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不眠之夜

十一,不眠之夜

金鐸翻來覆去睡不着,索性坐起來,讓大奎說說唐英傑。

大奎剛才苦口婆心勸說金鐸,雖然重要的事兒說三遍,感覺並沒說動金鐸。大奎藉著月光拿了兩瓶礦泉水,遞給金鐸一瓶,自己一瓶,兩人都喝了水。

大奎點煙吸着,說道:說起姓唐的,我是門兒清。他是外來戶。你跟鍾華上大學走了,我啥也沒整上,在家閑得長毛。自來水公司招工,我就進了維修隊。姓唐的是後來的,其實招工必須有本地戶口,他是外地人,不應該進維修隊,他有個姐姐,挺好看,跟水利局長有一腿,就這個關係,他也進來了。我們一組八個人,他現在的七梁八柱,打你的黑熊,還有宋軍,三胖,我們都是一個組的。那時候幹活記件,挖溝分段,一人一段,這小子是個秧子貨,幹活不行,我們都幹完了他連一半都干不完,灰頭土臉,累成狗樣兒。但這小子有個長處,出手大放,會交人兒。他三天二頭請客,那時候吃個小吃部,來盤花生米,一盤鍋包肉就香死了。吃人的嘴短,我們就幫他干,他那點工資不夠他請客的。也是這小子倒霉,維修隊長是局長的小舅子,他姐跟局長有一腿,沒人不知道,隊長就看他不順眼,總找茬欺負他,有一次說他挖的溝不合格,讓他返工,他爭辯幾句,隊長一腳把他踹溝里了,問他想不想幹了,不想幹了滾。這小子有鋼兒,從溝里爬出來,不說話,死死地瞪着隊長,隊長看着來氣,又踹一腳,他躲了。隊長揪住他要打,我們都拎着鐵鍬圍了過去,隊長一看架勢不對,罵罵咧咧走了。

過了一個多月,有一天晚上,隊長晚上打完麻將回家,讓人從背後悶了一磚頭,得了腦震蕩,頭暈頭痛,病休了。誰也沒想到,姓唐的當了隊長,大家私下議論是他姐枕頭風吹的。第二年,這小子娶了經理的丑姑娘,經理陪送了100多平米的樓,傢俱,全套電器,成了經理的女婿,這小子更神氣了。這小子起家從賣沙子開始,我們挖溝埋管道,咱這兒破土就是沙子,不過這小子不貪,賣了錢大家都有份兒,當獎金髮。他發現這是個發財的門路,就開沙場,文明不說了嗎,幾個月就把別的沙場都整黃攤了,他就壟斷了市場。後來成立工程隊,開發房地產,咱這兒好地段的小區都是他開發的,世紀華庭,青龍公園,水岸公館都是高檔小區,差不多半個城都是他的。後來買熱電廠,買自來水公司,越干越大。

金鐸問:“二哥,當初你怎麼不跟他一起干呢?跟他干現在也發了,住樓還能問題嗎。”

大奎說:“開始我們關係都不錯,哥們兒相稱,他比咱們大一歲,都稱大哥。他對我也夠意思。他買了自來水公司,提撥我當了維修隊長,工資給的也高,還給我配了台皮卡車。不過,你知道我,我這人,雖然窮,但違法亂紀的事兒不幹,老話兒說喝涼酒,花髒錢,早晚都是病。我們那個組八個人,一直跟他乾的就黑熊,宋軍,三胖他們三個。”

金鐸問:“這三個人怎麼樣?”

大奎說:“這三個人就是他起家的資本,手裏都有人命。黑熊沒腦子,是唐的一條狗,掛個房地產公司的副總經理,總經理是唐;宋軍心眼多,是唐的狗頭軍師,現在是熱電廠經理;三胖不傻不苶,只認錢,給錢幹啥都行,現在是自來水公司經理。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了,早就不打打殺殺了,黑熊手下有所謂的“五虎”,分管着五個部門的保安隊,各小區物業的保安都歸他統一管理,有二百多人,多數是退伍兵,這二百多人還分幾隊,心恨手黑的挑出來,有二三十人,黑熊親自帶隊,老百姓叫他們拆遷隊,現在打打殺殺主要是黑熊的拆遷隊。打你的人肯定是拆遷隊的。還有個物業公司,姓唐的姐當經理。他們成立了一個總公司,叫偉業集團,是咱這兒的納稅大戶,就業大戶,市長都得讓他三分。”

金鐸問:“他怎麼時候跟玉珠扯上關係的?”

大奎想了一會兒,說:“具體時間說不好,不過,這小子對玉珠是真心的,就他,能缺女人嗎?什麼樣兒的女人找不着,偏偏就死叮着玉珠不放。從開始追玉珠就離了婚,你看他這麼黑,但對玉珠從來不使硬。聽說他逢年過節都去玉珠家送禮。玉珠從來躲着不見他,玉珠爸媽也不敢得罪他,他也不賴皮,送下東西,說幾句話就走。聽鳳芝說,他每次去都把車停小區挺遠的地方,因為他聽人說玉珠討厭顯擺的人,他把車停地遠遠的,自己拎着東西,走着去玉珠家。做到這一步,也不容易,是不?”

金鐸說:“這是軟磨硬泡?他追玉珠多久了?”

大奎說:“應該從鍾華跟玉珠分手開始,也可能是他把鍾華和玉珠攪黃的。兩年多了唄。我覺得大哥跟玉珠分手跟他有關,具體怎麼回事大哥沒說過,我怎麼問他也不說,但我肯定,是他搞的鬼。”

金鐸長嘆一聲,說:“唉----這個大嫂跟玉珠沒法比,大哥跟她,能過好嗎?”

這話捅到了大奎心裏的痛點,也長嘆一聲說:“這事兒我也擔心着呢。大哥和大嫂來看過你,你睡著了,他們家裏還有一幫客人,坐了一會就走了。大哥給你交了五千塊押金,收據在我這兒呢。”

金鐸說:“真是的,多餘。”

大奎說:“你為他的婚禮回來的,他過意不去唄。”

金鐸說:“有啥過意不去的,都是兄弟。今天玉珠參加婚禮我沒想到。”

大奎說:“我也真沒想到。不過,她來也好,說明他不恨大哥,不過,她越這樣,大哥可能越難受,你說是不?”

金鐸說:“二哥,有個事兒我納悶,從酒店到玉珠家,也就十多分鐘的工夫,玉珠已經到了小區門口了,姓唐的消息怎麼這麼快?”

大奎說:“這事以前鳳芝說過,我不太信,今天我是信了。聽鳳芝說,唐英傑派專人監視玉珠,好像就是玉珠家對面那家食雜店,每天誰去過玉珠家,幾點進去,幾點出來都有記錄。玉珠一出門,就有人跟蹤。有時鳳芝跟玉珠逛逛街都有人尾隨,我估計,你們一出酒店就讓人盯上了。”

金鐸說:“嗯,這就對上號了,這小子,真是下了功夫。二哥,你跟鳳芝有一腿吧?”

大奎急了,反駁說:“你可別放屁了,她開了個美髮店,裝修的時候求我幫忙,我能不管嗎?我出了點力,說好了我理髮免費。”

金鐸趕緊說好話。“我開個玩笑,你急啥。”

其實金鐸心裏明鏡似的,男人和女人有沒有那種關係,一個表情,一個眼神就夠了,婚宴上鳳芝扯着大奎胳膊說話兒,金鐸把一切都看在眼裏了。不過這種事兒,是男人打死也不認的事兒,金鐸明知故問。

金鐸不再說話,一雙明眸在幽暗的夜裏熠熠生光。讓大奎聯想起非洲大草原上夜行的獨狼。

大奎張羅婚禮忙活了一上午,下午在醫院推着金鐸樓上樓下腳不粘地兒,此時疲倦襲來,迷迷糊糊正在睡去,金鐸突然說話了:“二哥,玉珠現在什麼情況?”

大奎被喚醒,知道這小子賊心不死,懶得再說話,打個哈欠,說:“睡吧。累死我了。”

金鐸坐了起來,說:“我口乾,給我點水。”

大奎摸了瓶礦泉水遞過去,說:“下半夜了,現在是五月二號了,睡吧。有話明天說。”

金鐸喝了水,嗓子清亮了,說:“我睡不着。”

大奎也爬起來,氣哼哼地說:“我就知道你睡不着,你賊心不死,能睡着嗎。”

金鐸嘿嘿一笑說:“你不覺得玉珠挺可憐的?現在的女人,還有不愛錢的?你沒聽說寧在寶馬車裏哭,也不在自行車上笑。姓唐的要樣兒有樣兒,要錢有錢,年齡也正好,這樣的主兒打着燈籠都找不着,玉珠不是缺心眼嗎?”

大奎也坐起來,說:“讓你說著了,鳳芝也這麼說,玉珠說你看他好你嫁呀。鳳芝說人家不要我。鳳芝離婚了,現在也單身呢。”

金鐸問:“玉珠有沒有可能,最後嫁給姓唐的呢?”

大奎說:“不知道,不過……不太可能。玉珠對大哥有感情,跟大哥分手后吃了安眠藥,是她命不該絕。好莫樣兒地她媽去她卧室,發現了空藥瓶,搶救及時,沒死成。她肯定恨姓唐的,一時轉不過彎兒唄。”

金鐸說:“那就這麼耗着,什麼時候是一站呢?玉珠怎麼不出去呢?離開這兒,姓唐的在這兒一手遮天,出去就不好使了。”

大奎說:“這事兒,玉珠早想過了。她爸媽都不同意,在這兒有父母,有親戚,有朋友,多少還是個保護,姓唐的還不能把她怎麼樣,出去了,人生地不熟,外邊更亂,壞人更多,沒人保護她。唉-----說一千,道一萬,就是長得太美了,美大勁了成了罪。”

金鐸說:“她有什麼罪,有罪的是姓唐的。”

大奎說:“就這麼囚在家裏,不遭罪呀?你不知道,玉珠是咱市的優秀教師,以前工作乾的相當出色,現在全完了。”

金鐸問:“她辭工了?”

大奎說:“她吃藥那事鬧的沸沸洋洋,另外,姓唐那小子的兒子就在她的班,他們可能就這麼認識的,姓唐地以接兒子的名義,總到學校門口等她,她也沒法幹了。”

金鐸咬着牙根兒說:“太欺負人了。”

窗戶透進來亮光,馬路上車行人語,天要亮了。

大奎說:“迷糊一會兒吧。”

金鐸也說:“迷糊一會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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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客撞上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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