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仁者為醫

十三,仁者為醫

出租司機發了一通狠,過足了嘴癮,心情暢快了。

車子在沉默中駛過世紀大道,拐向北二道街,中醫院門診大樓遙遙在望。

正是早晨上班時間,路上人多,車多。只見醫院大門前聚集着很多人,人擠人,車靠車,路被堵了。

出租車在不遠處停下,等了一會兒,見前方的人和車越聚越多,司機歉意地對姐夫說:“我操,看來是出事了,一半會兒散不了,各位大哥,我耽誤不起呀,我這一天,睜開眼就欠老闆二百多份子錢,天天掙命的干,也落不下幾個錢兒,幾位大哥走兩步行不?”

姐夫二話不說,付了車費,三個人下車步行。

中醫院門前呈現出常見的街景--圍觀。今天圍觀的是順安小名人--花痴裴曉君。

裴曉君原是減速機廠的技術員,身材高挑,英俊清爽。大概是玉珠上高二那年開始,裴曉君被愛情的閃電擊中,之後就天天到學校大門口等玉珠,眼睜睜看着玉珠從學校出來,裴曉君整個人就全傻了。每一次都想上前攔住玉珠表白心事,每次總是在最後一刻喪失勇氣,便遠遠地尾隨,真到玉珠進了家門,他在門外瞭望一會兒,再無比甜蜜地回家去。

這事很快被富二代于成龍知道,于成龍早就自封為玉珠的保護神,那時正被玉珠的無動於衷折磨的食無味,寢不安,一股無名的邪火正沒處發泄。于成龍約了一幫小兄弟,設了埋伏,半路上把裴曉君痛毆一頓。

于成龍痛毆裴曉君清除了一個競爭對手,但二個月後,于成龍跟另一個競爭對手呂成剛對決時吃了大虧,摘掉半個肝臟,切除了兩米腸管,雖然保住了性命,卻也成了廢人,這是后話。

被痛毆的裴曉君從此不敢再去學校,不去學校便見不着玉珠,見不着玉珠就吃不下飯,睡不着覺,幾個月後去看精神科醫生,醫生給出了診斷:青春型精神分裂症,雅稱花痴,俗稱瘋子。

花痴裴曉君每天依舊穿戴的齊齊整整,乾乾淨淨,吃飽喝足了就在順安大街小巷閑逛,專挑姑娘們多的地方去。如商場,廣場,學校。看到好看的姑娘就湊上去,兩眼直勾勾,怯怯地說:“玉珠……我喜歡你。”君子動口不動手,裴曉君是個君子。

剛開始順安的姑娘們不知道他是瘋子,以為是耍流氓,有的唾他,有的罵他,性子火暴地會給他一耳光,裴曉君雖然瘋了,卻無暴力傾向,無論挨打、挨罵、挨唾,從不還口,更不還手,只是羞怯,委屈地兩眼直勾勾,淚汪汪,很是可憐。天長日久,姑娘們都知道了這個花痴,不再討厭他,他的模樣也確實不惹人討厭,善良的姑娘甚至同情他,可憐他。再被騷擾時,有的不理不睬,昂首而過,他也不追趕;有的報以微笑,花痴裴曉君會臉紅,目光如水,柔情蕩漾;有的逗他玩兒,說:“我現在沒空,你回家等我,我一會兒去你家找你。”他會當真,乖乖回家等着。

裴曉君一次也沒等來心愛的姑娘,但他不氣餒,不放棄。

自從得了花痴,裴曉君的日子純凈如一滴露水,他生命的全部意義就是:在家等玉珠,滿世界尋找玉珠。

最近一段時間,裴曉君有了新發現,那就是醫院門口好看的姑娘多,尤其上下班時間,他便天天準時在此守候。一遍一遍地向心上人表白,姑娘們大多笑笑就過去了。有的姑娘同情他的執着,有的送他一瓶礦泉水,有的給他塊巧克力,裴曉君會開心的滿臉桃花,他的世界便陽光燦爛。

今天,有個新來的護士第一天上班,男朋友殷勤的開車相送,新護士下車,走到大門口,遇上裴曉君攔路表白愛意,新護士吃了一驚,確認這就是性騷擾,必須有個態度給男朋友看,因為有男朋友在場,膽子便大,揚手給了裴曉君一個耳光。

男朋友原本開車要走,看見女友打了一個男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以為遭遇非禮,跑過來,不問青紅皂白,左一拳,右一拳,全打在裴曉君臉上,打的花痴滿臉是血。

正好有個老護士路過,見花痴被打,便打抱不平,說了新護士的男朋友幾句,男朋友知道剛才打了個瘋子,也很後悔,逞英雄選錯了對象。但新護士不這麼想,覺得男朋友被一個女人搶白很丟面子,今天第一天上班,不能留下隨便欺負的印象,便與老護士爭論起來。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越說越火爆,越說越離譜,新護士先推了老護士一把,老護士挺有涵養,沒還手,老護士旁邊的一個同事看不下眼,上去推了新護士一把,說:“幹啥,別動手動腳的。”

有男朋友在旁邊護駕,新護士毫不退讓,伸手去抓對方的臉,對方早有準備,身子一閃,新護士臉上“啪”的挨了一耳光,兩人隨即近身搏鬥,抓頭髮,扯領口,扭打在一起。

新護士男朋友怕女朋友吃虧,出手拉偏架,那知道老護士有很多同事正潛伏在人群里觀陣,這時有人一聲喊,全沖了出來,男男女女十幾個,拉的拉,扯的扯,打的打,拳腳相加,一場以多勝少的群毆火爆上演。

這邊打的正熱鬧,警笛突然響起,打架的人全住了手。

警察到場了,讓披頭散髮的新護士和鼻青臉腫的男朋友指認嫌疑人。嫌疑人被一個一個從人群里拉出來,警察要帶回去過堂。

這時人群里走出一個五十多歲,身材高挑,白淨面皮的男人,警察立即雙足併攏,敬舉手禮,叫了一聲:“程主任!”

程主任在警察耳邊低語幾句。警察猶豫片刻,點頭說:“好,好,聽你的。”警察轉過身,對垂頭喪氣地嫌疑人們說:“帶你們去所里,拘不拘留不說,罰款是必需的了。現在看程主任面子,饒過你們。”之後,對程主任笑一笑,說:“交給你了。”轉身走了。

程主任對花容失色的新護士,鼻青臉腫的男朋友以及大獲全勝的老護士和幫凶說:“大家先去上班,護理部會去找你們的。”

圍觀的人群一鬨而散,各自忙各自的營生去了。

姐夫對大奎說:“大奎,快去挂號,一會兒排不上了。”大奎撒腿一路小跑進了門診大廳。

中醫院門診是座老樓,程主任的診室在二樓,別的診室門前還沒什麼人,程主任診室門口已經排起長隊。大奎掛了第16號。一個護士守着一個小方桌,接了挂號票,登記完畢,說:“去那邊等一會兒,程主任先查房,估計得一個小時后才能過來。”大家不再堵在門口,都轉向候診椅子上坐等。

候診的人有二十多位,不斷有人陸續加入,人越聚越多。

坐在金鐸前面的一個老頭問一個中年婦女:“大妹子,你也來了,你咋的了?”

中年婦女摸摸自己的脖子說:“這不是嘛。去年秋個兒上瀋陽看兒子,兒子單位發了一個體檢表,讓我去檢查一下,結果查出病了。甲狀腺長了幾個結節,最大的2.5,醫生說得手術,又去了兩家醫院,醫生也是這麼說,又托親戚去了中醫學院,醫生也說得手術。我不想開刀,愁的沒法兒。”

老頭說:“愁也不行,該作就得作呀。”

中年婦女得意地笑一笑,說:“我鄰居說,你上中醫院,讓程主任看看,他說手術,你就沒跑了,咱順安穿白大褂的醫生成百上千,我就信程主任。”

老頭說:“咋的?不用作了?”

中年婦女說:“那是,上次複查結節小了,最大的1.0了,我又吃了半個月葯,再來複查複查,也不是,我也不是為複查,我就是想來看看程主任。”中年婦女踢了踢面前的一個塑料桶說:“我給他拿幾個笨雞蛋,我是真心感謝他。要不是他,開一次刀得萬把塊,錢到是次要,遭多少罪呀!”

一個青年開玩笑說:“大嫂,你這是行賄。”

中年婦女瞪了小青年一眼,急赤白臉地說:“放你娘的羅圈兒屁,當官的受賄,程主任又不是官,我跟他當親戚走,天王老子管不着。”

老頭看了小青年一眼,拍拍身邊的一個蛇皮袋,說:“你快別扯犢子啦!我也是來複查,給程主任帶的猴頭菇,是一點心意,和行賄不挨着。”

一個婦女探過身子問:“大妹子,你用的什麼招兒,我也是甲狀腺結節,跟你一樣,就是不想手術,別人讓我來找程主任,看來我是有救了,不用手術了。”

中年婦女轉過臉來問:“最大的多大?”

婦女說:“也是2點多。”

中年婦說:“這得讓程主任看看再說呀,你放心,程主任說的就是真的。”

婦女說:“是唄,知道晚了,我的錢花老鼻子了,屁事兒沒當,現在這大夫,太能騙錢了。

一個文化人模樣的老頭湊過來說:“大妹子,咱倆差不多。我從五百裡外來的,我腿疼,看了好幾家醫院,有的說得手術,張口七萬;有的說做小針刀,張口二萬;有的說得打玻璃酸鈉,張口八千,還有什麼針灸,吃湯藥,一人一個說法,把我整懵了,但我沒上當,信不着他們。唉!――現在看個病真不易,有的大夫不看病,只看錢。這樣的大夫不配叫醫生,應該叫醫賊。賊偷錢不知不覺,貪心的大夫偷錢也不知不覺,和賊沒兩樣。像程主任才配叫醫生,要我說呀,仁心為醫叫醫生,貪心為醫叫醫賊。

大家都笑了,說老頭說的好,有文化。可現在,就是醫生少,醫賊多,有啥招兒。

人群一陣騷動,程主任上樓來了,人們眾星捧月般涌過去,程主任沖大家點點頭,分開人牆,匆匆地進了診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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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客撞上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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