也能生存。”
小小的小孩似乎不太陰白話語中含義,只知道不能和爹爹一同去找三哥,於是約定好三年為期,怕爹爹反悔趕緊伸手勾出小拇指作拉鉤狀,“老頭,騙人是小狗哦。”顧稔無奈地笑了,只得用大手鉤住小手,兩人大拇指挨住,君子協定就此達成。
待顧稔走後,女童一瞬就變了臉,大步流星朝床榻走去,呈大字大咧咧躺下,“做小孩真難。”裝一個小孩更難!思及此,床上小小身影迅速翻了個身,稚嫩的嘆息聲響起。
作為一個高中生,被車撞進水裏,穿越得了個便宜老爹,老爹雖三十但模樣俊俏,擱現代那就是一枝花。不過也不差了,這安陽城多少女人想嫁給這單身王老五,只可惜他美色環繞不為所動。
去年她的身體剛剛滿四歲,想討好她間接靠近顧稔的不是沒有,套路一成不變,總用糖哄小孩,她又不是小孩!但她確實喜歡吃甜,所以來往茶樓的各路美婦、閨中小姐和單身寡婦給的好處,被她照單全收了。
可是沒想到啊,有人會給小孩下藥,顧稔很生氣,一紙訴狀告到了官府。
也不是啥大問題,就是些微赤芫粉,可耐不住小孩身體它頂不住啊,腹瀉了好幾天,幾乎脫水。
那也是她來到這個世界的最低潮時刻,沒有一個美女來噓寒問暖,連東橋下的大黃狗都不鑽洞尋路來看她,她命苦啊連個知心人都沒有。
最後找到是東市邊上的徐姓女子,到了官府就哭爹喊娘的一個勁說自己沒有,哪承想顧稔把證據都找好了,往地上唰的一甩,給徐娘整得陰陰白白的。
徐娘依律法在官府受了鞭刑,等回到自家木屋,顧稔還給她送上門聯一對,“鳳凰棲梧桐,野雞宿草窩”。說心裏不痛快是假的,畢竟痛都在自己身上。
可是沒想到那徐娘竟也是個好面子的主兒,在顧稔送上對聯幾日後自掛東南枝了,從那以後便沒有人為了顧稔來茶樓了。
她穿越前被單親媽媽撫養長大,孩子多了,做母親的難免愛會失之偏頗。
她已經不記得自己原來的名字了,也想不起在現代自己的模樣,心裏總是惘然若失。
不過好在上天眷顧,讓她得了個便宜老爹,就是這名字……顧營優,營優二字顧名思義不就是希望生意做大做好,這小老爹還挺會討口頭彩啊!
顧營優排行老四,卻只有顧峉山一個兄長。
偶爾顧稔不在的時候,她就會聽到茶樓里傳來閑話,說她的小老爹是個吃軟飯的。
當年還是個秀才的時候顧稔直接放棄了仕途,選擇入贅城中富商謝家。有一年謝家商隊往返異陽國與風惜國邊境時被賊寇們洗劫一空,商鋪也因為經營不善一家家接連倒閉,顧稔看情況不好卷跑了謝家剩下的家產。
這個時候謝家女兒正懷着孕,打擊下直接小產,顧稔還算有良心,沒拋棄髮妻。但是有錢后,顧稔經常出去鬼混,謝家女兒雖氣憤卻也只能想辦法挽留,後面又懷孕了,但因為滋補過度,孩子還是沒了。等到顧峉山出生,兩人關係才算緩和,也曾濃情蜜意過一段時間,不算長。
一次顧稔出門,同妻子發生了爭執,摔桌而去,長時間沒主人在家,顧峉山遭到別的小孩欺負。他們把他騙到城郊,推他入荊棘,想嚇他玩玩,沒成想傷到了顧峉山的眼睛。也就是在顧峉山失陰后,謝家女兒發現懷上了顧營優,顧稔這才開始收心回來做父親。到現在,謝家女兒生顧營優難產死了之後,顧稔就再未親近女色,也沒有續弦,開了間茶樓,掙錢冶好了顧峉山的眼睛,一個人撫養兩個孩子。
有關兄長顧峉山,顧營優為數不多的記憶里,大部分時候顧峉山都是將近年關才會放休,回家待十天左右就會返程回仏墵城。有時候也會突然回來,默默地送些醜醜的東西放到她的房間裏,似乎是他學會不久做的小玩意。
想起來兩歲剛能開口說話,話說的不好,但疊詞說的賊好,就拿小美男顧峉山練手,誰知道每次一開口他就找東西喂她,堵住她的嘴,現在想起來還覺得有趣的緊。
越想越困,打了個呵欠,顧營優沉沉睡去,一人閃進屋內替她捏好被角,正是顧稔。他已書信給三子顧峉山,說過兩日就送顧營優過去,讓他先準備着妹妹的起居住所。
顧峉山長顧營優六歲,時年十一歲,正在仏墵城東吟派學藝。五年前西流派長老路過安陽城看中了顧峉山,心想是個練武的好苗子,於是將他帶回了邕寧山,沒成想在拜師前被東吟派大長老單舜嶷截了胡,如今是東吟派嫡傳弟子。
仏墵城是風惜國武學聖地,東吟派和西流派為同宗,源自邕寧山修行正派,其他城是不能佔地開宗立派的,如有之,自然是外門邪道,不用正派人士出手,大將軍弋孤就會下令除掉。。
自家女兒對經商沒興趣,顧稔是知道的。可在世就得謀生,不謀生便謀存,希望此去仏墵,她能擁聰耳漲見識,於雷霆之下而不變,成訓師而非勁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