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那一扇窗
“沃卡拉,有槍打不死的人嗎?”臨走的時候,趙原突然問了句。
“沒有。至少我沒有見過也沒聽說過。或許九階以上能夠辦到,只不過那也只是傳說。”沃卡拉下樓前肯定的答道,他很快又補充了一句,“當然,你得打得到他!”
“那就行了。”既然沒有這樣的怪物,說明這個世界還是在自己的認知範圍內的,趙原就放下了小半的心。捷爾夫斯基在塌了一半的閣樓也就是三樓建了幾個射擊陣地,一個木頭架子代替了樓梯,成為連接閣樓和二樓的通道。
從閣樓上望出去,藉著火光,大致能夠能看出幾十米遠。這一帶是紅十月工廠的職工宿舍樓,樓與樓之間的距離十分的接近。看得出這個龐大的城市已經成為了一個巨大的垃圾場,到處都在燃燒着大大小小的火堆,交通壕、暗堡、倒塌的房子、下水道、地下室……無數人為的和天然的構成物組成了一道道複雜的戰場。幾乎看不見人,因為總有不知從哪裏飄來的煙與霧匍匐在地上遊盪着。偶爾也有幾隻不知如何存活下來的野狗在戰場上流竄着,撕扯着破敗的衣服,沒有人願意向它們開槍來暴露自己的位置,使得這些野狗成為了戰地上唯一的活動生命。
“捷爾夫,”趙原也叫起了捷爾夫斯基的呢稱,“尤里說他聽到了不安的聲音。”
“嗯。”捷爾夫斯基側卧在地上,通過一個低低的觀察孔從側面察看着外面的情況。他反問了一句:“你覺得尤里象什麼?”
“蝙蝠?”趙原猶豫着小聲問道。
“有什麼可小心的,東方人,你太敏感了。”捷爾夫斯基笑着說道,“每個人都這麼說他,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你覺得他說得怎麼樣?”
“不怎麼樣。”
“什麼意思?”
“你信他嗎?東方人?”捷爾夫斯基慢悠悠地問道,“在傳說中,蝙蝠可是吸血鬼的近親、魔鬼的使者。”
“嘿嘿。”趙原也笑了,尤里與邪惡的吸血鬼明顯有着距離,雖然他的臉色夠慘白,也有長長的犬牙,甚至還有一縷黑暗的味道。但是,尤里明顯對自己是抱有好意的,在現代的學校里,並不乏這種外貌醜陋而內心嚮往友誼的學生。他對尤里並沒有岐視,更何況東西方文明中對蝙蝠的傳說不盡相同,“在東方,蝙蝠是因為偷吃了農民豬油的老鼠變的。”
“唔?”捷爾夫斯基倒是頭一回聽到這樣的傳說,“真的嗎?”
“真的,只是在有的地方是因為偷吃了鹽,在有的地方是偷吃了菜油,不過都是老鼠變的。”
“你說尤里是因為吃了什麼?”
“沒準是教皇的生日蛋糕。”趙原一本正經的猜測道,“所以天主教才這麼痛恨蝙蝠。”
俄羅斯盛行的東正教與天主教儘管是同源而出,但與許多曾經在革命年代是同志加戰友的敵人一樣,二者間的矛盾是既複雜又單純。捷爾夫斯基幾乎放聲笑了出來,不過他很快收正了態度認真的說道:“瞎眼的蝙蝠總能避開應該避開的東西。尤里的耳朵和沃卡拉的鼻子幫助我們活過了最激烈的戰鬥,想繼續活下來,那就相信他。”
“我明白了。”趙原邊給橋夾上着子彈邊認真的點了點頭。他已經隱隱覺得尤里和沃卡拉的身上還有着不同尋常的秘密,捷爾夫斯基也一樣明白,但戰爭中的頭等大事是活下來,而不是打探別人的秘密。
趙原腦中突然的一亮,對於自己莫名的出現在斯大林格勒的戰場,沃卡拉、捷爾夫斯基他們難道就沒有懷疑嗎?很顯然,他們肯定會有,但現在根本不是追查他的來歷的時候。
“也許,是努力拚命贏得友誼免得秋後算帳的時候了。”趙原默默的想到。來到這個時代,機遇與風險並存,無論是想要恬淡還是權勢對於知曉歷史進程的自己,都是一個極好的機會。要是回到這個時候的中國就更好了,或許能結識很多大佬,打下足夠結實的基礎。他有些離神的想到。
“你是精神力者?”
“三階。”
“你能描述一下精神力這個東西嗎?”
“一扇窗戶。”捷爾夫斯基很簡略的解釋道,“之前他緊閉着,當你的意識涌動到有足夠的力量去推開它的,就看見了新的世界。當你能夠看更遠的時候,就接觸到了最多的東西,也得到的更多。就這樣。”
趙原細細咀嚼着捷爾夫斯基的描述,仍然不能理解,但他明白這應該算是比較通俗易懂的解釋了。
“我聽說,天眷者只存在於血脈之中,不是天眷者的後代就無法產生新的天眷者?”
“是的。我的祖先中有過強大的天眷者,他是騎士與精神力者的複合體,能夠拉開最強勁的長弓,甚至能夠射落太陽。”
“那,你有女性的祖先住在月球上嗎?”趙原下意識的問道。
“沒聽說過。你怎麼問起這種事情?”捷爾夫斯基奇怪的抬頭看了眼月亮,一輪紅色的月亮靜謐的掛在天空上,臉前不斷的浮動着黑煙與血色。
“我亂說的,你能用意念移動東西嗎?”
“不能。我的精神力方向是狩獵女神的眷顧,可以讓我對彈道有一種特殊的感應,移動東西那是感應型的方向,不同的窗戶決定不同的道路。明白了嗎,好奇的傢伙?”
“明白了。”趙原總算明白討人嫌了,他拖着手榴彈包到另外一角落裏,把手榴彈掏出來一個個擺在地上。看來精神力者並非都能隔空移物,而是有很多種發展方向,自己也許還有成為精神力者的潛能?只是那扇窗戶到底是什麼,又該怎麼樣去打開?相比起力量來,更玄妙的精神力者,讓他嚮往。想想也是,心想就能事成,是多麼唯心主義的一種能力。
流落到這麼一個平行的過去時空,趙原恍然感覺到了一股的空虛,那些熟悉的人,熟悉的事物,就那麼離自己而去了嗎?還好這個時空還有一些不可思議的東西,這為心中的那點念想提供了一線的希望。
“我一定要回去。”
他暗暗想道,親情、友情、愛情,哪裏是一次穿越可以拋下的。
“東方人。”一聲呼喚驚醒了他,沃卡拉露出了個腦袋,向他招了招手,“熟悉一下樓內的情況,德國人不會就這樣放棄……”
在之前的戰鬥中,都出現了亞特蘭蒂斯兵團的番號。象坦克集群一樣,德國人將天眷者組成了專門的兵團,而不是象蘇聯人一樣分散使用。發現了零星的亞特蘭蒂斯兵團成員,說明他們已經遇上了這條神秘而兇狠的大鯊魚。
6號公寓的房間都很狹窄,走廊上的窗戶全部用磚石封上了,有的還用上了混凝土,只留出一些比茶杯大不子多少的射擊孔和稍大一點的投彈孔,顯得十分的堅實。一樓內的牆面幾乎全部被爆破過,每一塊瓦礫上都吸滿了血腥。
“衝鋒槍手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大威力的爆炸物……”沃卡拉指着那些被炸出一個個大洞又被填補上的位置說,“一公斤的炸藥足夠震死牆另一面的人,不管是天眷者還是普通人。所以不要貼在最外面的牆上,要敢把他們放進來……戰鬥一旦打響,要多用手榴彈和炸藥包……汽油瓶也是好東西。”
趙原不斷的點着頭,學習着這些保命用的經驗。天眷者在現代戰爭中沒有格外突出的優勢,一粒子彈,一個手雷,都可以奪走生命。
前提是——被擊中。
趙原不明白沃卡拉為什麼總是強調這一點,對於天眷者的能力,特別是精神力者的能力他還是很不了解的,也很難了解這些話中的意思。沃卡拉對此幫不了他的忙,他只遇上過力量系的天眷者,沒有和精神力者打過交道,很多東西都是道聽途說。
“注意——炮擊。”
在間或響過短促衝鋒槍聲的夜空中,突然響起了尖銳的嘯音,迫擊炮彈跟雨點似的落在這棟破敗的公寓樓外,翻騰起的熱浪和濃塵和沸騰的開水似的涌了進來,數不清的破片噼噼啪啪的打在牆上,彷彿有一萬隻蝙蝠在撞擊着玻璃幕牆似的。
面對着炮擊,沒有吶喊,也沒有跑動,在戰爭中學習了戰爭的人們以戰鬥小組的陣形佔據着各自的位置,等待着攻擊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