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雙俠計取望香院(一)

第二回雙俠計取望香院(一)

話說慕封提着孫趙二人的頭顱並心肝五臟到孟長青夫婦墳上祭拜了,連夜冒着風雪趕了兩天的路,來到青石縣。慕封一番打聽,尋着錢淵住處,來家看時,錢淵並不在。尋問錢淵左鄰右舍,方知其人日前到豫州河東郡投奔一富家親戚去了。慕封再打問錢淵那富家親戚姓誰名誰,在河東郡哪縣哪鄉居住,左鄰右舍卻也不知。

慕封尋思:“一郡轄地,少說有十來個縣,百來個鄉,十多萬戶人家,只這點消息可怎麼尋人?”轉念又想:“先去河東郡,等到地方時再想法子,若想不出來,便就一縣一縣尋,一鄉一鄉找,哪怕大海撈針,花上十來年功夫,也要把他找到,替我哥哥嫂嫂報仇!”當下思定,把從運澤縣縣衙帶出的金銀器皿拿去當鋪賣了,換了百來兩黃金裝進包裹,背在身上,便出了臨遠縣,往豫州來。正是:

一片赤心灑寰宇,要作知恩圖報人。

慕封一路晝行夜宿,遇店歇店,遇村住村,無店無村時,便就露宿山林破廟。沿路遇着好幾伙強盜,都被他輕而易舉的打發了。這般風塵僕僕走了兩個來月,到得豫州九江郡,距河東郡尚有百里之遠。這日,慕封因貪趕了些路程,錯過了宿頭,前不見村店,后不見人家,只得往前逶迤又走了二三里地,望前面有一片松林,林里有一破廟,心下大喜,往林里去。

慕封方進得林子,一棵松樹下忽的閃出兩個蒙面漢子,一前一後截住進退路。但見前面那一個漢子皮膚黝黑,身着補丁麻衣,手持一把缺口砍柴短刀,後面一個漢子身着破舊長袍,書生打扮,手提一柄破爛青鋼劍。只看這兩個漢子閃將出來,前面那一個亮了亮手中砍柴刀,喝道:“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打此過,留下買路財!”慕封見二人這窮酸模樣,不像是專門打劫的,倒覺好笑,有心探探二人的底,因笑道:“挑什麼萬兒?”

兩漢子聽了,摸了摸腦袋,不知是什麼意思,前面那漢子道:“你這說的什麼東西?”慕封笑道:“這是江湖上的黑話,意為尋問來者貴姓,你二人既是強人,怎的不知?”前面那漢子一聽,急道:“誰說我二人不知?只是沒聽清罷了,我卻姓劉。”說罷,指後面那漢子道:“我這賢弟只姓李。”

慕封道:“欸,你這樣回我卻又錯了。”劉姓漢子道:“我確是姓劉,我賢弟確是姓李,這是爹媽生下來就定了的,哪裏會錯?”

慕封笑道:“姓是沒錯,只是我既以黑話問你,你自該以黑話回我才是,這黑話管姓劉的叫‘順水萬兒’,管姓李的叫‘規矩萬兒’。你便應如此說:‘某家順水萬兒,某家這賢弟規矩萬兒’,這樣才對。”

劉姓漢子道:“正是,正是,我一時給忘了。”便又照着慕封所說答了一回,問慕封道:“你挑的什麼萬兒?”慕封笑道:“某家埋人萬兒。”劉姓漢子奇道:“這是什麼姓氏,黑話怎麼這般埋汰人?”慕封笑道:“姓氏的黑話多以諧音或取姓氏本意而成,我卻姓慕,取諧音墓地的墓,墓地是埋人的,以此叫‘埋人萬兒’。”劉姓漢子道:“哦!原來是這般,那為何劉姓叫‘順水萬兒’,李姓叫‘規矩萬兒’?”劉姓漢子一語未了,李姓漢子便道:“依小弟看,可能因劉取諧音流水的流,因此叫‘順水萬兒’,李取諧音禮節的禮,因此叫‘規矩萬兒’,只不知對與不對?”

慕封道:“不錯,正是這般。”劉姓漢子拍手叫道:“賢弟不愧為讀書人,真箇聰慧。”李姓漢子謙虛道:“哪裏哪裏。”說罷,忽想到自己二人是來打劫的,如何倒與人在這兒討論起黑話來,便提醒劉姓漢子道:“劉大哥,搶財要緊。”

劉姓漢子聞聽,恍然大悟,沉下臉來,向慕封喝道:“你這廝好不安分,把些鬼話來繞我,險些叫我忘了正事!快快交出銀子來!”李姓漢子道:“我二人只要財,不要命,不管你身上有多少,只管掏些來,便放你過去。”

慕封聽說,取下包裹晃了晃,道:“我這裏面尚有整整一百兩黃金,卻不知夠買路錢不夠?”兩漢子聞聽,四眼放光,喜道:“夠了夠了!我二人只要你二十兩就可。”慕封從包裹里掏出二十兩黃金托在手上,道:“金子便在這兒,你二人若有本事,便來拿吧。”

兩漢子見慕封此舉明是輕易不肯給,劉姓漢子道:“考教我兄弟武藝來了,你須知江湖人稱我為八臂羅漢九天神將十方惡鬼,我兄弟人稱四腳飛虎三眼二郎一枝花。只看這名頭你也該知我二人武藝不凡,你若是識相,便爽快把錢財給了,我二人只當沒聽過你這一句話,不然,直把你身上金子全搶了!”

慕封笑道:“二位好漢若有本事,便全部拿去又何妨?”劉姓漢子道:“哎呀!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休怪我兄弟二人不仗義了。”兩漢子便慢慢朝慕封靠攏過來。慕封笑看兩漢子,只舉着金子不動。劉姓漢子到了慕封跟前,伸手要去搶金子。慕封只把手一松,金子掉落。劉姓漢子只道慕封手滑了,大喜之極,彎腰便去接金子,他這一彎腰,頭卻暴露在慕封胸前,慕封立時給了他一記爆栗,同時伸出腳來接住金子。

劉姓漢子受了這一記爆栗,疼痛難忍,叫了一聲‘哎呦!’,丟下手中缺口砍柴短刀,雙手抱着頭,蹲在地上嚎叫。李姓漢子見劉姓漢子失利,卻想從後面抱住慕封,教劉姓漢子搶金子。只看李姓漢子剛要出手,慕封頭也不回的反手也是一記爆栗,敲在李姓漢子額頭上。李姓漢子便如劉姓漢子一般,也丟了手中破爛青鋼劍,蹲在地上,捂着額頭嚎叫。

慕封彎身拾起腳上的黃金,搖頭笑看兩人道:“你二人這樣的也敢學人打劫?”兩漢子四眼互顧,劉姓漢子叫一聲:“風緊,扯呼!”兩漢子起身便要逃走。慕封把黃金揣進懷裏,兩手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伸出,抓住兩人的後背,將兩漢子提將起來,便如提起小雞一般。兩漢子這時才知撞着厲害人物了,告饒道:“好漢饒我二人性命!”慕封本也沒想害他二人,聽得兩人求饒,便將二人放下。

兩漢子匍匐在地上,磕頭道:“多謝好漢高抬貴手。”慕封道:“面罩脫了說話。”兩漢子將面罩褪下。慕封瞧了二人一瞧,見一個滿臉溝壑,一個白淨面皮,道:“我有些話要尋問你兩,跟我來。”說著頭也不回的往破廟走去。兩漢子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終還是跟着慕封來到破廟。

三人進到破廟大殿,只見殿中燒着火,火上架着一個黑漆漆的破鍋,鍋里用清水煮着些野菜。慕封奇道:“這裏還有人?”那兩漢子道:“卻是我二人住在此處。”慕封道了一聲‘哦’,邀二人坐下,尋問兩人姓名。劉姓漢子道:“小人叫劉強,徐州楚雄郡人士。”李姓漢子道:“小生名叫李垣盛,冀州三川郡人士。”慕封道:“我看你二人不似那心狠手辣的人,好端端的,什麼勾當不好作,如何卻來作這剪徑的勾當?”

李桓盛道:“實不相瞞好漢,小生原是進京趕考的書生,因在半路遇着山賊,盤纏都被搶了去,流落在此地。而劉大哥原是楚雄郡過西縣田坎村一農民,因他村裡大戶看上他家土地,要用來作祖上遷墳的風水寶地,劉大哥不願意,那大戶便買通了知縣,不花一分一文謀了劉大哥的土地。劉大哥一氣之下,打死那大戶,逃亡在外,也流落在此地。那時我因幾日沒得東西填肚,餓暈了過去,幸得劉大哥逢着,將身上僅剩的幾塊薄餅扳碎,就着水喂我吃下,將我救醒過來。我二人身無分文,哪裏也去不得,沒得法子,只得在此古廟暫且歇身,想着學人打劫,湊個盤纏離了此處去謀生。但此處偏頗,等了好幾日,都不見一個人,每日只靠吃些野菜度日。今日終於等來好漢,哪知好漢神勇,我二人踢到鐵板了。”

李桓盛說罷,慕封想起自己叔叔嫂嫂也是因被縣裏大戶與知縣陷害才身亡的,不由感嘆:“如今朝廷腐敗,官官相護,魚肉百姓,以至強盜橫生,卻不知要等得幾時百姓才會有好日子過?”李桓盛與劉強聞聽,各人傷感,默默無言。

慕封將懷中的二十兩金子丟給李桓盛與劉強,道:“這二十兩金子,你二人收下,用作往後謀出路的錢資,打劫的勾當卻不要作了。”劉李二人卻不敢收。慕封只得又道:“這原也不是我的,是我從貪官污吏那搶來的,你們只管拿去就是。”劉李二人聽說,方才收了金子,感激涕淋的拜道:“多謝好漢救助我二人!未敢訖問好漢高姓大名?”慕封扶兩人起來,說了自己的姓名。二人又拜了幾拜。

慕封道:“今夜我要在此地將歇,你二位不會趕我走吧?”李桓盛笑道:“恩人已用二十兩黃金買下這裏了,這裏現在就是恩人的,我二人只是客人,哪有客人趕主人的道理?”一番話說得三人都笑起來。當夜,李桓盛與劉強給慕封打掃出一片睡覺的乾淨地,慕封便在破廟裏歇了一夜。次日一早,與李劉二人分別,繼續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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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劍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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