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你能幫他嗎？
心裏太難受了，像有人抓着她的心使勁捏在手裏，她難受到想大哭一場。
“當時的叔叔阿姨的屍檢還是周強做的。”羅薇的神情也無聲地昭示着她心裏也極不好受，她拍拍居冉的肩，“我跟易雲深在門口等着的半個小時相信是他這輩子最難熬的半小時。”
“我能體會到他的痛苦，雖然我的痛苦，不及他的百分之一。”居冉抬手拭去眼角湧出來的那點淚意，“年初我爸爸媽媽一起出了車禍，我爸爸在ICU待了一個星期，剛知道消息的時候，我差點崩潰。”
居冉心有餘悸地看着羅薇：“我現在想起這件事還是后怕，有時候做噩夢，我醒過來就哭，早上聽到他們的聲音我才安心。”
“輕微的創傷應激障礙。”羅薇說，她又擔憂地看了遠處的易雲深一眼，“相比起來，雲深的創傷應激障礙就更嚴重了。”
居冉呼吸一滯。
“有什麼，我能幫他的嗎？”
“小冉，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幫到雲深的。”羅薇對於她釋出的善意很欣慰，她臉上的笑容斂了斂，“雲深現在的主要問題，是他走不出對父母去世的內疚，這麼多年來一直在自我懲罰。”
“你有沒有發現他一直在換房子住？”見居冉點頭，羅薇又問，“那你知道他為什麼一直處於居無定所的狀態嗎？”
居冉老實答：“易先生在寫一本小說，裏面的主角需要在不同的房子裏找線索，我以為他是為了寫作靈感才換房子的。”
羅薇苦笑：“但是在寫這本書之前，他也在不停搬家，這樣的狀態持續了快三年，你覺得這正常嗎？”
居冉呆若木雞，似乎現在才意識到易雲深真正存在的問題。
“他在放逐自己，在潛意識裏，他一直把父母的死歸咎於自己，他怪自己，叔叔阿姨去世后，他辭了職，賣了房子，自己就開始不停搬家，我跟老周私下裏分析，都覺得他在變相懲罰自己，要讓自己做個一輩子沒有家的人。”
羅薇嘆息：“所有人拼了命的為幸福拚命，只有他，主動放棄了這些對人來說最重要的東西。”
居冉手心冰涼一片，一想到易雲深這個男人，想到他親口向她承認自己是這個城市中唯一沒有家的人，當時她只以為他是誇大其詞故意賣慘，原來這是真的。
她下意識想為他做些什麼，讓他從傷痛中走出來，可她只是個房產經紀人，她能為他做什麼呢？居冉一時想不出來。
“小冉，我們雲深脾氣不好你多包涵了，總之啊…”羅薇一副鄭重託孤的語氣，“我們雲深就拜託你照顧了。”
居冉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回應羅薇，讓她照顧易雲深就有點過了，易雲深生活不缺錢不缺助手，除了給他找房子，她想不出來還能在哪方面照顧他，雖然這段日子她對他產生朦朧的好感，可那也是單方面的好感罷了，她沒有自信能贏得他那顆已經千瘡百孔的心。
於是她用公事公辦的語氣對羅薇說:“薇姐你放心，我一定服務好易先生，讓他在住房上沒有後顧之憂。”
羅薇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
羅薇被孩子叫走了，留下居冉一個人內心悵然，默默消化今晚聽到有關他的事情，心徹底亂了，她不知道在什麼時候竟然如此在意一個人，她彷彿成了他的共同體，他開心她就雀躍，他痛苦她也跟着難受，就像現在，想到他多年承受着生命中不能承受的痛楚和思念，她就悲傷地不能自己。
他過往所有的古怪行為都有了合理的解釋，火災奪走了他的雙親，應激障礙使他多年不靠近火，帶墨鏡，不進廚房，不在一個地方住滿一個月。
她憐憫地望着他的背影，渴望蒼天灑下一束陽光，溫暖他冰封許久的心。
彷彿是感知到她異乎尋常的視線，正在與前同事們說笑的易雲深突然扭頭，，劍眉星目，好看得像是從某個偶像電視劇走出來，居冉察覺到自己的失態，錯亂地移開了視線。
她背着身，幫着洗碗。
“剛才羅薇跟你說什麼？”他走到她身側，往盤子裏添水果。
“羅薇姐和周法醫的愛情故事啊，他們真是神仙眷侶呢。”她一臉嚮往，“都有點想把他們的故事畫出來了。”
“我的漫畫還沒完結呢。”易雲深用刀叉叉起了一塊火龍果。
居冉有種自己就是那塊火龍果的錯覺：“你是不是也想要有個自己的愛情故事？這個好說，你想要一個什麼樣的女朋友呢？清純的？妖艷的？萌妹子還是御姐型？我看你三次元也遇不到女孩子，二次元里女讀者倒是很多，要不女朋友就從女讀者里挑一個吧。”
易雲深幽深的目光打量了她一眼，口氣很差：“我需要嗎？你不是女讀者？”
說完，他不等她回答，就施施然地拿着盤子走開了，居冉瞪着他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麼，臉莫名的燙了起來。
真是的，他這到底什麼意思啊？
居冉瞪着易雲深的背影發獃，她很快感覺到另一道目光投射在她身上，轉頭一看，發現是那個叫做鍾啟的記者，她臉色一紅，忙移開視線，假裝低頭吃東西。
真是的，她一定是被別人當成花痴了。
聚會散場，居冉本打算避嫌去路口等他，架不住羅薇特別熱情地把兩個人送出來：“太晚了雲深你送送小冉。”
當著羅薇的面居冉也不矯情，兩個人並肩往車子走去。
清冷的月光灑在兩人肩上，拉長拉近了他們的身影，居冉看着地上的影子，微妙的情緒在心間遊走着。
居冉心不在焉的，沒留心腳下，被一塊石頭給絆倒，差點重心不穩摔倒在地，還好一雙手及時伸過來把她拉住，手還沒從她胳膊上放開，就聽到易雲深說：“你是母體帶的小腦發育不全嗎？”
“你放開。”被他罵倒是沒什麼，只是他離得近，兩人比以往親密的姿勢反而居冉有些無所適從。
也不知道是不是眼花，她感覺剛剛一瞬間有閃光燈，很快後退跟他拉開距離：“太晚了，我們走吧。”
易雲深見她如此跟他劃清界限，抿着唇，一言不發地跟在她後面。
周日是個好天氣，撥雲見日，氣溫有所回升。居冉上午收拾了房子，想着易雲深周一就要搬出去了，中午施展廚藝做了一頓“散夥飯”，一聽這是散夥飯，易雲深的臉就拉得老長，反而襯得居冉笑容跟陽光一般燦爛。
趁着易雲深去健身家裏沒人，她晚上想做西紅柿牛腩蓋澆飯直播，因為公司為了業務銷售，也用了目前最流行的小視頻傳播方法做推銷，她覺得好玩，自己開個了賬號，偶爾發幾條玩玩。
居冉一個人一邊要切菜，一邊要對鏡頭解說，一邊還要顧着鍋里，難免有些艱難，居冉泄氣地想，她還真不是干這塊的料。
她上鏡能力一般，廚藝卻不是糊弄人的，一鍋飄着濃香的西紅柿牛腩飯讓人聞一聞就食指大動，她正對着鏡頭要說結束語，沒想到身後的門突然打開，易雲深俊朗的側臉猝不及防地出現在鏡頭裏。
“煮什麼呢這麼香。”
“哦，做了點牛肉。”居冉做賊心虛般想去關攝像頭，卻被易雲深發現了端倪，他湊上來：“錄什麼呢？”
“直播玩呢。”
居冉有些不好意思地把剛才的視頻點開給他看，她化着淡妝巧笑倩兮地對着鏡頭笑，有模有樣地介紹菜的製作方法，易雲深盯着視頻看得專註，只是當視頻的最後他的側臉意外地出現，居冉敏感地發現他的眉動了一下。
“我馬上刪掉。”她識相地搶過手機就要刪掉，沒想到眼前一花，手機又到了他手上，他淡然道：“這麼差的處女作也只能靠我的顏值拯救，留着吧。”
他手上划拉幾下，甚至幫她把這個視頻上傳了，居冉不放心：“可上面有你，萬一被人看到……”
易雲深用十分可笑的眼神望着她：“你一個長着大眾臉的素人，誰會有時間關注你。”
“哎，你在素人面前能不能不要亂加形容詞？”
“我是作家。”
“我真是鬼迷心竅才沒在第一天就把你趕出去。”居冉念叨着。
那條視頻果然發出後果然點擊量可憐，一直停留在個位數，估計都是居冉自己點的。她放棄了當網紅的美夢，隔天一大早從被窩裏爬出來去上班。
臨走前她回頭看了陽台一眼，那裏靜悄悄的，他還睡着，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情突然被一種叫做低落的情緒襲擊了，她想等他走了，房子就空蕩蕩了，陪伴她的只有他的氣息還有他們兩個人在一起的快樂回憶。
腦海中自發蹦出來的“快樂”兩個字讓她猛然間心慌意亂，天啊，不是決定不再戀戀不捨嘛！
居冉開門落荒而逃，奔跑着下樓，渴望清晨的冷空氣能讓她混沌的大腦清醒些。
午飯後居冉接待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客戶。
竟然是昨晚在聚會上碰到的鐘啟，她認出了鍾啟，鍾啟看似對她這個無名小輩沒有絲毫印象，很禮貌地問她：“你好，休息時間打攪了，我想租一套80平左右的房子，住房工作室兼用，房租預算四五千左右吧，有合適的推薦嗎？”
對方雖然昨天的行為並不討喜，但是現在是以客戶的身份站在她面前，居冉很快進入狀態，又細問了一些問題后，向他推薦了幾套性價比高的房子。
可惜鍾啟都不滿意，失望地表示今天工作在身抽不出更多時間，改天他再過來細聊，留下聯繫方式，又加了居冉的微信，他才離開。
巧合地遇到這人，居冉沒有放在心上，她對着電腦寫年度工作總結，想到自己乏善可陳的業績，眉目間就浮起一絲憂愁。
下午三點，久未現身的田睿竟然出現在門店，風塵僕僕的樣子，腳邊甚至放着一個旅行袋。
“你小子這是打哪回來？”居冉還挺想念這他的聒噪，見他神色鬱郁不似以前那麼多話，更加好奇，“怎麼了？歷劫了？”
“去了趟北京。”田睿老實招供。
“哦，鯊魚姐在北京，那見了嗎？”
“見了，本來想跟她說清楚的。”田睿痛心疾首，“結果……”
居冉把腦袋湊過去：“結果……”
“結果……”田睿一臉難以啟齒，整個人垂着頭差點想往桌底下鑽。
“哦。”居冉恍然大悟，替他把剩下的說話全了，“結果又睡了，是嗎？”
田睿懊喪的表情已經徹底出賣了他，本來想去北京跟她要個說法，結果說著說著又到床上身體力行起來，居冉心裏吃味，她和易雲深共處一室那麼多天，什麼事都沒發生，她想到高一璇的話，是不是應該好好反省自己的魅力值？
也許，她身上根本就沒有“魅力”這種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