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在劫難逃
門剛打開,恆古便飛快地跑到門口迎靈華回來:“怎麼樣?打聽到什麼消息了?”
“我碰到老熟人啦!那說書人居然是安槐,我與他三百年未見,居然在這裏碰上,真巧啊!”靈華很高興,她邊往裏走邊跟恆古說著在滄瀾閣的事,語氣都輕鬆起來。
“安槐?這是誰?我怎麼不認識?”恆古炸了毛,他跟在靈華身後,圓圓的爪子扒拉她的腿,“他帥嗎?有我好看嗎?怎麼我又不認識。”
“那當然了,我與安槐已經認識了六百年,那時離你出生還有五百年吶。”
“……年紀小又怎樣?你總是有好多事我不知道,我生氣了!”恆古一溜煙不知跑哪去了。
天色漸晚,靈華點上了廚房的蠟燭。她從木箱子裏翻出了幾根人蔘來,放進砂鍋,又把處理好的烏雞整隻輕放下去,撒上蔥、姜、米酒、鹽巴,添上打回來的泉水,手指向灶台一指,紅色的火焰在砂鍋底下燃燒,不出一刻已有香味飄出來。
靈華把雞湯盛好,左尋右找不見恆古身影,推門一看,屋內只剩一地白色讙毛。
她看床上有團碩大的東西蓋着被蠕動蠕動,不知在幹嘛,還有“哎喲哎喲”使勁的聲音傳來。
靈華活了千年,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她瞪大眼睛身體僵硬,卻沒按捺住好奇心,一伸手掀開了被子。
薄被飛舞,一個面色潮紅,帶有驚異之色的男子回首看向靈華。他眉目清明,額頭上還有小小的紅色半圓印記,狐眼薄唇,細長的眼裏還泛着霧氣。臉型圓尖,下頜稜角分明,皮膚比玉還白。
男子坐在床上,身上松垮垮地穿着里一層外一層的衣服,露出大片胸膛,看到靈華同樣驚訝的眼神,他急忙用衣服擋住身子,轉身坐到床邊委屈癟嘴:“你偷看我幹嘛……我,我正穿衣服呢,就是不會繫結……”
靈華看了看一地的白毛:“我都快忘了你會化人形了,坐着吧,我給你系。”
恆古看起來像是十七八歲的少年,他乖巧地扒出帶子,捏住一頭往靈華手裏遞。
靈華彎下腰,拿過恆古手裏的衣帶系了個蝴蝶結。看到裏衣、中衣都鼓鼓囊囊,又幫他把衣服整理好,一件件捋平,熨帖得很。
恆古看着靈華近在咫尺的臉,耳朵慢慢紅了起來。靈華的手指好像在他心上撓癢,他忍不了這種酥癢的感覺,忽然一下站起來向外走了兩步。
靈華的腦門被少年的胸膛撞了一下,一臉不解地捂着頭看他。
恆古撓撓胸口:“站……站着整理更方便。”
靈華嗔怪地瞥一眼少年,突然發現印象中的小孩已經變成大人了:“恆古啊,你長高了。”
恆古把靈華抓到身前,偷偷墊了墊腳:“是啊,你就到我胸前這麼高。”
“是啊,你長大了。”靈華努力伸手拍拍恆古的頭。
轉眼兩日過去,安槐還是一點消息沒有,靈華心裏急切,晚上便拿出鑒心鏡來看。
鏡子中清晰地顯現出金小姐房內的樣子,屋內燭光熠熠,金奇苑低頭伏案,正拿着筆寫些什麼。
靈華手指一點,鏡子上畫面流轉,信紙上的內容清晰浮現:
“爹,女兒不孝,我走了,您老自己照顧自己吧!”
靈華看到信后愣了一下,又細細端詳金小姐的筆跡,真是慘不忍睹,一筆歪歪扭扭的潦草字。
她皺緊眉頭,金小姐有安縣才女的名號,怎會寫出這樣的字來?聽安槐說,金小姐性子文弱,如何言語又這般平實?
難道……附身傳言是真的?
她又繼續盯着金小姐,看到金奇苑把寫好的信整齊地折起來放到信封里,擺到桌上。又收拾了些金銀和吃食,包在綢布里,藏在衣櫥的角落。
靜默許久,她拿出一個玉佩細細端詳,嘆了口氣也不知對誰說話:“把你的玉佩留在這,就當你還陪着你老子了。姐要瀟洒走一回不能替你盡孝了,抱歉。”
說罷還搖了搖頭,吹熄了燈睡下了。
第二日清晨,靈華懷着心事早早起來,她又拿出鏡子端詳,想要看看金奇苑的情況。
恆古耳朵靈得很,聽到有聲音便起身敲敲靈華的房門:“靈華,你醒了嗎?”
靈華開門讓恆古進屋坐下,把昨晚看到的事同他講了一遍。
恆古聽罷,揉揉眼睛仔細想了想:“如此說,現在的金奇苑並非真實的金奇苑?”
靈華點頭:“應當是的。”
“那原來的金奇苑去哪了?”恆古托腮。
靈華愁眉不展:“我也不知……而這是最關鍵的問題,‘鑒心’只在接觸久的人身上結印,與魂魄無關。若金小姐早已被附身,不知現在的她還知不知曉‘鑒心’的下落。”
恆古站起身理理衣衫就要向外走:“你等我,我去打聽消息回來。”
靈華通過結印感應到了什麼,急急拽住他:“不,好像有些事要發生,我去開啟‘鑒心’。”
殘鏡上顯現出金奇苑的身影,她穿着婢女的衣服,鬼鬼祟祟地走入一條四下無人的窄窄小路。
金小姐氣色好了不少,嘴上有了淡粉的光澤,但走起路還是喘個不停。她走走停停到了馬棚前面,金家的馬倌見到有人來,急忙放下手中的草料出來相迎。
金奇苑語氣尖銳而咄咄逼人,和人前的樣子判若兩人:“養馬的,我讓你準備的快馬呢?早就吩咐給你了,怎麼現在還沒辦好?”
養馬人大驚失色求饒道:“小姐,不是小的不肯給,快馬購入要稟報給老爺,老爺同意了才能買,您這不是為難小的嘛。”
金小姐叉起腰,表情如流氓一般:“你別在這給我和稀泥,家裏有幾匹馬我還不知道?我的護衛可是江湖中的高手,認識很多‘江湖中人’,想要妻小活命就快給我把馬牽出來,不然第一個死的就是你。”
馬倌有些懼怕,答應了金小姐的要求,從馬棚邊緣處牽出了一匹馬。金小姐得意洋洋的給這匹馬做了個記號,警告養馬人敢動就殺他妻小,腳步虛浮地走了。
靈華的視線繼續跟着金小姐,看到金小姐的婢女來接應她,問她養馬人是否同意給馬。
金奇苑先是把自己吹噓了一番,又開始抱怨金老爺:“我都同爹說了,楊道長說那玩意兒不是鬼,是妖怪。是妖就好辦了!切,妖哪裏有這麼纏人?照我看,我們從安縣搬走,天高皇帝遠的,她肯定找不到我們。”
婢女聽得金小姐的豪言壯語連連點頭,一臉忠心道:“奴婢聽小姐的!”
金小姐對婢女的聽話很受用,她又開始吹噓:“放心吧,她若是那麼神通廣大,我早就死了!可那個金老頭卻說我疑神疑鬼,硬是不讓我走,非要繼續給我辦法事,真是氣死我了。他捨不得搬走,我們就逃走!看看那孫蓮苒還能不能再來糾纏我。”
“孫蓮苒?她是在說那隻妖?”恆古站在靈華身後,盯着寶鏡看了許久。
“聽金奇苑的語氣,說得應該就是她。本想再等等安槐的消息……但金小姐顯然低估了妖的能力。這隻妖已經動了殺心,若真要殺了金小姐,‘鑒心’的線索就徹底沒了。”靈華皺緊眉頭。
恆古眼睛一亮,指指殘鏡:“我們可以看看之後她從哪條路逃走,截住金奇苑,找到鏡塊下落。”
“可這需要消耗我大量靈力,這幾天需要靠你了。”靈華拿着鏡子有些猶豫。
恆古立起寶鏡拍拍胸脯:“相信我就可以。”
靈華雙手托起殘鏡,鏡身在靈力的注入下發出刺眼的光芒,只見它逐漸變得柔軟,像被融化般重新結成一個圓形球體。球體形成后,光芒消失,銅球緩慢打開,是一個殘缺的類似幕布般的東西。
上面的景象影影綽綽,看不清楚。模糊間,能看到一個女子騎着馬,跌跌撞撞地奔馳在空曠的土路上。
突然一個黑衣人從側面來,將她一掌打倒在地,居高臨下地看着女子,片刻后,伸手掏穿了女子的身體,手中拿着一團紅色的肉,滴着鮮血。
模糊的影像消失,靈華接住飄下來的殘鏡。她擦擦額頭上的汗:“看來她難逃一劫,為了‘鑒心’,我們要暫時護住金小姐才行。”
恆古搬了椅子給靈華坐下:“那怕是沒時間等滄瀾閣的消息了。”
靈華點頭:“沒錯,等不得安槐了,我們現在就走。”
兩人如同兩顆閃耀星辰飛向天空,不消片刻,安縣,這座不大的縣城出現在二人眼前。
靈華從恆古背上下來,拍拍他的頭言辛苦。恆古從巨獸縮小成肥貓大小,搖身一變化為人形,搖頭道“不辛苦”。
二人齊齊抬頭,金碧輝煌的金府大門就在面前。他們對視一眼剛要抬步走進,一片綠葉從頭頂慢悠悠飄下來,正好盪到靈華的頭頂。
恆古幫她把樹葉拿下來隨手扔掉,卻聽樹葉突然出了聲:“別扔我!”
恆古拿起樹葉端詳:“槐樹葉?”
“是安槐的消息來了!恆古,快看看。”
恆古拉過靈華的手,找到一個相對隱蔽的地方,二人把綠葉握在手心,靈力注入的同時,一段段聲音在耳邊響起。
首先出現的是安槐埋怨的聲音:“靈華啊,你怎麼突然這麼急性子?不是說好了等我消息嘛?女妖的底細我沒探到,金奇苑的我倒是聽到些,她的情況比你想得複雜的多,你可別貿然行事啊。唉!這次就不收你後續的銀子了,算我為你祈福吧!”
靈華認真地聽前面的話,聽到銀子的事又有些無奈。
很快,安槐的聲音消失,耳邊是一片窸窸窣窣的噪音,突然出現了關門聲,沒多久,一個不太清楚的男人聲音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