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年之前

第4章 一年之前

男子的聲音如同隔了層牆,非常模糊:“阿仐姑娘,貧道有幾個問題想要問你,事關金小姐的性命,你要仔細回答,不能遺漏也不要隱瞞,明白嗎?”

女子怯生生的:“是,楊道長。”

“聽聞金小姐有安縣才女的名號,為何如今的她不再寫字作畫了?”

阿仐聽了這個問題悲傷又氣憤:“還不是因為那褚秀才!當年,小姐讀書寫字,哪樣不是安縣裏拔尖的?大家都說安縣又出了個懂詩書的,都驕傲得很。

只有褚秀才說小姐不好,就那次老爺在家邀請賓客,褚秀才也來了,老爺就把小姐的字畫拿出來給大家鑒賞。

放平日裏,誰會說小姐的字畫不好啊?可那褚秀才不知抽了什麼風,張嘴閉嘴都是說小姐的不好。

又是說小姐的字‘虛有其形,並無筋骨’,又是說小姐的畫‘空有技法,並無意境’,還說要看不如去看自己三歲稚兒畫的小雞啄米圖。

在場的賓客雖沒說什麼,但都在背後偷偷議論小姐。小姐本就是要強又靦腆的性格,什麼事都在心裏憋着,知道大家對她指指點點,終日鬱鬱寡歡。再加上又得了風寒,發了高燒,醒來後身體沒以前好了,就不再寫字畫畫了。”

楊道長似乎認真聽了,又問道:“這褚秀才是何人?”

通過樹葉聽到的聲音逐漸大了起來,阿仐嗓音清脆:“褚秀才就是安縣裏唯一一個秀才,地位可高了。聽說小姐讀書前,安縣的大小事都要請教褚秀才,因為他讀過書,見識寬,還有人家擠破頭也要把孩子送去給褚秀才教呢。”

“他為何要這樣貶低金小姐?”

“奴婢也不知道啊!自從小姐安縣才女的名聲出來之後,褚秀才總是有意無意地說小姐的壞話,曾經還當面說過小姐虛有其表,還說小姐根本不如男子,學得再多也要嫁人回家奶娃娃,氣得小姐吐了血,真是個壞蛋!”

“你說金小姐吐了血,還發了高燒?”

阿仐聲音落寞:“是啊,小姐的身體一直不太好。”

“從何時開始更差了的?”

阿仐回想了下:“嗯……好像是一年前?就是褚秀才當著賓客說小姐之後。”

“一年前?一年前金小姐是否性情大變?”

阿仐驚訝:“你怎麼知道?”

楊道長也不回答,好像展開了什麼紙張:“金小姐不止性情大變,而且連寫字都忘了,這並不是一般常態。阿仐姑娘,你需要仔細說說,金小姐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這事老爺都是讓我們保密的……”

屋內的談話聲突然消失,接着是一陣窸窸窣窣和走路的聲音。

耳邊的男聲徒然變大:“何方妖孽?居然敢登堂入室?”

隨後便是安槐的大叫:“救命啊!”

靈華和恆古皆是被震耳欲聾的叫聲嚇了一跳,恆古一下把槐樹葉扔掉,揉揉耳朵。

“這……看來安槐為了情報也犧牲了不少。”靈華看着地上慢慢變枯的樹葉,皺皺眉有些同情。

恆古點點頭,又搖搖頭:“你不是也給他銀兩了嗎?況且適才他言語清晰、中氣十足,你擔心歪了。”

靈華聞言一笑,復而又擔心起來:“安槐近千年道行都能被發現,你我若現在進去更是會被楊道長看到。雖然我們目的單純,但‘鑒心’的事不宜讓太多人知道,不要節外生枝的好。”

她邊說,邊帶着恆古走進街對面的餐館。

“不如晚上我們到金府悄悄探一探?”恆古給靈華倒一杯茶。

靈華看着恆古笑而不語,拿過茶杯抿了一口。

“客官來點什麼?”小二看恆古把自己的活搶了,急忙接過茶壺給恆古倒茶。

“人蔘烏雞湯。”恆古頭也沒抬,拿出錠銀子擺在桌上。

“人?參?”小二懷疑自己的耳朵。

恆古抬頭看小二面帶難色:“沒有人蔘就用黃芪。”

“黃芪?客官,您這……”

“都沒有就做兩盤魚和兩碗面來。”靈華說罷收起銀錠子,放了幾塊碎銀在桌上,“這些夠嗎?”

小二如釋重負,嘴裏說著“夠了夠了,謝謝姑娘”,急忙收了碎銀子,又“嘩啦啦”找回一堆銅板過來。

恆古不解:“人蔘烏雞湯最補你的氣了,今日你用了不少靈力,為何不吃?”

“我知你是關心我。”靈華笑了笑,指了指這小小餐館:“但你可知這是哪裏?”

恆古覺得靈華怕是拿他當傻子:“這當然是吃飯的地方。”

“這是安縣,是離雲城幾千里的地方。這也是縣城的小餐館,是普通人家吃飯的地方。你讓他們拿出烏雞和人蔘,這不是難為人家嘛。”靈華湊近恆古低聲說。

恆古聽到後有點難為情:“我以為人世都如雲城般繁華,原來是有差別的……”

“這不怪你,你一直在雲城生活,化人形出門的時間又少,不懂得是正常的。成長都是由‘不懂得’變成‘大略懂得’,再到‘自以為懂得’,最後‘懂得也作不懂得’。你還有得長吶!”靈華敲敲恆古的腦門。

入夜,月色深沉,靜謐而詭異的氣氛在冷冷的空氣中流淌。靈華和恆古已經換上一身黑衣,他們悄無聲息地飛到金府裏面,尋找着印象中金小姐的閨房。

金府豪華而格局紛亂,二人尋了半晌,終於憑着鑒心鏡的結印感應到了位置。走到金奇苑的房門外,他們在窗戶上戳了兩個眼,正待看看金奇苑的情況,忽然聞到一陣甜膩的香氣傳來,隨即房內起了一陣風。

一個黑色的暗影從金小姐天靈蓋上開了條縫鑽出來,落在地上自由地抻了抻腰。

靈華和恆古見勢急忙隱住氣息,更是小心地貓起來觀察。

只見那黑影大搖大擺地在屋裏遊盪,一會兒俯下身子去捏住金小姐的鼻子,捂着金小姐的嘴,待她喘不過氣要憋死的時候又鬆開。它一會兒打她一巴掌,一會兒又拽拽她的頭髮,上躥下跳猶如潑猴。

奇怪的是,金小姐全程都毫無反應,眼睛都不曾睜開過一下,就連快要憋死的時候也不曾掙扎。

“玩夠了吧,玩夠了就回去吧,我還有事要問她。”黑暗裏不知何處傳來一個沙啞聲音。

那黑影聽到命令后很是聽話,立刻變成一束黑色的細線,頭髮絲一樣順着太陽穴鑽回了金小姐的腦子裏。

“你該醒了,來算算我們的賬。”從黑暗的角落裏走出一個黑衣人,她渾身包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赤色眸子,斷了一截的右手好像還在流血,散發出不一樣的血腥味。

床上的金小姐猛然睜開眼,她看到身邊的黑衣女子大聲地尖叫着,枕頭被褥丟了一地,沒有一個能砸到黑衣女妖。

金小姐瑟縮着退到床裏邊,她叫囂着:“你有本事就殺了我啊!天天來嚇我算什麼本事!真記恨我就給我來個痛快的!”

“痛快?這也太便宜你了。你給我帶來的痛苦,何止夜夜的折磨,而我要報復你的還遠着呢,你可要慢慢受着。”黑衣女妖坐下來靜靜看着金小姐,她彷彿很享受現在這個過程。

“我不願受了!是我錯還不行嗎?我是想要他,但趕盡殺絕的是我爹那個糟老頭,你去找他不行嗎?為什麼你變成妖了還要糾纏我?”

“你爹?我不知道你爹是誰,我只知道你。從前是你,現在也是你,一次不夠你還要再來,害得我們生離死別。”女妖站起身,丟給金小姐一個粉色的絲帕,“你要永遠記得它,永遠記住你的所作所為,千萬別忘了……”

她又對着金小姐晃晃她斷了的右手,“還有這一記,我也會還在你身上,你好好享受。”

“不,我求求你,不要……”

她走到金小姐面前,一掌把她打暈,不太利索地用左手在金小姐的身上比劃着什麼。只見女妖手心泛出紅光,推什麼似的把紅光注進了金小姐印堂之上,一個紅色印記在她額頭閃現又消失不見,很快,金小姐的表情痛苦起來,掙扎一番后又恢復了平靜,陷入昏睡。

靈華再也看不下去,一躍到了院中,踹開金小姐的屋門,攻向女妖。

女妖見對方來勢洶洶,卻素未謀面,出言相勸道:“又來一個幫手?呵……看你修為也不低,不像是這裏的人。你與我素不相識,沒必要趟這渾水。”

“如今你要置她於死地,我就必須要趟了!”

靈華步步緊逼,而女妖並不戀戰,只是憤恨冷哼:“你們人人都護她,可知護她會遭報應!”

女妖匆匆格擋后便藏匿進黑暗裏,一下消失不見了。恆古衝進來四下尋找無果,只有那甜膩的氣味充斥着鼻腔。

靈華從門邊走進來,她探了探金小姐的鼻息,有但非常微弱。她又晃了晃金小姐的身子,並沒有任何反應,彷彿陷入了沉睡。

恆古看到女妖留下的絲帕,遞給靈華。兩人翻來覆去看了看,粉色的絲帕上乾乾淨淨,表面並無特別。

靈華看向金小姐,手指輕撫金奇苑的額頭,金色的菱花印記果然被喚起,在眉心中央一閃一閃。她意圖解開女妖在金小姐身上留下的東西,卻被飛進來的金錢劍劈斷。

那把金錢劍不偏不倚正好飛在靈華的指腹,鋒利的劍刃擦破皮膚,血液粘在銅錢邊上。

楊道長快步走進院落:“何方妖孽在此造次?”

靈華聞聲迅速將菱形結印隱去,拿起絲帕,拉着恆古穿牆而出,快速逃出了金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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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鏡龕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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