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經常會有入睡方面的問題,可能這就是通常所稱的睡眠障礙吧。一些常見的解決辦法我都試過,比如放音樂、默數小羊等等,均沒有效果。出於對副作用的擔憂,我也不想接受藥物冶療。隨着時間的推移,我會感覺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沉重,由於我對聲音的高度敏感性,於是就變得更加焦慮。
好不容易捱到入睡,我的夢境的場景通常是從爭吵中開始的。
“我去姐們家過生日,你就好意思讓我拿幾百塊錢的酒?!我真不知道你腦子裏是什麼想的!”
“婉晴,你先不要生氣。聽我跟你......”
“聽什麼聽?!你知不知道你這種人就是小氣,算計!!我真是看錯人了。“
“我又不懂酒,你也知道的。我看家裏酒櫃裏放着這瓶,看包裝也還行,就直接拿給你了,沒有別的意思啊。”
“你別解釋!你就是不捨得花錢。什麼都不讓買,都是花我的錢。”
“怎麼會,我願意給你花錢,我只是覺得那瓶酒應該可以帶過去喝,就沒再單買一瓶。”
“家裏酒櫃買了是幹啥用的?幹啥用的??裝白菜的嗎?!您沒事兒的時候能不能動動手指頭,下個單,多買幾瓶儲存起來,下次也省得臨時出這種么蛾子讓我去人家裏面丟人!”
“我現在就下單,你想要什麼樣的?我真的不懂酒,你幫我看看,應該明天就能到。”
“明天?!哼,你自己留着喝吧!拜託您,好好學一下,給自己長點檔次,自己上網不會查嗎?一邊去,我得先走了。”
“晚上我去接你吧,在哪裏接你?......”
只聽得一聲巨響,門狠狠地關上了。站在家裏還能聽到樓道里傳來關門聲的迴響。酒柜上還放着那瓶獺祭二割三分。
手機震動了一下,對話框裏發來了一個位置。
我拿起手機,本想問幾點,卻一下子湧上一種莫名的悲傷,緊跟着心口疼得厲害,趕緊躺在床上休息了一會兒。
盯着天花板發了會兒呆,覺得好一些后,我撥通了那個熟悉的號碼
“喂?D,忙嗎......”
“還行,怎麼了?您老婆不會又跟您吵架了吧??”
“嗯......就因為一瓶酒,她要去朋友家慶祝生日,嫌酒便宜。那瓶酒確實是價格不高......”
“......不是,您先等會兒。她嫌酒便宜,讓她自己買去啊!您憑啥挨罵啊?”
“她成天挺忙的,估計沒時間看這些吧。我是想盡量都準備好,讓她少操心這些生活上的事情。”
“我天......您啥時候能跟我老公說說,讓他也能對我這麼好么?哈哈哈。我跟您說啊,你們倆打一開始,我就提醒過,現在演變到什麼程度了?”
“我真的覺得特別委屈,你覺得我做錯了嗎?”
“我覺得您沒錯,她剛才還說什麼了。”
“還是那些話吧,比如讓我上點檔次。”
“......要不我替您抽她一頓得了......聽這個話難道不覺得氣人么?!我聽了真來氣啊!”
“我現在已經沒力氣生氣了,我只是難受,心口特別疼。”
“你們啊......那您怎麼考慮。”
“我也不知道。”
“要我說啊,趁你們還沒孩子,趕緊該分就分。”
聽到D的這句話,我沉默不語。
“喂??”D有點不放心地問。
“我在。”我沒精打采地回答。
“我以為您家郊區信號又不好了呢。”
“......說得跟您家不在四環外似的......”
“哈哈哈哈哈哈,我家跟您家不一樣嘛。真的,我說的您一定要考慮考慮,這是為您自己好。”
“嗯,讓我想想吧。我現在有個感覺,這幾年自己一直在往後面一步一步退,現在已經讓自己無路可退了。”
“您早不聽我的,早聽我的您早不用這樣了。反正現在您自己挑的路,自己看。”
D又一半關心一半擠兌地囑咐了我幾句,就去忙着給家人做飯了。
收了電話,諾大的家裏又變得空空靜靜的。我感覺到異常疲乏,頭痛加上心口的疼痛,讓我不得不再次躺回到床上,默默地看着天花板上吊燈的圖案。那是一幅抽象的繪圖,由幾個線條勾勒而成。不由得嘆服人類想像力的神奇,僅憑這寥寥數筆,就能夠在平面上營造出這樣生動的效果,如果我們的生活也能如此簡潔明快,那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