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絕望的過去
大日佛光寺始建於唐代，千百年來未斷過傳承，時至今日依舊香火鼎盛。
寺內塔石林立，寶殿莊嚴，主殿前有一處極寬闊的廣場。
廣場上，水磨青磚鋪地，靜謐深遠，人若置身其中，極易產生一種天圓地方的錯覺。
中央是一尊一人多高的蓮花香爐，爐身似蓮花花瓣，上面遍佈經文，片片向上，足足累了五層。
裊裊青煙，自香爐中升起，連天接地，混入了經文禪唱，廣場上人流如織。
“轟！”
一隻巨大的青銅手掌憑空出現，瞬間砸翻了香爐，香灰揚了一地，落在潔白的雪地里，星星點點，如潑墨一般。
與此同時，正殿中那尊三頭千手、結跏趺坐於鐵蓮花上的青銅古佛，法相正中的那隻手掌不翼而飛。
切口平滑，渾然天成。
“別……別走啊……”
原本排隊算命的人，呼一下都涌去看熱鬧，算命老頭又成了名副其實的空巢老人。
而李小川正扶着門口的石獅子，瘋狂嘔吐起來。
石獅子飽經風吹日晒，面目風化的嚴重。
當初的它恐怕也沒想到，看不見也有看不見的好處。
算命的小老頭髮現李小川后，貼身走過來：“奇了怪了！黑氣怎麼都不見了？！”
李小川有氣無力，白了老頭一眼：“怎麼？你還巴不得我死？”
老頭盯着李小川，眉飛色舞，像是發現了一件稀世珍寶：“不得了！不得了！居士，有沒有想法隨我一起雲遊四海，扶危濟困？”
說著說著，那老頭還忍不住摩擦起食指和大拇指，不斷沖李小川比心。
看得李小川一陣頭皮發麻，感嘆起來，自己最近似乎特別受男同志青睞？
“道長告辭，我們有緣再見！”
話音未落，老頭便只能目送着李小川，飛快地消失在登山的小徑上。
老頭伸了個懶腰，淡淡地看了一眼天地，張口一嘯，在半山腰響了個炸雷。
“好小子，還不賴嘛！”
……
下山的路上，李小川久久不能平靜。
自己到底是沾染了什麼東西？
竟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直接將他拉入夢境，要把他殺死在夢中。
“不行，這樣下去遲早要完，我得想點辦法。”
偃石山腳下原本是一個小鎮，鎮上的人多以張為姓。
得益這裏成片明清風格的古建築群，保存極為良好，故而和偃石山一同納入了旅遊風景區的開發，規模逐漸擴大。
更值得一提的是，此地尚武成風，大大小小的武館，多如牛毛，培養出不少全國武術冠軍。
改革開放以來，不知有多少國外的功夫愛好者，慕名前來學習功夫。
之後，隨着外國思想文化的交流融合，拳擊、散打、泰拳、綜合格鬥，甚至是一些東南亞小拳種，也都在這裏落地生根。
一時之間，百花齊放，成為了國內、甚至是世界上有名的習武聖地。
李小川一腳踏進這裏，就感受到了一股熾盛的陽剛之氣，熱烈強悍，鋪面而來，地面上竟見不到任何積雪。
無數朝氣蓬勃的年輕人，在露天的院子裏演練着套路，揮汗如雨。
吐納之聲、呼喊之聲、揮拳之聲……
諸多聲響凝結於一處，如虎嘯龍吟，直衝天際。
陽和的風吹拂在身上，李小川頓時覺得神清氣爽。
“哥哥，功夫散打了解一下嗎？”
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怯生生地扯了扯李小川的衣角，遞給他一張皺巴巴的傳單。
這小男孩生的唇紅齒白，一對大眼睛又黑又亮。
雖然身上髒兮兮的，但並不影響他的俊俏可愛。
李小川蹲下身來，接過傳單，看了看上面的內容。
傳單做的十分簡陋，除了全國武術冠軍外，再沒有別的信息，虛假宣傳的可能性很大。
“是誰允許你在這裏發傳單的？”
一聲清亮的呵斥，如雛虎一般。
五個稍大一些的男孩子，體格健碩，神采奕奕不知從哪裏鑽了出來，耀武揚威。
“我……”
小男孩眼裏的光芒瞬間黯淡了下來，似乎特別害怕，轉頭就要逃走。
他輕輕拉住小男孩，寬大的手掌極是溫暖。
驚訝地看着李小川，小男孩眼中略帶些埋怨，並不知道他拉住自己想幹什麼。
“你不帶我去武館看看？”
小男孩忽的綻放出耀眼的神采，彷彿黑夜裏升起的星辰。
“等一下！你不要被他騙了！”
那幾個稍大一些的男孩，“噔噔噔”快步靠近，舉手投足，頗具龍虎之形。
他們一點都不忌憚李小川這個成年人，七手八腳地將他抓住。
“小哥，你別信他！他爸是個騙子，他就是個小騙子！你看他傳單上面寫的什麼全國武術冠軍，那都是騙人的。”
為首的一名男孩濃眉大眼，來勢洶洶，一看就是遠近完聞名的小霸王。
“當然，如果說吃興奮劑也算數的話，嘿嘿……”
“你胡說！”
一張小臉漲得通紅，小男孩憤怒的舉起小拳頭，擺出架勢，身上竟然有了一絲宗師的韻味。
輕蔑地看了一眼小男孩，小霸王張口閉口，非常之蠻橫：“呵呵！還沒挨夠打是嗎？三胖！剛才就你該把他的傳單撕爛！現在你去再干他一次，然後把他的傳單撕爛！”
一團小肉山一般的男孩走了上去，摩拳擦掌，身上的小肥肉顫顫巍巍：“得嘞！”
剛想上去把那團小肉山拉住，李小川卻發現自己被剩下四個男孩子死死焊住。
小霸王一臉明牌的張狂：“小哥，去我家武館吧！金杯銀杯，不如群眾的口碑！你如果不放心，大可去街坊鄰居那裏打聽打聽，我老爸可是村裡數一數二的拳腳大家！”
“這幾個小孩力氣怎麼這麼大？”
李小川心急如焚，眼睜睜地看着小肉山撲向小男孩，毫無辦法，一時間又氣又惱。
“難道已經蹩腳到了這個程度嗎？連幾個小孩也搞不定了？”
小男孩的一招一式，行雲流水，起承轉合，像是在用肢體，書寫一篇錦繡文章。
可是力量上懸殊實在太大，小肉山幾個炮拳砸下來，如刀斧劈砍木柴。
小男孩立刻就招架不住，被打翻在地上。
得勢不饒人！
小肉山欺身趕上，壓住小男孩，發出爽朗的笑聲。
立刻將身子蜷縮成一團，小男用雙手死死抱住頭，任憑小肉山的拳頭落在他身上。
李小川忽然愣住了，塵埃之中的那個瘦小身影，彷彿與自己記憶中的某個畫面無限重合。
絕望宛若一片烏雲，籠罩住李小川，耳邊又開始響起一首童謠。
“小煞星，小災星，貔貅獅子也犯愁。沒爹疼，沒娘愛，姥爺姥姥掉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