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改廚改灶改廁

李德福一聽江心月提出的“三改”，不無憂慮：“三改要花不少錢，如果上面沒補貼，誰願意自掏腰包？”

“環境變好了，不是他們自己受益嗎？為什麼不願意？”江心月大惑不解。

“他們覺得現在的生活環境也不錯啊，改不改無所謂，況且這麼多年都過來了。誰願意將真金白銀往外掏？給他們錢還差不多。”李德福一針見血。他自己也生活在農村，他也是農民，當然知道農民是怎麼想的。包括他自己也不想拿那麼大一筆錢出來搞所謂的環境美化。

實情歸實情，但環境整治還是要搞的，江心月想。當然，農民手裏不寬裕，誰都捨不得拿出幾大千現金出來搞他們認為無關緊要的環境整治。廚房改造可以緩一步，但廁所改造必須立即進行。

竹縣農村，或者川東農村，民居樣式基本是正房旁邊或後面搭建灶屋，灶屋再連豬圈。冬天還好，夏天就慘了。蚊蠅亂飛，臭氣熏天，入廁大解小解或洗澡，常常被蚊蠅咬得大包小包奇癢無比。如今溫飽問題已解決，為什麼就不能將環境衛生美化亮化呢？所謂提升生活品質，就是美化亮化生活環境。

江心月很多時候都想不明白農民為何不願意出錢改善環境衛生這個問題。看來，讓農民生活變得沒有尊嚴的不是別人，也不是他們自己，而是他們那根深蒂固的落後觀念。

還有柴草堆積問題。從事農耕的農民喜歡將乾柴木棒秸桿等堆到灶屋、豬圈或屋檐下，不僅影響環境美觀，還存在嚴重的火災隱患。

江心月將心裏所想、眼睛所見如竹筒倒豆子般，嘩啦嘩啦地倒了出來。

李德福見江心月停歇下來，接過話茬：“你說的這些雖然都是事實，但怎麼改？現在農民家庭養豬少了，種莊稼的也少有用畜糞施肥了，但豬圈還在。由於排水不暢，豬圈凼凼一年到頭裝滿臭水，的確影響生活質量。要改廁，是把豬圈拆了填平糞凼凼？萬一人家還要養豬呢？我看，很麻煩。”

江小川在家裏生活了幾個月，覺得什麼苦都可以吃，唯獨上廁所和洗澡這兩件事讓他苦不堪言。即使江心月不說，他也要“三改”了。只是如李德福所說，豬圈凼凼要怎麼辦才好？如果掀掉豬圈，填平凼凼，母親肯定不依，萬一哪天又想養豬呢？可以說，豬圈是母親那一代人解決生活而不可磨滅的記憶。

江小川氣怵怵地：“過兩天我到場鎮上買磁磚，先把廁所改了。受夠了。”

“小川，我們要好好合計一下三改的事。你一家人改廁事小，重要的是要在全村起到帶頭作用，推動大家都改。我們改廁，不僅僅要解決上廁所、洗澡方便問題，還要解決污水排放問題。只有把這個問題解決好了，才算真的改好了。”

江心月提出的這個問題無疑帶有治本性質。

“小川，我們培訓時參觀的示範園裏，農民的廁所改了沒？”李德福問。

“沒注意。當時只想到發展現代農業，沒注意其它的。”

“問問那邊。如果他們改了，我們可以借鑒一下。”江心月對江小川說道。

“幸好跟那邊的人加了微信。”江小川邊嘟囔邊查找微信聯繫人，不一會兒就聯繫上了。

經詢問廣漢市朋友，了解到他們改廁主要使用的“三格式”化糞池，家庭生活污水經過處理、凈化再往外排放。

廣漢朋友隨後又發來已改廁照片，江小川看了后覺得完全可以參照執行。又將照片發給江心月、李德福看了，嚷着過兩天自己率先改了再說。

三人隨後分工：江心月主抓環境改善，江小川負責田型調整前期工作，李德福負責高塝田和坡地的小春播種工作。

李德福像想起什麼似的，忽又說道：“既然咱們決定搞現代農業，不如先買兩台旋耕機回來，今秋就可派上用場。”

“錢哪裏來？”江小川和江心月同時驚呼。

“我只管提方案，不管錢的事。”李德福說完，準備起身回家。他要回去動員老母親整兩塊坡地出來，撒播油菜秧。

江心月看着李德福微微佝僂的背影，問道：“李隊長，你的腰椎間盤突出好些了沒？”

“好很多了。多虧你勸我手術治療。”李德福頭也沒回地應了一句。

江心月本來還想問他甜甜和蜜蜜在鎮上讀書有沒困難的事，因前幾天唐姍姍跟她說起李權的事，她今天看到李德福突然就想起要問一問。可李德福兩手護着腰已經走了。

錢，錢，錢。江心月此時無奈地感到，無錢真的寸步難行。怎麼辦？她快速轉動腦子，猛然想起，當初跟谷萬剛談鄉村振興規劃時，自己跟谷萬剛提過“伴手禮”問題，如今要真槍實彈地開幹了，谷萬剛怎麼也得表示表示吧？不然，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還有成立村集體經濟組織的申請亦上交很久了，國家的補助資金該到位了吧？

想到這些，江心月有些坐不住了。不行，得出去跑跑路子，否則，真無米下鍋了。

李德福回到家，商量母親平整幾塊坡地出來。母親問要幹啥，李德福說撒油菜籽。村上要求高塝田和坡地全部種油菜。

李德福母親發現兒子自從當上隊長后，再不像以往一樣要麼死氣沉沉，要麼唉聲嘆氣。不僅身體好了一大半，精神更是好了不少。如今聽他說要撒播油菜籽，二話不說，吃了午飯扛着鋤頭便去後山挖地了。

李德福見母親出去挖地，這才想起還沒買油菜籽。又想起江心月是農業專家，不如問問她種哪個品種合適。

江心月沒想到李隊長行動這麼迅速，心下除了感動，還有一股催人奮進的力量在潛滋暗長。看來，農民的積極性稍加調動就起來了。

江心月急忙詢問種子公司李麗。李麗如數家珍，慶油3號，南油868號，川油46號，等等。聽完李麗介紹，江心月說，三個品種都幫我準備十幾袋。

李麗不由大笑，江大局長這是要當農民，大力發展農業生產嗎？江心月也爽朗大笑，廣闊農村大有可為啊。我們準備將高塝田、坡地全部栽種油菜。李總工，什麼時候到鹽井溝村來調研吧，我們馬上建高標準農田了，你最好把制種項目放到我這個村，保證讓你省事又省心。

李麗一愣，這個江心月，還真說干就幹了。當下應允道，一定抽空下來看看。李麗當即便把這事放心上了。

江心月微信聯繫谷萬剛，一直沒迴音，不得不聯繫秘書小趙。小趙倒是很快回復了，說谷書記正在開會，晚點兒再約。

江心月好不容易進趟城，為不浪費時間，自然要到相關部門去活動活動。

去到交通局，找到分管項目建設的副局長文揚，問及3條水毀道路復建問題，文揚哈哈一笑：“你還敢來問？你要求建成高標準旅遊路，我們工程人員都頭痛死了。你說，你那山溝溝里，修那麼好的路幹啥？要達到那麼高的標準，什麼轉彎半徑、橫坡、縱坡等技術指標，都要達到技術規範才行。這得要費多少工時啊？”

江心月聽文局長抱怨，不氣也不惱。誰說山溝溝里就不能有高標準等級公路呢？

江心月沒搭理文局長的問話，只問他什麼時候能夠開工。還說鹽井溝村的村民進出非常不便，只等交通局儘快恢復道路。

文局長亦不馬虎，實話實說道，施工預算已報財政局評審，但財政局還要報縣委縣政府審批。一旦有了控制價，就可以招投標了。

江心月知道項目建設前期工作流程長，況且又涉及巨額投資，縣委縣政府肯定會慎重，自不必說。江心月目的也不在問這個，只跟文局長說，3條路動工后，能不能跟施工老闆招呼一聲，民工都用我們村的？

文局長不明所以地看着江心月，什麼意思？

江心月忙解釋道，幫村民找點兒活路，掙點兒錢。文局長一聽是這事，哈哈一笑，算是應下了。

聊了一會兒，告別文局長，江心月又去往自己的娘家單位—農業農村局，所幸局長楊大山在單位辦公室，沒出去開會。

說來奇怪，每次見到楊局長，江心月就有股心安的感覺。潛意識中，只要在工作上遇到困難和挫折，她就想去見楊局長。她覺得楊局長會給她困境中的工作帶來一絲光明和轉機。

江心月將眼前無錢的困境跟楊大山一五一十地說了。楊大山沉吟道，成立集體經濟組織的補助款沒這麼快下來；高標準農田建設項目還要報省農業農村廳審批，一時半會兒亦批不下來。

兩人沉默着，事情似乎陷入了僵局。

楊大山想了想，轉而又對江心月道：“關於高標準農田建設，要不，你們村委會自己當業主招標施工單位？或者，組織農民自己集資建設？再不濟，到銀行貸款建設？”

江心月聽到這裏，眼睛倏地一亮。對，銀行不是有涉農資金貸款嗎？如果能貸，旋耕機的事便有着落了。

兩人又絮絮叨叨地討論其它問題。臨到快下班時，秘書小趙才跟江心月來電話，說谷書記會已開完，如果事情緊急，抓緊聯繫他。

江心月急忙打電話過去，谷萬剛思考了幾秒鐘才答應讓她去辦公室。

江心月抓起坤包，風風火火地告別楊大山，一路飆車來到縣委大院。她知道谷書記忙，去到他辦公室也不廢話，簡單說了趁冬閑時間要組織村民進行“三改”，以及建高標準農田的事，然後話峰直轉：“今天來找你，想要點兒錢。”

“要多少？”

“多多益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