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置之度外
另一人顯得穩重很多,不見絲毫慌亂,那人傷口的血浸透衣服的這短短几秒鐘就已經將人拉開拖走,扔在不遠處的樹叢中,還取出了那人的佩劍,將染了毒血的那一把扔在一旁。
這些血液說不好也會引來毒王蜂,還是謹慎一些為好。
突然來到的變故讓周圍的人都安靜了下來,蕭致雪尤其沉默,像一隻朋友不來找自己玩兒了的狗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望向眾人,清了清嗓子才開始說話。
“我不能讓我手下的失誤影響到大家。”蕭致雪道,一條人命轉瞬消失,說出來也不過就是沉重而又輕飄飄的幾個字而已。
“呵!”蕭星嵐冷笑一聲,扭過頭去不說什麼,殺掉這個侍衛應該是在場所有人能夠想到的最省力的辦法了,只是一直沒有人說出來,他這個好弟弟連帶着他手底下的人,是真的果斷啊。
蕭致雪絲毫不理會兄長那莫名的笑容,“都是我的錯,回京城之後我會讓人安頓好他的家人的。”世間的主人又那麼多,可是少見有重情重義的。
侍衛本身就是個賣命的行當,死了就是死了,你不去料理他的後事也沒有人會說什麼,像蕭致雪一樣不僅要做還要做到全套的人不知有多少稀罕。
“那人肯定也會感恩自己跟了個好主人的!”慧慧被三皇子的樣子打動,“三殿下您也不要太難過了,奴婢覺得他肯定也不想成為您的負擔的,您要想開一些。”
“我知道,多謝慧慧姑娘。”蕭致雪艱難地扯開一張笑臉,被皇子殿下喊了名字的慧慧羞紅了臉,十分不好意思地背過身去不敢看對方。
對她來說這已經是難得的榮譽了。
林浠自從那人被自己的夥伴殺掉之後就一直沒有說話,拳頭握住緊了緊又鬆開,說不出一句話。
一隻溫暖的大手包裹住她的拳頭,稍稍施加力量給她安心感,尉遲策和林浠靠坐在一起,眼睛並沒有看向她,但是林浠就知道尉遲策是在專門和自己說話。
“我們都是這樣的。”尉遲策道。
林浠的手不易察覺地顫了顫,被尉遲策更緊的握住,她抬眸看向身邊的男人,“他還有救,若是你的手下你也會放棄他的生命嗎?”
尉遲策不敢看她,但是話卻十分堅定,“我會。”
有時候是真的沒有辦法,就例如現在,如果要救這個人就會讓更多的人陷入危險,他是一個領將,應該有分辨輕重的能力。
沒有任何一個領將願意放棄將士的性命,也沒有任何一個領將會拿多數人的性命去賭一個人的。
賭贏了是萬幸,賭輸了就是後半生的愧疚與贖罪。
尉遲策說完手上的力氣不知道又加重了多少,他知道林浠是一個大夫,比他更在乎人的性命,如此隨意就剝奪了一個人生命的權利,不用想都知道林浠會生氣。
就好像現在林浠被尉遲策握住的手就在掙扎,奮力地想要掙脫他的手。尉遲策只能更加用力,捨不得,也不敢。
直到自己的手骨都有些疼了,林浠安靜下來,無聲地在他手背上覆蓋上自己另一隻手,“我不怪你。”
我不怪你,你別害怕。
手背上傳來溫暖的觸覺,尉遲策鼻尖一酸,眼眶都要紅了。
沒有人是生來無情的,他也很珍惜自己的那些兄弟,但是為了多數人的利益必須拋棄一些人的性命,他為了一隊士兵拋棄其中一個。
也為了一國百姓將自己十萬大軍的生死置之度外。
都是一樣的,沒什麼不同。
林浠因為體質的原因,即使經歷了許多磨難身上也不會留下一丁點兒的疤痕,皮膚一直嬌嫩的宛若新生兒,此時她的手覆蓋在尉遲策的手背上,仔細摩挲。
一點一寸都是曾經的保家衛國留下的痕迹,他才十九歲,但是雙手都已經長出了厚厚的老繭,一雙鐵手對溫度和疼痛的感知度都降低了。
“我以後不會讓你再面臨這樣的抉擇了。”林浠垂眸看着兩人相握的手,輕聲道,“我以後就跟你去軍隊做軍醫,姜毫這人不太行,有我在你們的傷亡率肯定還能再下降一個階梯。”
姜毫不耐煩地嘖了一聲,皺眉看向兩人,“你們調情能不能別帶上我,當我沒有長耳朵嗎?”
可是沒有人理會他的控訴。
經此一遭,人們的情緒明顯不太高,休息一會兒后就又起身趕路了。
姜毫照例走在最前邊,“跟好我,不要到處亂跑,出了事兒和我就沒有關係了。”
蕭星嵐一直很懶散地看着周圍的一切事物,自己低聲呢喃一句,“真是閑的,來這破地兒……”
林浠覺得蕭星嵐這話說得頗有道理,若是她有蕭星嵐那一群貌美如花,環肥燕瘦的美人自己也不會冒險來這個地方的。
自己家裏就是這個世上最美的溫柔鄉,幹什麼這麼想不開。
醫谷陽光會照到的最後一個角落
一身淺藍色衣袍的清瘦男子淡淡回首看向某一個方向,一隻妖冶藍色羽翼的飛蝶落在男人的肩膀上,觸角輕輕蹭了蹭男人的臉和清晰俊逸的下頜線來討好。
他身材頎長,頗有些仙風道骨,看面貌也不過二十七八歲,是最成熟而惑人的年紀。
男人長而卷翹的睫毛就像是蝴蝶的觸角一樣,他眨了一下眼睛,蝴蝶就當是他給自己的回應,高興地扇動翅膀飛起來在男人頭頂盤旋兩周,觸角一直衝着一個方向。
“有人來了么……”太久不說話,一開口是難免的低啞感,帶着厚重的磁性,這聲音的主人本來應該是一個更為強壯的,但是和這滿臉倦怠的清瘦男人倒是分外搭配。
蕭渡寬鬆的衣袍下是久不見天日的手指,修長而過分白皙,骨節分明。他懶懶地抬起手,右手食指對着蝴蝶的方向微微彎曲輕輕虛點了兩下,食指和拇指相對又點了兩下。
那蝴蝶就好像接收到命令一般,激動的地扇了兩下翅膀,之後就翩翩離開了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