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禪語

第一章 禪語

第一章禪語

前身的記憶只留下點滴的碎片,記着從小山上失足掉下去了,其餘的記憶都被抹除了。穿越到了大宋的泉州,靈魂來到一個卑微的身體上,是一個賤口奴婢。在這個時代,奴婢分為兩類,一類是良口奴婢,一類是賤口奴婢。

良口奴婢和主人簽訂一種官府承認的契約,一般是抵債委身為奴,到期或者花錢贖身就可以恢復人身自由,不能隨便買賣。賤口奴婢一般是罪犯,被充作官奴,也有一部分流落民間,被人當成牲畜一樣,做為別人的財產,可以自由買賣。這種制度起源很早,魏晉南北朝達到極盛,隋唐時期開始限制,到本朝開始弱化,曾一度下令禁止,但民間一直存在。

穿越者靈魂托生在一個十六歲的賤口奴婢身上,兜兜轉轉被抵債給番坊的商人,不小心打碎了青瓷碟,按番坊的習慣,剁手是為了殺雞儆猴,扔進海里是為了祭海,希望出海平安。一個賤口奴婢,就是一個家奴,性命不是自己的,私刑處理也沒有人捅到官府,大家都是做生意的,和氣生財,一切和為貴,這樣處理家奴的也沒有不妥。

就在穿越的這一天,泉州曾氏大族旁支曾祖輝家中的大小姐去順濟廟上香,回城途徑碼頭救下了自己。曾氏是泉州世家大族,先祖曾延世在唐代光啟年間遷居泉州,端拱二年曾會榮中榜眼,此後家中數十人中舉,在科舉成風的大宋,曾氏大族在泉州是豪族。

曾祖輝是曾家旁支,中過舉人,由於資質有限,未能進入官場。不過頗具商才,隨着本朝對商業地位的提升,依靠家族的關係網,加上自己經營有道,是泉州的大地主和大茶商。作為曾氏後人,曾祖輝雖未涉足官場,但也自詡詩書傳家,胸中懷有救世濟民,為萬世開太平,為先聖斷絕學志願,經常濟世救民,做了一些善事,是泉州有名的儒商。

對曾祖輝而言,最頭疼的莫過於自己的這支人丁單薄,雖有一妻兩妾,但孩子大多夭折,剩下的只有正妻生的一個女兒。名叫曾福,取“壽山福海”之意,今年年方十七,自幼學習琴棋書畫,知書達理。可能是父親遺傳的緣故,曾福並不喜歡詩詞歌賦,更喜歡籌算之道,經常參與家裏的生意,由於對女兒的溺愛,曾祖輝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隨她去了。

這個時代是男尊女卑的時代,一些豪門大族的女子,往往成為政治聯姻的犧牲品。但對於曾祖輝來講,他的這個身份比較尷尬,雖說是曾氏大族,但自己是旁支,沒有撐起家族文風的重任。這是一個文風鼎盛的年代,一個舉人,一來進不了士大夫階層,二來也成不了讓人高山仰止的聖賢大儒。雖說宋代商人地位提高,但千年以來的重農抑商之風,已經深入人心,商賈小道在士大夫心目中是看不起的。所以,曾祖輝並沒有打算讓自己的女兒聯姻攀關係的打算,但也不知道怎樣安排自己的這個女兒。

曾家人丁不興,始終是曾老爺心中的一個梗。想起自己家業繼承問題,曾老爺曾經考慮過從本家中找一個合適的過繼過來,但看來看去沒有合適的人選,幾個親緣較近的沒有成才的,成才更願意參加科考,成為士大夫階層,過繼的事就一直拖了下來。

由於早年求子心切,加上喪子之痛,曾老爺在一段時間內意志消沉,常有求僧問道、大肆施捨之舉,和一些高僧往來頗密,曾家和順濟廟的覺全大師交情很深。曾家大小姐曾福受家庭影響,對覺全尤為尊敬,覺全對曾福也以子侄輩相待。最近家中常提起婚嫁之事,對養在深閨中的大家小姐,羞怯之心是免不了的,同時也難免有小女兒的期待之心。恰好這天心煩意亂,又有家中一批茶葉從法石港運往四明,就先去永濟廟拜佛,然後到港口看一下發貨的情況。

一開始曾老爺不願讓女兒參與商事,讓她參與一些賬房事務,主要是給女兒找些事做。但後來發現這個女兒蘭心蕙質,好多商事觸類旁通自己的家業將來也需要有人繼承,抱着看一看的心態,就讓她參與一些簡單的對外事務。雖然這個時代重男輕女,女子經商在泉州也是常有之事,何況交給女兒打理怎麼說也比交給外人強。

這天,曾小姐帶着丫鬟和四個家僕坐船順晉江到了城外,來到了永濟廟。這是一個遠近聞名的古剎,古樸的石板路延伸向廟門前的台階,周圍參差的種着茶樹,古樸幽靜的感覺撲面而來。廟宇寧靜感染到心間,女子明媚的面龐露出一絲笑意,恬靜的心頭飄蕩起期待和憧憬,希望菩薩能給自己帶來好姻緣。

帶着丫鬟跨進廟門,只看見大殿前空空蕩蕩,殿前的大香爐煙霧繚繞,木魚的敲擊聲伴着誦經的聲音,似乎能把人帶到另外一個神秘的佛境,讓人不自覺的虔誠起來。帶着丫鬟上完香,虔誠的磕完頭,起身之際,一個沉穩而蒼勁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曾小姐,今日來禮佛啊,有段時間沒看到你了”。

少女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回身俯首行了一禮,說:“大師,今日出城辦事,順便來給菩薩上香”。然後向身邊的丫鬟使了一個顏色,身邊的丫鬟趕緊奉上布施的銀錢。

大師揮了揮手,身邊的小僧從丫鬟手中接過了錢物,退到了一邊。

“看小姐眉心有郁色,必是心事久結於懷,今日來拜菩薩是來解心中事吧,來求姻緣。”說完哈哈笑了起來。

少女面露難色,沒想到這位德高望重的大師說的這樣直接,不好意思的放低聲音說道:“大師,我…”後面的話不知道怎樣說下去,正在難為情之間,聽大師說道:“曾小姐,人間世事,便是如此。所謂千里姻緣一線牽,多行善舉,必得善果,今日或行一善救一人,來日未必不是有緣人”。

少女聽完這話,對大師這些沒聽明白,問道:“大師,行一善救一人,有緣人,這禪語何解?”

“出家人不打誑語,禪語不可盡解,不可全知,小姐自己慢慢參悟吧,小姐是有福之人,願佛祖保佑”。說完哈哈笑了起來。

辭別了大師,少女心中充滿疑惑。縈繞在心間行善、救人、有緣人,這些都是什麼意思,細思之下始終不得其解,憂心忡忡的一路來到碼頭。檢查完要裝船的貨物,心煩意亂的帶着丫鬟和家丁在碼頭四周亂逛,逛着逛着來到了海邊。

海風衝動衣擺,吹佛着俏麗的臉龐,但始終沖不散心中的鬱結。今日本來想通過禮佛以解心結,沒想到一結未解又填一結,想想真的好笑,不免心中怏怏的。面朝大海,春暖花未開,少女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笑容。

沿着海邊,茫無目的的向前走着,隱隱聽見一個凄慘的喊聲傳來,少女心頭一緊,放快了腳步,遠遠看見幾個蕃商拽着一個小廝往海里推搡。看到這副情境,少女用焦急口吻向身邊的一個家丁說道:“吳護院,趕緊過去看看,問問怎麼回事,最好能把人救下來”。

護院一路跑過去,和那幾個蕃商交涉了一會,回頭一路小跑來到少女面前,說道:“大小姐,那邊幾個蕃商在處理家奴,聽說那個家奴打碎了青瓷碟,要被剁手扔海里”。護院猶豫了一下,接著說道:“私自處理家奴雖不被官府容許,但這種事情很常見。何況家中有跟蕃商的生意,這些蕃商向來團結,你看我們是不是…”

看大小姐皺眉聽着,護院以為自己說錯了話,後面的話沒敢再說出來。只聽少女說道:“你去給他們說,這個家奴我買了,多花點錢,這些蕃商重利,或許能答應。”護院轉身要走,只聽少女又叮囑道:“多花點錢沒關係,一定要把人救下來”。護院轉身去了。

少女抬頭看去,只見那邊幾個蕃商已經停住了手,望着這邊。其實這些蕃商也有點心虛,畢竟動私刑是這邊官府不容許,何況強龍不壓地頭蛇,私自處理漢奴可能引起公憤,對自己將來在這裏行商造成麻煩。在和護院交涉一會,要了兩貫錢而且是銅錢支付,就同意了放人了。

這個時代,中國的銅錢在海外是通行貨幣,在海外很吃香,政府禁止銅錢外流,但屢禁不止。拿了錢且把人交了出來,估計對方也不會去告官,這些蕃商滿心歡喜的給這邊單手貼胸行了一禮,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了。

兩個家丁在護院的帶領下扶着那個家奴來到少女身前,只見那家奴臉色慘白,臉上還有傷痕,渾身衣衫破爛,一隻手已經斷了,不停地滴下鮮血。少女心生惻隱,趕緊讓家丁包紮傷口,心裏不僅嘆息一聲,這人還能活下來嗎。

此時,少女想起來大師的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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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奴曾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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