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來自天空的力量
當清晨第一縷陽光透過淺色的窗帘悄悄爬進康妮房間的時候，少女早已整裝待發。看了看鏡中嬌小的身影，康妮對自己的適應力不無驚嘆，記得第一次從鏡子裏看到自己現在的身體時，她呆了許久腦筋才轉過彎來，第一次審視它最原始的樣子的時候，甚至一度下意識地覺得自己被改造成什麼奇怪的生物，然而現在已經對這些曾經感到萬分訝異的情景習以為常了，要說人的思想真的是非常神奇的東西，往往在不經意間就完成了某些看似不可思議的轉變。
經歷雨水洗禮的天空格外乾淨，校園裏的樹木都呈現出鮮明的翠綠色，路邊低洼的地方還有一些積水，雨後的草地像是被精心梳洗過一般嫩綠髮亮，清新的空氣中夾雜着醉人的草木香氣。
從修道院出來，和金娜在路口道別後，康妮捧着書漫步來到了神殿。
因為走過來比較慢的緣故，這時候從神殿裏晨讀完出來的學生已經不多了，康妮直接就走了進去，沿着小徑走到了上課的禮堂前。
踏着濕潤的草地上凸起的石板路，康妮來到禮堂大門前，在半掩的漆黑門扉上輕輕敲打了兩下。
很快裏面傳來傑瑞大主教蒼老的聲音：“進來吧！”
康妮推開門，走了進去，便見到傑瑞依然坐在石台前研究着羊皮卷，地上的法陣已經恢復了毫無光亮的模樣。她把門順手掩上，接着和上次一樣小心翼翼地繞過地上的法陣，從邊緣走到石台旁。
“老師，我來了。”她站在石台邊上，輕聲說道。
“嗯，坐吧。”傑瑞伸手指了一下旁邊的一張椅子，他的目光依然在手中的羊皮卷和石台上攤開的一本厚厚的書籍之間不斷來回移動。
房間裏的光線並不是很好，儘管兩側的窗戶都是透光的琉璃窗，但在早晨和煦的陽光下也只能為室內帶來微弱的光照，讓地板中央的圓形法陣呈現出朦朧的輪廓。光照最好的地方反而是石台這邊，因為有着一盞魔法燈的緣故，明亮的程度足以讓人看起書來每一個字都纖毫畢現。
康妮注意到在石台前方與地面法陣之間有一段金色的花紋，乍看上去會覺得似乎是石台的裝飾，然而這些金色花紋卻一直延伸到法陣的黑色線條中去，看起來更像是一種連續的有意義的紋路。
“這是魔力的傳導線。”傑瑞突然說道。
康妮轉過頭去，才發現他已經放下了羊皮卷，正看着自己附身觀察地上金色條紋的姿勢。
“原來如此……”她尷尬地笑了笑，支起身子坐好。
“呵呵，能主動探究是好事啊，很多重要的研究成果，都是在日常的觀察中得到最初的靈感的。”傑瑞笑道。
他把桌面的書整理了一下，然後對康妮說道：“好了，關於傳導線的知識，以後會講到，但在此之前你需要學的基礎還很多。現在我們開始今天的課程……”
禮堂里回蕩着傑瑞不急不緩的講解聲，而康妮則是一邊聽，一邊在做着筆記。
“……對神職者們來說，有光的地方，就有魔力的存在，無論是太陽，月亮，都是這個世界光的來源，同時它們也是我們尊崇的神所居住的地方，那就是天上，我們的魔力也正是來源於此。”
傑瑞說完這段之後，站起來讓出石台前的位子，對康妮說道：“好了，依照我所說的，來感受一下屬於神的魔力。”
康妮依言坐到石台前，雙手輕輕按在上面兩個銀色六芒星上。她發現六芒星實際上有細小的金線從六個角尖的那一點連接到石台上的金色紋路中去，隨後她閉上眼睛，開始集中精神感受魔力的流動。
一片漆黑之中，逐漸出現了一點點朦朧的光斑。康妮知道這時自己已經進入了感應到魔力的狀態，她保持着精神的高度專註，耐心地繼續感受着魔力的凝集。
按傑瑞剛才所講的，她特別留意白色的光斑出現的地方，果然它們都是從視野的上方，也就是所謂“天空”的方位出現的，然後又慢慢圍繞在自己的四周。
眼前的光斑很快密集起來，形成一層模糊的白色光霧，圍繞着她緩緩旋轉，同時她的雙手也感到有一股溫熱在手心與六芒星接觸的地方湧現出來。
依照傑瑞剛才講課中所說的方法，她用意念試圖將朦朧的一片光導向她的身體，然後傳到雙手感到灼熱的地方。
上一次的時候她因為對法陣的發動和魔力的傳導一無所知，所以根本就沒有來的及仔細去體會魔力的流動，這一次她有備而來，慢慢地感受着魔力的流向，看着它們漸漸從空中流入自己的身體，聚集到兩手上，然後傳導進兩個六芒星陣。
魔力從空中的上方流入，給康妮帶來一種有某種力量在流動的感受，不是暖流也不是清涼，只是下意識感受到有這麼一個“存在”，身體內有一種充實的感覺。
咦？奇怪……
康妮忽然發現她所感受到的力量流入的方向，不單單來自“天空”的方向那些明亮的白色魔力，就連她的腳下，視野中一片黑暗的地方，也明確地有某種能量的湧入，然而按傑瑞所說，魔力的來源就是那些能看到的白色光芒，人們不會也不可能從任何其他的地方感受到魔力，傑瑞大主教在講解中反覆強調了好幾次，無論是神職者還是魔法師，它們的魔力都只能從光明中獲得，從來就沒有人能不經過神而得到魔法的力量。
那麼這一股來歷不明的“看不見”的能量，到底是什麼呢？
思索間，視線內的光芒漸漸褪去，手上的灼熱感也消失了，身體內的感覺從充實一下子變得似乎空空蕩蕩的。
她慢慢睜開眼睛，不出意料地看到眼前的地上泛着紫光的巨**陣。她轉過頭來面向傑瑞，不知道該不該把剛才發現的東西說出來——她下意識地感到自己最好不要把這個發現告訴任何人。
“感覺怎麼樣？”傑瑞笑着問道。
康妮突然覺得他的笑容很空洞，雖然他在笑着，但她卻有一種皮笑肉不笑的感覺，是的，那雙眯縫着的眼睛裏，那個眼神絕不是傳遞着“和藹”的信息。也許放在平時，她根本不會去注意到這樣的細節，但現在她剛經歷了一次精神極度集中的魔力感應，那份專註依然保持在她的目光中。
於是她斷然選擇了隱瞞。
“嗯，那是來自天空的魔力，給我一種充實的感覺。”她開心地笑着，那興奮莫名的神情，就像其他初次感受到神奇魔力的學生一樣。當然，事實上她也正是如此。
“沒錯，這就是來自神的力量。”
傑瑞注視着那股明亮的紫光，點了點頭。顯然，他對自己這位學生的表現很是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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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王宮，國王的書房裏。
國王坐在桌邊，手中拿着一份文書在看着，手指間夾着一個拆開的紅色的信封，封口處蓋着代表軍情急報的火漆。除了審閱文書的國王陛下，在堆滿文件的書桌旁，還站立着一名身材高大的軍裝中年男子，看上去大約五十多歲，黝黑的膚色，一頭棕色短髮，瘦削的臉龐，深邃的眸中透露着的是銳利的眼神，在他的胸前整齊地別著兩排新舊不一的勳章。
“北方敵軍來勢洶洶啊…”國王放下文書，面有憂色，隨即他轉向身旁的中年男子：“特倫將軍，東部邊境的情況如何？”
中年男子行了一個軍禮，神情嚴肅。
“回陛下，根據駐軍例行報告，東部三郡邊境最近一月內一切正常，鄰國並無大型軍隊調動現象。”
“駐軍可供調動的有多少？”
“回陛下，東部邊境三郡駐軍共六萬五千人，其中靠近邊境的常駐守備軍四萬五千人，機動部隊兩萬人，非邊境四郡共有守備軍一萬五千人，機動部隊一萬人。其中可以調離的軍力為機動部隊，考慮到東部日常守備所需，可調離的軍力總共是兩萬人。”
“只有兩萬人嗎？”國王的目光再次在文書上掃過，臉上憂色不減，“如果只保證最低國防所需軍力駐留東部，秘密調動，最多可以調開多少軍力？”
“如果只考慮最低所需……”特倫將軍略加思索，答道：“回陛下，最多可用軍力為四萬人。”
“四萬人。”國王的臉色稍稍緩解，停頓許久，他對特倫說：“我命你率四萬軍力，馳援北部邊境，只帶七日物資，換裝后秘密急行軍，所需後續物資我會從全國調往北部。”
“陛下，如此一來，東部防線一旦受到衝擊……”特倫說到一半又停住了，憂慮重重地看着國王。
“無妨，在你帶兵出發的同時，我國會有外交使節訪問東方的鄰國，以簽訂和平條約為目的加以周旋，北方危機相信很快就能結束，而此舉必能拖延到彼時，所以將軍大可放心。若能順利完成條約簽訂，那就更無需憂慮了。”
國王說完之後，放下手中文書，將信封蓋在上面，抬眼直視特倫將軍略顯老態卻依然剛毅的身姿。
“特倫將軍，明白了嗎？”
“瑾尊陛下之命！”
“退下吧。”
“是！”
特倫行了一個軍禮，轉身踏步離去。房間裏只留下了國王一個人。
“越來越不讓人放心了，但願這次能緩上一緩……”
他拉開書桌后的抽屜，將文書放了進去，從抽屜的縫隙能看到裏面已經躺着好幾個同樣樣式的拆開的信封了。
國王把抽屜關上，站了起來，雙手輕輕按在桌沿，抬起頭看向門外那晴朗的天空，注視片刻，忽然嘆了一口氣。
他低頭看向青石鋪就的地面，臉色凝重。
難道說到最後的時刻，終於還是要用到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