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老闆對你是地獄般的陰冷
謝師傅怔了一下，隨即解釋：“鑰匙是邱先生放我這裏的，為了方便我照顧喵喵，邱先生就把鑰匙給我，托我順便照顧這房子，不信你們可以打電話問他，現在就打。”
“去打。”
易雲深說了兩個字，居冉反應遲鈍，過了兩秒才意識到他是在對她下令。
客戶就是她大爺，大爺吩咐她做的，她必須得乖乖照辦。
她打電話給邱先生，果然邱先生的說法跟謝師傅一致，謝師傅一直以來在幫着照顧房子和房子裏的貓，邱先生跟居冉道歉，是他大意，忘記知會謝師傅房子已經租出去的事，才會造成誤會。
邱先生最後在電話里說，謝師傅是他見過最好的人，若不是他，殺人兇手說不定現在還逍遙法外。
這就讓居冉很好奇了，掛了電話問：“謝師傅，是您抓到的兇手嗎？還有這貓不是邱先生的嗎？他怎麼不帶回去，讓您在這兒幫着養？”
聽她問起，謝師傅長長地嘆氣一聲，望着綿綿的雨沉重地說：“這喵喵啊，是那個被殺的女孩子，小婷活着時養的貓，她救了我的孫子，我沒什麼能夠報答她的，唯一能做的，就是替她照顧好喵喵。”
謝師傅的話在居冉意料之外，沒想到在這座房子背後還有這樣一個故事，她下意識去觀察身旁的易雲深，見他雙唇緊抿，似乎也對謝師傅的故事十分感興趣。
雨還在下，兩人就這麼站在屋檐下，聽謝師傅講故事。
小婷是個心地善良十分有禮貌的女孩子，每次進出小區都會跟謝師傅打招呼，喵喵是小區的流浪貓生下來的小奶貓，母貓不久后就在馬路上被車撞死了，小婷心疼可憐的喵喵，便抱回去收養，奈何她媽媽討厭小動物不許她養在家裏，她便只好把它養在地下室里。
凶殺案發生前的前幾天，謝師傅的小孫子正逢暑假，過來和他們團聚。農村的孩子初來城市，對道路沒有那麼強的防範意識，在小區附近的十字路口掙脫開奶奶的手瘋跑，差點被小貨車撞了，是剛經過的小婷及時拉住了他，才不至於釀出大禍。
謝師傅對小婷心存感激，一直想找個機會感謝她，還特地托老鄉帶了他們山裏的土特產，結果特產還沒到，小婷就去了另一個世界。
居冉和易雲深沉默着，這個世界有太多遺憾，太多的不圓滿，我們所能做的，也許就是接受生活的不完美。
喵喵似乎感受到謝師傅低落的情緒，圍着他打圈，大概想用自己的方式安慰他。
謝師傅輕柔地摸了摸喵喵毛茸茸的腦袋。
遺憾這種表情又出現在謝師傅那張樸實無華的臉上，他說：“小婷那姑娘本來可以躲過去的，可是為了喵喵，她還是沒躲過去。”
“為什麼啊？”居冉問。
“那晚她開車回家，還特地停下來跟我打招呼，我說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她跟我說她在外地培訓，本來是要過夜的，但是不放心才一個月大的喵喵，怕她媽媽不管它，特地開了兩小時夜路趕回家。誰知道……”
謝師傅沉痛到講述不下去了，三個人沉默着，只有花園裏的雨還在綿綿不絕地下着，也許這個叫小婷的女孩就在天上聽着自己的故事，這天地間的雨，就是她的淚水。
“她死於自己的善良。”易雲深精闢總結。
居冉挺認同他這句話，頗為感慨：“可也是她的善良，才能在今天還讓人念念不忘。”
易雲深臉色沉鬱：“念念不忘對活着的人來說並不是好事。”
居冉瞥了他一眼，不明白他為什麼會說這句話。
“是啊，多好的女孩子，死的太慘了。所以我那時就下定決心，如果那個殺人犯再出現在我眼前，我一定要把他認出來，為小婷償命！”謝師傅提到兇手時簡直是咬牙切齒，“我每天都把警察公佈的兇手通緝照拿出來看一遍，他一天沒被抓出來，我就一天也不鬆懈，也是老天有眼，我等了八個月啊，這個畜生居然又來了，我一眼就把他認出來了！”
“警察把他抓走的那個晚上，我高興哪，我特地過來給小婷燒了點紙。”謝師傅哽咽了，“我跟姑娘說，謝師傅給你報仇了，你安心去吧，做人苦啊，下輩子不要投胎做人了，投胎做喵喵的孩子也好啊，師傅給你好吃好穿的，讓你一輩子不受苦。”
居冉感動：“謝師傅，您真是個大好人。”
謝師傅搖了搖頭:”我老頭沒什麼本事，只知道這輩子應該守着自己的良心，晚上才能睡得安心。”
小田帶着合同很快趕到，謝師傅搞清楚情況后便走了，居冉心裏還有點疑問，便問：“易先生，我能問個問題嗎？”
“只要別太蠢。”易雲深還是很酷。
居冉噎了一下：“我要是問……兇手為什麼八個月以後還回到犯罪現場，這個問題會不會太蠢？”
“會，老闆肯定拒絕回答。”插嘴進來搗亂的是助手小田。
居冉這邊正被小田的插科打諢弄得下不了台，易雲深倒是很給面子地開口了：“因為他藐視警察，回到這裏意味着他在挑釁警察，更深層次的原因其實是他殺人上癮了，只有回到這裏他才能重新體會到殺人的快感，一旦這種快感無法滿足，他會重新開始尋找下一個受害者，徹底淪為一個變態連環殺手。”
居冉聽得目瞪口呆，她平日接觸的都是正常人，一時不能理解變態殺手扭曲的心理世界。
“殺人如麻，他就不怕遭報應嗎？”她義憤填膺地握起拳頭。
易雲深冷森森地面朝著她，然後轉身，“砰”得一下關上門。
居冉一臉茫然，轉頭問小田：“易先生這是怎麼了？剛才不是說的好好的？”
小田很同情地望着她，憋笑憋得很辛苦。
“因為老闆覺得小姐姐你的問題太蠢了，回答你的問題太傷害他的智商了，所以他不想回答。”
緊閉的大門突然開了，易雲深又出現在門口，他是來抱喵喵進門的。
他對小田說：“蠢病是很容易傳染的，不想失業的話，就離她遠點。”
然後，門“砰”的一聲，又關上了。
居冉的俏臉，因為生氣，很不爭氣地紅了。
儘管易雲深警告，不過熱情的小田還是表示出了紳士風度，邀請居冉坐他的車回城裏。
“小姐姐，我覺得老闆對你很特別哦。”
回程的路上坐在駕駛座上的小田突然蹦出這麼一句令居冉心驚肉跳的話。
“小田，易先生怎麼可能對我有那方面的意思，拜託這樣嚇死人的玩笑不要亂開。”居冉下意識以為小田在暗示易雲深對她有意思，極力否認這種荒謬的猜測，“我跟你解釋過了，今天去找易先生是為了房東邱先生特地拜託我的事，可誰知道謝師傅突然出現了，是易先生不想跟他解釋什麼才拉我進屋的，事情就是這麼簡單，你千萬不要想歪了。”
為了怕小田誤會，她刻意忽略了她和易雲深孤男寡女躲在沙發後面這一段，這種事情聽在外人的耳里，總歸是有點曖昧的。
而她深知跟客戶保持距離，是一個房產經紀人必須擁有的最基本的職業操守。
“姐姐你好緊張哦。”小田促狹地朝她笑，“我的意思是，我們老闆對一般人是冷，對我是冬天般的寒冷，但對你，唉，是地獄般的陰冷。”
這傢伙根本就是再逗她！
居冉嘴巴都快氣歪了，又被這壞小子擺了一道，虧她還傻乎乎地自作多情了一番。
看小田那忍着笑的樣子，居冉氣不打一處來。
“現在是我的下班時間，所以田睿你就不是我的客戶了，我也用不着客氣了。”她危險地眯起眼睛，“我現在告訴你，我真的很想錘死你。”
“姐姐不要調戲開車的司機，錘小胸胸也不行，不然我就跟老闆告狀！”
開着車的小田還沒挨打就開始哇哇亂叫，居冉只能坐着乾瞪眼，心裏唾棄自己的沒出息，光聽見“老闆”兩個字，就慫的只有瞪眼的份。
“哎，小姐姐，你說誰會給我老闆買泡菜年糕呢？我沒買過，我老闆又是個離開我自理能力為零的死宅，誰給他燒了那麼一大鍋呢？哎，該不會是房子裏的女鬼饞涎我老闆的姿色，用法術給他變出來的吧？”
臨下車之際，小田大開腦洞，心虛的居冉自然不敢承認這鍋就是她煮的，免得被扣上“對客戶獻殷勤”的帽子。
“胡說什麼呢，就算這個世界上有色鬼，可我保證，易先生住的房子裏沒有。”她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這有什麼難猜的，當然是好心的鄰居給的啊。”
說完，她頭也不回的快速下車，不讓小田發現她臉上心虛的痕迹。
連軸轉忙碌了一星期，終於迎來了可以喘口氣的周末，居冉花了一上午把家裏收拾地乾淨明亮，下午的太陽光曬在身上暖烘烘的，她不由地想起了每天生活在幽暗環境中的易雲深，想起他那完全談不上舒適的租房生活，心裏全是不解。
為什麼會有人會選擇這樣的生活方式呢？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他的故事又是怎麼樣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