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正中下懷暗做歡 心知肚明被圍獵

第94章 正中下懷暗做歡 心知肚明被圍獵

巴雅爾比量着狼牙的大小:“這大尺寸的,有1000多吧。”

“青龍”說:“這價也是有的,血橫紋的色不深。”

“是大狼狗的啊,可不要騙我。”

“青龍”說:“假不了,這批貨就這色。”

巴雅爾瞅着血橫紋,青色有一骨節手指長。

“青龍”又說:“是假貨那不白跑了,靠它換回大米麵粉方便麵和菜類。”

又從包里拿出3對狼髀石,在手裏盤着:“瞅着這塊頭,溝槽啊深深的,槽邊高凹不是圓滑的,跑路磨得厲害,有小沙眼坑,這腥臭味嗆鼻孔。”

好多年前,巴雅爾在草場上撿回一隻死狼,帶生拔下了4個狼牙和後腿上的一對狼髀石,也是這個腥臭味。

他沒懷疑有假,盯着淺黃色有沙眼的那對,伸出了食指和中指問:“這貨色的盤到手,這個數?”

“青龍”說:“2厘米的這數夠。這3厘米多的,要2800。有黃黃小沙眼的,已是低價了。”

“手頭有點緊,等寬鬆了,下次補給你,就2000。”“青龍”沒回價。

巴雅爾攥在手裏嘎啦嘎啦的磨蹭着,這價在土產店裏也到不了手,塊頭成色和沙眼都不及這個。又問:“帶狼皮過來了嘛。”

“口岸查得厲害。有熟人幫我過關,4000給你白捎過來。”

在烏蘭巴托不到1300元人民幣,額外多出了2700元,“青龍”有點愁眉苦臉。

盯着這面相,巴雅爾有點可憐他。

土產店裏囤的貨,皮子大小不說,抓一把一般般,熟人找熟人人也是8000塊。

巴雅爾問:“啥時過來?最晚大後天趕過來,我在酒店等你。”

“一撮毛”鼠頭賊腦的湊過來:“口岸那邊我一鐵哥們在吶。啥時過來?讓他調個班就是了,微信傳一下相互的照片,口岸檢查有個照應。包我身上了。”

“青龍”從包里摸出了一個錫壺遞給了他。“等過了岸,還有兩瓶‘伏特加’”

巴雅爾又贅了一句;“順利過了口岸,請你去洗腳房,精神享受一把。”

“土律師”回了自己的串店。

瞅着他們高一腳底一腳晃動的背影,“一撮毛”朝巴雅爾耍着數錢的樣式,拇指磨蹭着食指:“我口岸那哥們,拿死工資的,手頭緊巴巴的,提個點堵一下他的嘴,下次好辦事。”

“找‘青龍’要去呀。”

“一撮毛”堆着笑:“就200,行嗎?做夢存錢有利息嗎?瞅着電視裏開鍋的羊蠍子,照樣吃不飽。”

為讓蓮花去礦山上班,巴雅爾買了一張大狼皮和一對狼髀石。

接完貨到了“五十一”莜麵館,在樓道里撞到了額日敦巴日。

我和高擁華去了洗手間。

額日敦巴日嘀咕着向巴雅爾擠了一眼:“懶牛懶馬屎尿多,哪來的閑心思搗鼓這爛事,商店不夠你乾的啊?礦山的人走花光了,掙啥錢?請進來了能攆回去?”

巴雅爾朦朧着目光瞅着說:“啥事啊,又拽到我身上了,有話直說好啦。”

“你搗鼓工作服幹嘛。”

“就這事呀,不礙嘎查半分錢的事,我做的我頂着,我以為是啥大不了的事了。”

嘎查長吐了一口粗氣:“還嫌事小啊,刀對刀槍對槍的干,兔子是老鷹的對手嗎?那不是找死嗎?找不到坑跳進去,我教你一招,阿來夫草場有坑,跳進去啊。白所長找你找的火急,急着回去撞槍口呀。”

“沒做啥怕他抓啊,證據在哪?人比牛值錢,賠得更多,也算是給老婆孩子後半輩子賺下一筆大錢,嘿嘿。”

“走呀,回去跳呀,早跳老婆孩子早有錢。”

“我的命,不值錢,錢值錢,說不準哪一天真跳進去。你的大命值錢,錢不值錢。”

我划動着“小平板”,瞅着色彩逼真的菜譜,疑惑的打量着,這不是羊旮旯骨嗎?二嫚子她婆兩個名兒。

我掏出兜里了盤得油光滑滑那個羊旮旯骨,老人們說戴在身上能辟邪去災。

現在看來一丁點的理由沒有,辟邪去災的東西,照樣下鍋填肚子。

到這人生地不熟的草原,老婆和父親母親也是對着耳朵說了多遍,想家的時候掏出來摸摸,和看到他們一樣。

小的時候,父親殺羊“熬冬”,兄弟幾個從煮羊頭羊蹄子羊腿羊蠍子的大鐵鍋里,撈出前後腿搶着拿“羊拐骨”,現在習慣了叫它是“旮旯骨”。

搶到手後用小刀把上面的筋和骨縫裏的肉剔除乾淨,曬四五個日頭,幹了后前後左右染上紅綠黃藍四種顏色,課間休息和放學回家的路上,頭扎在一起,握在手心裏“猜顏色”。

玩“旮旯骨”,春秋還好,夏天熱一頭汗,冬天紅鼻子頭下掛滿了鼻涕,吵着喊着顧不上抹一把,臉腮上鋪滿了一層鼻疙,只是為一塊表面粘滿了白沙糖的圓圓的糖塊。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這裏牛羊肉不缺,這旮旯骨多的不知咋吃了,燉着吃吵着吃醬着吃,什麼做法的都有。

一個高顴骨寬平臉戴廚師帽的人,瞅着我手裏的旮旯骨:“有年頭了,盤得光光的流油。塊頭不是很大,是個小的狼髀石,不到一歲的小狼。”

“不是狼旮旯骨,是山羊的。”

廚師模樣的小夥子從褲兜里掏出一塊大的,說:“還揣在兜里幹嘛,街面的商鋪里有賣的,狼髀石辟邪免災的,管用的。”

巴雅爾甩頭看到我和廚師說話,跑過來說:“菜,我點了,二樓的208。”

我瞅着小夥子笑了,今天算是來對了。

我問嘎查長:“滿都拉到哪裏了?”

跟在腚后的巴雅爾心裏咯噔了一下,滿都拉也要來嗎?忙問:“林礦,他要過來啊?要不再添兩道菜。”

下了兩道梯蹬,我把他喊了回來:“門口瞅一眼嘎查長,他買酒該回來了。綠草和寧城老窖就行啊,他偏要買賴茅。”

額日敦巴日打心裏喝不慣這53度的賴茅,這醬香味嗆得他眼裏流淚頭打顫,卻裝作品酒的模樣:“好酒啊,口味純正,潤心潤肺還潤喉。”

抿了一口又說,“林礦啊,這秘制的羊髀石有麻辣的,有香辣的,有醬的,有清蒸的,有原汁原味清燉的,您看哪一種合口味?”

我看着彩色的菜譜,這羊旮旯骨前後贅了好長一塊肉骨棒,想起了小時候的味兒,咽着口水說:“辣的吃不消,清燉的吧。這旮旯骨前後贅了骨棒肉,兩塊就飽人了。”

“林礦,您老家哪裏的羊多嗎?也叫旮旯骨。”巴雅爾有點找到了知己的味道。這裏的碟子淺,量不大,“要不再來一份吧,量不是很大,味兒地道,滿街面的數這兒的啦。”

“吃着看吧,多了吃不完,丟了可惜。”我吃得很慢,用刀剔除了黏在旮旯骨上的筋條,用力掰了下來,整齊放在碟子邊上。

我小時候習慣了叫羊拐骨。羊髀石這菜名外地人不看圖片,不知是羊拐骨。

額日敦巴日瞅着碟子一邊的旮旯骨,不好意思地問:“林礦呀,幹啥事都是板板正正的,剔得乾乾淨淨,一點筋片片沒有。”

我放下手中的小刀,問:“那個是左腿的?”

額日敦巴日捏在手裏,一一和那三個比量:“3個左腿的。”

巴雅爾把嘎查長碟子前面地2個右腿的撿到碟子裏,用刀修理得乾乾淨淨的,一個一個放進了我的碟子邊上:“好了林礦,不偏不差正好3對,夠嗎?”

額日敦巴日又問:“幹嘛用啊,林礦。”

轉眼間我年輕了好多歲,說:“你們這裏多去了,不覺得稀罕,光滑滑的捎回去。”

巴雅爾看透了我的大半個心思,轉動着眼球說:“燉煮熟透了的,不辟邪消災,生拆的管用呢。”

我眼光抖動了一下,草原也信這個。“要生拆?煮熟的好修理。”

這一切沒跑出巴雅爾的眼睛,他買的那對狼髀石和大號的狼皮有戲了。

他姑娘蓮花工作的事成算了七分,說出口的話像玻璃球一粒一粒落到了碟子裏:“狼髀石才辟邪消災吶。滿街鋪的塊頭小不說,多半是大狼狗的,是騙不識貨的外地人。過兩天我讓外蒙的鐵哥們過來帶幾對,純野生的老狼,揣在兜里或是戴在身上,狼聞到那腥臭味老遠跑走了,黃狗黑狗更是嚇得靠不了身。”

額日敦巴日前兩年在“青龍”手裏拿過狼牙和狼皮。“你說的是‘青龍’?那人靠譜,他手裏的貨地道,價有點偏貴。”

巴雅爾說:“便宜的不能說是假貨,基本差不多。捎回來你瞅瞅狼髀石的凹槽深,腥臭味特別大。明眼的人閉着眼摸摸那深溝槽,聞那味道,假不了。”

“你有理由證明街鋪里的是假貨?過段時間來幾個朋友過來看我,他們是衝著狼皮和狼牙過來的,看我只是個借口。”我延長着自己的想法,“飯後帶我去幾個鋪里轉轉,店主看你是本地人,不能騙你。”

額日敦巴日對巴雅爾說:“有事你先回吧。我陪林礦去溜達溜達,閑着也是閑着,瞅瞅這行情漲了,還是跌了。”

“走啊,我也陪着。”巴雅爾前兩天把價格溜達的清清楚楚,同樣的貨色至少比“青龍”給自己的要高出好多。

巴雅爾笑了,陪着瞅瞅價格也好,至少說給我的東西,值多少錢,我清楚。

他瞄着我倆進了店,有意落後幾十步給前面店的老闆去了電話,盯住着說,

把價抬高一些,有個漢族人要買,買去送禮的,指望不上回頭客,能賺一分是一分。

他幾步跟上了,一塊進了他打電話的那個店裏,老闆瞟了一眼巴雅爾,會意笑了,說起了狼皮狼髀石和狼牙鎮宅辟邪的那幾句四五年一成不變的話。

我餘光掃了一眼巴雅爾,懷疑他給的狼牙是假的,開裂了幾道細紋,外麵包銀“狼頭”也變黑了。

我摸着老闆遞到手裏的大號狼牙說:“怎樣辨別真假啊?”

老闆說:“你手裏的是上獠。我出的貨,沒假貨,放心吧。外蒙過來的,假一罰百,絕對保真。十牙九裂,裂了口子的不全是假貨。要養啊。買牙一看大小,二看硬度,三看橫血紋和牙尖,狼是吃肉和骨頭的,不硬不尖咬不碎牛羊的骨頭。”

我問:“那開裂的能修好嗎?”

“咋修啊,用骨粉和502膠抹平,那就假了。真狼牙才辟邪消災,裂口的原因是擱久了,長戴着不犯這個病。閑歇久了,在鼻子兩邊的油窩裏上下蹭幾個來回,三兩天蹭一回,就不會開裂了,要養啊。”

他指着一對狼髀石,又說:“這幾對旮旯骨,前幾天到手的,從外蒙帶過來的,比狼牙金貴多了。”

他出口的價比前幾家的高出五成多。

見我們三個有些猶豫,掀開冰櫃拽出一個鮮活的狼頭,指着獠牙說:“擔心的話,現拔,這可假不了。一樣的價,要等一些時間。”

我伸手接過那對狼髀石磨蹭着,巴雅爾跟店主說:“大老遠來了,實心要買,往下落落嘛,以後再來。”

老闆依然半笑着說:“一瞅也是實誠人,牙1600一個,一對3000元,別人少了1800不會賣的;那對髀石7800元,賣別人少了8000,不會賣的。”

額日敦巴日中間插話:“單個牙1500,一對2800。髀石7000元,行嗎?”

老闆臉上的笑意多了起來,幸運自己撞上了大賣家,沒等他開口,我便一口回絕了:“再走幾家看看,合適的話再回來。”

老闆說得不假,巴雅爾給的那個狼牙比手裏摸着的那個短一韭菜葉寬,形狀粗細差不多,一直擱在抽屜桌里。

我又說:“沒想到這行當的水,不淺啊,不識貨買了假貨,還感謝給了個便宜價,戴在脖子上起不了作用。你倆在牧區長大,狼皮有那麼靈驗嗎?小孩子老哭不睡覺,抱起來坐在上面,狼毛能立起來,小孩會一聲不哭,是真的嗎?”

額日敦巴日迎着口說:“牧區里沒這習慣,沒人敢把皮子坐在腚底下的。”

巴雅爾鬧機密了我的想法,把話實實在過了一遍腦瓜子,以前牧點的女知青魯林花也說過這話,關內的人信這個。

他更是堅信了買那張大狼皮是買對了,姑娘進礦山的時間會更近了。

我端端正正地盯着他們說:“打小聽長輩們說,聽的遍數多了也是真的了,沒人試過。大小狼皮沒看見過一張,小孩坐什麼?突然不哭了,估計是讓硬硬的毛扎的,哪來的邪?沒邪消什麼災。寧信其有,不信其無,一輩一輩口傳下來了。”

額日敦巴日打量着一個個洗頭房和足療店:“狼的地位高了,二級保護動物了,槍殺要判刑的。外蒙那邊沒這些要求,鬧不機密啊。洗腳洗頭房裏的小姐見錢就向身上撲,嘴唇紅厚臉皮,打草機划不透。”

巴雅爾跟緊了步,瞅着老闆把大的下獠牙當成了上獠。便說:“上獠彎曲的小,下獠弧形小。長短6厘米,顏色偏黃,血紋暗紅,血槽深才是地道的外蒙貨。5厘米多一點的1000多一點,6厘米的價就高多了,1600不貴。”

我清楚了上獠牙的價格。

額日敦巴日只是陪我在溜達腿兒,鬧不機密巴雅爾的想法,小聲嘟囔着,一盆糞火能燒多長啊,暖和不了圈裏的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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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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