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死亡輪迴(改)

第195章 死亡輪迴(改)

溫暖的鮮血沿着身體散落在空中,皮膚被血液溫暖,可她又如此寒冷。

她不能動了,意識也有點模糊。朦朧地,好像聽到一個遙遠的聲音在呼喊:「碧湖——」

但她看不到是誰了。

早已無力的身軀支撐不住,如同流星般墜落,重重地砸向地面。來不及看到最後一眼了,此刻的世界,只有持續不斷的耳鳴,和苟延殘喘的顫抖。

體內五臟六腑皆在翻湧,喉頭一陣腥甜,噴出一口熱血。

是快死了嗎?

她清楚地感受到生氣正一點一點從體內流逝。現在的她就像一隻離開水的魚,沒過多久,就會幹涸、枯竭,直到死亡。

棕色的瞳孔逐漸渙散,嘴巴大開大合地呼吸。瀕死的感覺讓她恐慌——這一生殺了無數的人,活生生剖開了成千上萬人的心臟,到如今,也要體驗一把絕望的感覺了嗎?

漸漸的,她好像聽不到也看不到了,閉上眼,世界萬籟俱寂。

突然,好像被人拽了一把,一個恐慌的聲音出現在耳邊:「你放過我吧!求求你了!放過我!」

她吸了口氣猛然睜開眼,四周漆黑如墨,只有一聲聲恐懼又顫抖的求饒。

努力瞪大的眼睛想要看清,在黑暗裏浮現出了一張張驚懼的臉,他們哭喊着,四處奔逃着,然後變成一具具血肉模糊的死屍。

那所有人的臉、所有人的慘叫聲,和她殺人時決絕的表情,都格外清晰。

慢慢地,視覺好像恢復了。她看到了一個穿着水綠色衣服的女子躺在一片血色土地上,那個人好熟悉。仔細看了看,是她的衣服,是她已經扭曲了的臉。

自己好似脫離了身體,漂浮在了空中,就這樣眼睜睜看着乾涸的身軀躺在血泊之中毫無聲息的樣子。

一堆清游門弟子跑到她的身邊,一個響徹天際聲音呼喊道:「妖女終於被誅!天下安寧了!」

「不……不是的!我不會死,我根本不會死!該死的是你們!你們!」她用力喊叫着,飛身下去想回到自己的身體裏面,可毫無用處,此時的她只能幹巴巴看着自己的屍體,如同孤魂野鬼。

她死了,已成事實。

她的目光轉移到身邊一紅衣女子上,攝魂的眼眸好似要蠶食掉鮮活的靈魂。就是她,是她!又是她!為什麼每次都是這樣!不甘心!

不甘心就這樣死去,不甘心就這樣被背叛!所有的事情都沒有按預想中發展,根本不是這樣的!

要改變,要回去,要有一個正確的世界!除了他,從來沒有誰能左右她的想法,而此刻,就是矯正一切的時機。

只見碧湖的屍體上突然散發出強烈的靈氣,不多時竟形成了劇烈而強大的結界,如同紅色的火焰,掀起強烈的巨風,兇猛而炙熱地席捲着大地。

漂浮在空中的她感覺自己的靈魂都在燃燒,鑽心蝕骨的疼痛讓她發出巨大的哀嚎。

很快就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將她吸到黑洞裏,隨即世界都變成一片刺眼的白。

再次醒來,她眼前只有一片虛無,周身霧氣環繞。她用手撥開,霧很快又聚在一起。遙遠處有個不真切的女聲傳來:「你是誰?」

「我是誰?」漂浮在空中的她跟着念道。

「你……是誰?」

「我?是誰?我不記得了。」

「你明明記得,不要再裝了。還想再來一回嗎?」

「他又背叛了我。」

「你想改變嗎?」

「我還可以嗎?」

「代價你能承受嗎?」

「……我沒什麼可在乎的了。」

「好,那便重新開始吧

。」

刺眼的光瞬間將她吞噬,世界很快扭曲了起來。她一生的剪影在身邊迅速倒退,記憶也逐漸消失,一切歸位,一切從來。

「我是誰?我在哪?唉,好像忘記了很多很多事情。」少女純真的臉倒影在湖水上,她用力拍拍自己的頭,「我都是個大人了,怎麼會什麼都不記得啊?真奇怪。」

時間倒流后的碧湖好像傻傻的,對一切都十分新奇。她撩起一抔水,忽然想到什麼跳了起來:「我是不是叫碧湖啊?」

「對,我是碧湖,我要出去找一個對我很好很好的人。」

碧湖隨手砸暈了一對情侶,搶了女子水綠色的衣服,整理好便走出了這片湖畔。

所有的景象都像是在快進,從湖邊相遇,到桃花村互通心意,再到送劍任務結束帶碧湖回清游遭遇反對,被江曌空盯上又拚命逃離……二人決裂、躲藏、奔逃,最後雙雙殞命。

成恆川手中的劍每一次都因為機緣巧合橫穿進碧湖的身體裏。

怨氣橫生,時間回溯。一遍又一遍,碧湖再次在湖邊醒來,她爬起身茫然地看向四周:「怎麼,睡?」

乾癟的少女摸着自己的肚子:「餓。」

恰巧一個教書匠路過,她直愣愣地盯着他不放。

嗜血的眼眸里閃着碧綠的光,出自狩獵的本能,手起又落,將教書匠困在了結界裏。

碧湖正要撕開他的軀體進食,那教書匠忽而掏出一本話本來:「姑,姑娘,在下只是個窮秀才,四處給人教書,身上唯一值錢的就是這本《聊齋》,你若是喜歡就拿起。」

他怕碧湖不信還將錢袋翻個底朝天:「你瞅,裏面什麼都么有。」

碧湖歪頭看着話本,她不懂人,但對人有興趣。

「教。」她點點《聊齋》。

教書匠雖然怕得站不起身來,但為了活命還是硬着頭皮一詞一句地教碧湖說話識字。

一月過去,碧湖已學會了說話。

「先生,朋友是什麼?」她眨眨眼天真地問。

「好朋友就是可以過一鼻子地人。」教書匠如是說。

「一鼻子,我記住了。」她嘟噥重複着這句話,轉過頭摸摸肚子,嗅了嗅教書匠的肉味。

嘖,雖然臭了些,但聊勝於無。

碧湖抓住教書匠的大臂:「先生,這些時日謝謝你了,但是我太餓了,真的對不起……」

她一拳將教書匠的腦袋砸扁了。

先生的肉體雖然泯滅,但知識都留在了碧湖的腦子裏,永不消失。

她拍拍手上的血一臉悲憫道:「我殺人了,我是壞蛋,但你永生了,所以我算是個好人。」

時光流轉,翠湖邊上出現了三張熟悉的臉,他們看到碧湖吃人的場景低聲作嘔,隨後又跟了上去。

腦海中的景象逐漸熟悉,靈華已明白了碧湖的死亡輪迴為何物。

紅色的光體黯淡下來,定安仙君的面孔再次浮現於腦海,他擔憂地叮囑道:「你們是這場回溯中唯一的變數,切記我的囑託。人心難改,命軌反覆,所有的慾望與執念在輪迴中不斷重演。

只有你們才能改變碧湖與成恆川心中執念,結束回溯、繼續他們的命運之線,就靠你們了。」

定安說罷,身影逐漸散去,靈華抓住機會急忙問道:「仙君,我與碧湖究竟有何關係?」

「你二人的關係並非一言兩語能夠解釋清楚,若想知道過去的真相,解除時光逆轉之宿命,便可窺知一二。」他和藹地笑起來,笑容里似乎能看出恆古的模樣。

「萬事小心。」

說罷他拋灑似的揮動左臂,靈華聽到耳邊傳來嗖嗖的風

聲。定安仙君的身影徹底消失,靈華與恆古同時睜開雙眼。

他們已不在蒼梧山,反而到了一處新的城池,二人茫然站在大街上,打量起周圍的環境。

寬闊的街道空無一人,臨街店面大門緊閉,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強烈的焚香殘留的味道,引得人忍不住地咳嗽。

「這是哪啊?我爹把我們傳送到哪裏去了?」恆古搓搓鼻子,正要高喊,忽聽遠處傳來低沉的吟誦之聲。

幾乎是下意識覺得不對勁,他拉起靈華穿牆而入進入一家鋪面,靜靜看着一列誦經的僧人從遠處走來。

他們整整齊齊地排成一列,像是比着尺子擺好的棋子,就連間隔的距離也計算過似的,規整得不像話。

僧人們邊吟誦,邊打量着街道兩邊的商鋪,為首的一人使了個眼色,他身後的僧人便敲了敲對面鋪面的門。

裏面的人戰戰兢兢的打開門,雙手合十舉過頭頂:「弘濟活佛永世不滅,保佑兆原安居樂業。」

「嗯。」僧人滿意地點頭,隨即伸出手,「善結佛緣,全看施主誠意。」

那人哆哆嗦嗦地拿出一盤子肉放到僧人手上:「活佛,就剩這麼多了。」

「沒有肉,那就把你家孩子拿出來。」僧人再次伸出手。

「活佛,我家孩子早就送給弘濟活佛了,真的沒有了。」

「是嗎?可我已經聞到香氣了。」僧人突然變了臉色,尖嘴獠牙地模樣如地獄惡鬼,黑長的指甲從指尖鑽出,抵住生意人的喉嚨。

僧人渾身發散這一種嗜血的氣息:「我們已經餓了,快拿出來!」

屋子裏一個白凈的小男孩邁着笨拙的步伐跑過來:「爹,我去跟活佛玩兒,要等我回來吃飯噢。」

僧人見到男孩咕咚一聲咽了口唾沫,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交給領頭的僧人,回首道:「你對待活佛的心不誠,上天定會降罪於你。」

男子滴淚橫流地看向被帶走的孩子:「兒子,兒子!」

「搶別人家的小孩子吃,你們都是壞蛋!」一條青碧色的枝蔓卷在男孩的身上向上一提,穩穩地落到背着重劍的男子手裏。

他身邊的女子瞪着杏眼,青蔥般的手指點點那個還未收回黑甲的僧人:「身為我的同族,你這樣做真的很卑鄙!」

僧人一摸腦袋:「你管得可真寬,我們想怎樣,與你有什麼關係?」

「我就是看不得你傷害小孩子!」枝蔓再起,眨眼間捲住了一排僧人的脖子,「今天我便是你們的先生,教教你們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青綠的花枝竟變得比刀鋒還要鋒利,脖子上的繩圈猝然收緊,頃刻間幾顆圓滾滾的頭顱從脖子上掉下來,順着下坡骨碌碌滾出去好遠。

成恆川慌忙捂住孩子的眼,神色複雜地看向碧湖,張了張嘴什麼也沒有說。

而碧湖拉着男孩的手飛身躍下屋檐,把他遞給目瞪口呆的男人:「你的孩子。還給你,還活着。」

男人也不敢道謝,拽過孩子進屋一把將門嚴嚴實實地關上了。

碧湖不明所以地眨眼:「我救了你的孩子,為什麼你還這麼害怕啊?真奇怪。」

成恆川趕緊將她拉走,邊走邊說:「此地不宜久留,我們要快些回到落腳處藏起來才行。」

「也對,萬一江曌空又找到我就麻煩了。」碧湖跑起來,「也不知道他們三個在哪裏,說好一起走的,只剩下我和你了。我還想給靈華寫信呢。」

「現下回藏身處最重要,他們等安頓下再慢慢尋。」成恆川說著帶着碧湖消失在靈華與恆古的視線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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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鏡龕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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