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鷹山行，牧野劍揚5
《前卷·年少問情》（12550字）
據說雲臻閣下執掌臻雲國后，在天朝呆膩了，就想去傳說中的世界天堂——米國參觀訪問一段時間，以下是他的參觀評價：
1、米國環境真不錯：下了機艙，一踏上米國的土地，便不由深吸一口氣：“啊，資本主義社會的自由氣息是如此的清新！”——然後，他摘下了五層的防霾口罩，默默穿上了五層的防彈衣。
2、米國人民很熱情：天朝女大學生在米國失聯后，就連普通兩個老太太也都表示了熱切關注，一個說：“這事肯定不是我兒子做的——拉斯維加斯槍擊案后，他的刑期還沒結束呢！”另一個說：“也不是我兒子做的——上次刺殺總統失敗后，他和他的組織就已經搬到阿拉伯沙漠去了！”
3、米囯物價真低廉：在街上經常看到米國人民收到短訊：尊敬的AT&T用戶，您充值的0.01元話費已到賬，可以盡情打開流量下載10GB的《紫清傳奇txt》了，祝您愉快。——而當雲臻閣下打開流量把拍下來的這一幕發到朋友圈后，也立刻收到了短訊：尊敬的中囯移動用戶，由於您跨境漫遊使用了500KB流量，已造成欠費1380000元，為保障您的通信正常，請及時續繳話費，謝謝！
——《紫清傳奇·滑稽列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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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琳啊阿琳，你可真是能夠遠走高飛啊——估計FBI們都在慶幸你沒生在米囯了，不然他們一天工作48H也不夠找你啊。”
雲臻坐在石墩上，望着眼前火塘里潮shi樹枝被火焰薰出的濃煙和火星子爆開的沉悶“噼啪”聲，有一搭沒一搭瞎哼哼着。
阿琳看似安靜而恬淡的氣質，只是因為她對很多事漠不關心而已，也只有雲臻才知道，她是怎樣一個外柔內剛的獨立而敏感的脾氣，雖特立獨行，卻不會無的放矢——說起阿琳的特立獨行，還蠻好笑的：多年後，有一段時間雲臻與袁琳暫隱於天衍神山，雲水瀟、羅鳳簘兩位閣下就經常來找雲臻吹牛：“我老婆可厲害了，乾的都是高精尖行業，一年能賺50萬呢，你家袁琳是幹什麼的呀？一年能賺多少？”雲臻回答：“我也不知道阿琳她在幹什麼，不過國安部、情報部、公安部都說了，要是有誰能找到阿琳在做什麼，就獎勵他500萬。”
他來追尋袁琳先，先把山谷外獸潮滾滾流過的痕迹仔細探查一番，然後跟着獸潮蹤跡一路追尋，卻不料第二天清晨碰上了一群由三隻金丹期帶頭的獨角犀，嚇得他一頭扎進叢林拔腿就跑，然後發現自己又迷失方向了，不得已，只好一邊搜尋一邊辨認方向。
被獸群攆着跑也是件很辛苦的事，畢竟妖獸的體力可比修者要強。雲臻剛從火塘中取出兩個烤好的澱粉苞，還沒來得及入口呢，就聽見地面一陣轟隆隆聲音，情知是獨角犀群又追了過來，苦澀一笑，右手飛快扒拉來一張大闊葉包好澱粉苞往懷裏一塞，撒開丫子就逃。
這個時候，雲臻還得顧着在危險叢林中不能隨意飛行的慣例，佩鳴長劍的一撥撥劍氣在前面開道，認準一個方向就狂飆起來。叢林中到處是攔路的低矮枝椏和突兀障礙，好在雲臻風行術足夠棒，小範圍走位和規避的技巧相當靈敏，否則不被密密麻麻的藤條荊棘刮死，也得被突兀出現的大樹給撞死。而獨角犀則皮糙肉厚不懼任何阻擋，一路上碾壓一切。
一個時辰后，雲臻感覺再這樣下去自己肯定會累死，卻又不敢停下來，忽然，散開的神魂感知到前面隱隱有異動，他眉頭皺了皺，心中便有了計較。長劍倒懸而回，他腳下借力，身體突然升空，盤旋飛舞起來。
少了木葉的抵擋，潮shi夜風迎面徑直吹在他身上便透着幾分涼意，衣衫和髮鬢在風中烈烈飄舞，配着他的洒然輕功，有種仙風道骨意味。不過雲臻可沒時間自戀，妖獸尤其是高級智慧靈獸，領地觀念都很強，自己作出這樣大搖大擺的姿勢在空中提供了一覽無餘的視野，說不定這暗夜中就有多少只強悍妖獸已經瞄上自己了呢。
要知道在十萬群山中，上窮碧落下黃泉，那都是妖獸們的領地。
原本顯得靜謐的夜色中，已經能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那是很多潛伏的妖獸已經被驚動了，空中那個招搖恣肆的雲臻已被它們劃上了『獵物』的屬性。不過雲臻要的便是這個效果，算好獨角犀會追上自己的時間，他把逃跑的姿勢飛快調整成攻擊姿態，劍氣不要錢般無差別、無死角往出現了響動的地方打去。
落在潛伏的靈獸們眼中，這是赤果果的惡意挑釁和張狂！
“嗚--呀--”一群座山雕率先忍不住，惡狠狠瞪着眼睛向雲臻衝來。
“嗡……”一群看不到底的毒尾蜂遮天蓋地向雲臻撲來。
接下來還有四翅蜈蚣、毒蝙蝠、鋸齒蝗蟲、叢林禿鷲……，而地面上，還有暴鐵黑猿、銀臂大猩猩……
雲臻冷不丁打了一個冷顫，發現還不夠，又連着打了三個，連呼吸都難控制了。驀地，他一個軸向離心翻滾，避開飛蜈蚣、毒蝙蝠噴過來的毒液，接着又是各種S形空中漂移，躲過從地面上投擲過來的武器。還沒喘過氣來，身後飛速靠近的密密麻麻的“嗡嗡聲”差點沒嚇得他魂飛魄散從空中摔死在地面。
臻哥內牛滿面：哥原本只是想引出來幾隻強悍妖獸跟在我後面去沖開獨角犀的陣線，你們腫么這麼熱情，全出來了？這下失誤大了！
眼看着狂怒的妖獸們一擊不中，又發起了更狂怒的攻擊，臻哥萬念俱灰，只有一個念頭：逃！好在他沒忘了自己的目的，返身就向獨角犀的方向奔去。
於是在漆黑的叢林中，出現了極具視覺衝擊效果的一幕：一個少年慌不擇路，而一大群“粉絲”則跟在他身後緊追不捨，遇木斷木遇石踏石、煙塵滾滾呼嘯如雷，那場面相當之拉風——這一幕要是給《動物世界》拍攝組拍到，估計接下來給出的配音就是：夏天到了，雨季來臨，又到了動物們交配的季節……
不到三分鐘，獨角犀群已入眼在望，雲臻這下準備鬆口氣，哪知接下一幕讓他目瞪口呆——獨角犀們一看雲臻身後緊跟不舍的鋪天蓋地的妖獸們，二話不說轉身就逃，那速度，絕對是有生以來最快……
臻哥想死的心都有了。他也不辨認方向了，藉著狂奔的獨角犀開闢出來的道路，跟在後面逃竄，身後拖着長長一串尾巴。
※※※
黑山和黑風倆兄弟可以說是一對活寶了，別人進山試煉都是為了擊殺獸潮取得收穫，他們進山試煉卻是為了擊殺試煉者搶奪他們的收穫。
“竊鉤者誅，竊國者侯！”黑山又在感嘆着他的口頭禪。
“能不能說人話！”黑風實在聽不下去了，“不就是『殺一人做鬼，殺一百萬做皇帝』么？說的那麼文明做甚麽？人而已，又不是不能殺！”
黑山慢條斯理：“你就不能藝術點？土包子！”
“你說什麼？你個娘娘腔！”黑風怒了，正準備掏出他的傢伙事對着黑山來一發，一個瘦高個跑來：“黑哥，老大已經把那丫頭趕進陷阱中了，吩咐你們這邊做好準備。”
“媽了個巴子！”黑風罵道，“這回非得好好出口惡氣！這個死丫頭，竟敢算計到我們頭上！”
“嘿嘿。”黑山陰嚯嚯地冷笑。
便在這時，團隊中負責戒備的修者愣了愣，似乎發現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黑風注意到他，“弱仔你什麼情況，中邪了？”
“好像有計劃外的目標朝我們這邊飛來，速度很快，數量很多。”
“計劃外？”黑風咧了咧嘴，目光瞥向一側已經擺好的陣勢，“嘿嘿，不管來多少，都是自投羅網！有我們兄弟在，還有兩位金丹坐鎮，還能翻了天？”正要再撂幾句狠話，忽然黑山似乎也察覺到什麼，詫異道：“情況不對……”
便在這時，呼啦啦，一群狂奔不止的獨角犀和慌不擇路的雲臻出現在他們視野。
黑氏兄弟和雲臻都一愣。黑氏兄弟雲臻見過，之前在鷹棲峽後段，領頭出來攔截雲臻一行的，就是他們，來自鷹山地下勢力的殺手組合。
獨角犀在前開路，轟隆隆碾踏而來，黑山臉se一變，朝後面戒備的陣勢吩咐道：“趕緊開一道口子，出來兩個人，把獨角犀引走，不準破壞了陷阱！”團隊中正對獨角犀方向的兩人惶恐應命。
黑氏兄弟立即補上那兩人位置，望着無路可走的雲臻冷笑，正準備擺開陣勢圍而殺之，忽然一股涼風直透所有人心底。
跟在雲臻身後狂怒不已的，是比獨角犀群更恐怖得多、數量足有一個連的混合妖獸，它們已經紅了眼了，只要是人，在它們眼中就都是敵人！
已經不用黑氏兄弟下令，團隊擺開的陣勢自動就亂了，連臻哥都慌不擇路，更何況其他人？
除非自己團隊全由金丹高手組成，否則面對這支混合獸群就根本不能與之敵——但如果自己這邊擺開的陣勢一旦崩散，失去了秩序和紀律，那就是一幫烏合之眾了，一旦後撤逃命，很有可能就在妖獸踐踏下演變成潰敗！可如果不逃，又哪裏擋得住？何況身後兩位金丹期老大正在圍堵那個丫頭……
諸多念頭在黑氏兄弟腦中閃過，但情勢也容不得再猶豫下去，黑風看了看已到崩潰邊緣的陣勢，冷厲喝道：“以兩三人為一組，互相配合，把獸群分散、吸引開，快！”
話一出口，其他人馬上一鬨而散，到來的獸群腳步不停，立即又追了上去。
黑氏兄弟眼中怒火騰地指向了雲臻。雲臻也沒有再逃，與其被那群妖獸攆着追，還不如面對這倆兄弟。黑山手一揮，三道雷電纏帶盤旋而至，他角度選取剛好，雲臻背後是陷阱，無法再逃避，而他的三道雷電呈三角菱形角度向雲臻纏繞而來，正好是會出現防守死角的方位，無論雲臻再怎麼小範圍閃避或反擊，也必然會中招。
“竟然是大五行中的雷修。”雲臻有點驚訝。可能是殺手都有隱忍謹慎的出手習慣吧，況且雷電爆發力強、速度快，確實適合殺手使用。三道雷電纏帶飛來，雲臻便立即開啟靈力護罩，他還沒摸清黑氏兄弟的底，便暫時以靜制動、隱忍不發。
三道雷電纏帶全部打中了雲臻的靈力護罩，似乎並沒有想像中狂猛的雷電爆炸、火花四溢，反而像三片小小樹葉投進了水面所泛起的漣漪，看起來是那樣輕盈。
雲臻卻皺了皺眉：能在參與試煉的精英少年中表現得出類拔萃，這黑氏兄弟果然非善與之輩。三道電帶根本不是用來攻擊，而是誘使他開啟靈力護罩，電帶就像粘嗒嗒的柏油一樣貼上來，周身被密集的電流細絲緊纏着，他只覺得背負了千斤重壓般，速度和靈敏度大受影響。
第二撥、第三撥雷電纏帶接踵而來，雲臻看起來像陷入了泥潭，境況愈加窘迫。
不過，這也只是黑氏兄弟的看起來而已。在雲臻看來，便是覺得這倆兄弟做殺手太久了，小心謹慎的習慣已融進了骨頭裏，非要等到優勢足夠明顯才敢不留手的發動必殺一擊，可高手相爭，勝負機會往往在一念間，哪有那麼多的十足把握？
只不過是心念一轉，雙方卻已完成了優勢與劣勢的過渡。
而隱忍不發的黑風終於出手了，他將手中準備好的法寶向雲臻一擲，法寶在半途炸開，密集如牛毛的鋼針暴雨梨花般蜂擁而來，針尖隱隱閃動的灰黑光澤顯示着它們經過了毒液的精心淬鍊。這一大蓬鋼針看似雜亂無章，然而在黑風的神魂感知下，互相的角度、排列卻極為精巧，正好封住雲臻的所有死角，而且正好是雲臻被陷阱符陣、雷電纏帶夾攻的最佳搶攻時機。
落在黑氏兄弟倆的眼中，是鋼針擊中雲臻靈力護罩的剎那，靈力護罩“砰”的一聲被無情擊碎，雷電和鋼針隨即毫無阻礙地將他籠罩，儘管失去了被電帶和鋼針所籠罩的雲臻的視野，但憑着這套配合，他倆從未失誤過，他倆嘴角上漸漸噙着一絲冷笑。
雲臻也在冷笑——人而已，又不是不能反殺！
雷電和鋼針打過來時候，沒了靈力護罩，他便硬生生承受了電帶的攻擊，然而速度上卻不再受拖滯了。他身形詭異一閃，如同魚兒鑽進浪花中，空間錯位秘術便讓他在那一霎偏折出原地，鋼針稀里嘩啦完全落空。便在這時，雲臻身形又詭異閃現，手腕一翻，融入了空間秘術的佩鳴長劍握在了掌中。藉著黑氏兄弟失去了他視野的時機，『流雲出岫』倉促成型，兩道不斷螺旋加速的劍氣發出。
這一反擊拿捏的正好是黑氏兄弟心神鬆懈的最佳時機，不過作為成熟殺手，即便鬆懈狀態也比一般人更有提防心，況且距離很近，劍氣的波動還是被他倆察覺到了。兩道更密集的雷電纏帶從他倆手中飛出，徑直迎向兩道劍氣，這可是他倆應對遠程攻擊的拿手手段。
劍氣在空氣中摩擦出尖銳的爆音，尖銳的速度、穿透力和高頻的螺旋、振蕩讓它的軌跡看不出規則，就好像超音速殲擊機在空中表演后留下的鬼畜式氣浪般，然而這並不是最令人驚詫的。最令人訝異的是，劍芒能量竟然在螺旋震蕩中不斷消融，換來的卻是劍芒的不斷尖銳、速度和穿透力的不斷加速。
兩道劍氣在迎面而來的氣團中一閃而逝。
下一秒。黑氏兄弟愕然看着自己掌心被擊穿的一個細孔，由於速度太快，竟感覺不到疼，然而筋脈中再也提不起半分力氣的麻痹感去真真切切在提示他們受傷了。
可惜這兩道劍氣是倉促所發，遠沒有達到最佳狀態，否則四個黑氏兄弟也能瞬間擊殺了。不過在雲臻計算中，兩道劍氣只是個打個先鋒頭陣而已。在劍氣離間而出的剎那，他長劍劍勢鼓盪，劍氣將所有鋼針攬住，兩道『花間夢事』的纏繞攻擊已為黑氏兄弟倆準備好。
劍勢為牢，殺機如夢！
雲臻的劍勢卻沒有停止，一個回身起落，他的目標已鎖定在遠處陷阱符陣中兩個金丹圍堵一個少女的一場打鬥。
一路追逐袁琳下來，路上如屢不絕的敵人或妖獸並沒有讓他感到害怕，相反，片刻不歇的密集戰鬥使得他實力節節提升，但他沒有絲毫欣喜，除非能找阿琳。
※※※
“袁姑娘，過了這裏，再一路北上便是一望無垠直抵山區最深處妖靈谷的半山荒原了。”少年握着手中折柳畫扇，臉上平淡笑意，望着袁琳，欲言又止：“不過……”
袁琳從草地上站起，望向前方。攔在她前行路上的，是一道峽谷天塹，五顏六se的蜃瘴伴隨着寒氣升騰翻湧。天塹寬約百丈，以她風行術和空間術法造詣，要橫跨過去並非難事，真正難為她的，是聚集在峽谷崖邊兩側的一群蜃鴉。
這群蜃鴉能盤踞在寒氣凜冽、蜃瘴瀰漫的險惡地帶，自然非比尋常，它們渾身帶毒，峽谷中瀰漫的蜃瘴便來自它們，況且它們據守着崖邊兩側，佔據了地利。
試煉中安全第一，一般試煉者面對這群蜃鴉存在，肯定會避而遠之。不過我們的袁琳自然不可以常人度之，她眼中可不會有什麼安全不安全的說法，但凡是敢阻擋在她面前的，雖險必誅。
要是雲臻在就好了，有他的配合，便是兩個假丹期也能擊殺，這些蜃鴉又算得什麼？
一想到雲臻，她心裏便不由有些着急，為了追逐那群目標，她離開雲臻獨自前行，可至今還沒有收穫，反而一路上麻煩不斷。
“嗆啷”一聲劍鳴，秋水長劍清冷劍鋒出鞘，不待劍刃完全伸展，萬千劍氣已如孔雀開屏般交相輝映，沒入峽谷蜃瘴中。
劍姿幽柔曼妙，有如風起青萍，直看得一旁少年心醉神搖。
“哇—哇—”，從峽谷濃濃蜃瘴中無數蜃鴉撲騰而起，打斷了少年的浮想聯翩，蜃鴉群嘔啞嘈雜的聒噪令人心生煩悶，無法鎮靜。
袁琳長劍反握，劍尖有如長槍點蒼，斜挑而起。她看到蜃鴉群在倉促間能自行結隊組陣，便料想它們肯定有一套獨特的群攻陣術，於是搶先試探，身體拔空而起，一道道劍幕在空中揚揚洒洒。
劍幕薄似輕紗，凜烈氣勢卻肅然而生，將鴉群分割包圍。
※※※
相比於袁琳一往無前的剛烈氣度，我們的雲臻同學卻處在猶豫當中，他被陷阱符陣中的打鬥聲吸引而來，到了近處卻發現戰鬥情形非同小可。擺在他前方的，是一道陰煞大陣，陣紋運轉下，煞氣與陰氣不斷匯聚、結合，遮擋住了十丈範圍內的視野，這是鬼道一脈術法。修真界研究鬼道的修者很少，但敢於研究者無一不是高手。
不知是不是煞氣影響，就連風聲聽起來似也帶着一種桀桀怪異的音符，如野貓哭泣，又如風過枯井。更為詭異是，陰煞大陣對陽氣隔絕排斥，連神魂感知也無法探入，也是因為如此，雲臻料想其內定然兇險十分。
在後世人靈神三界傳說中，雲臻閣下被塑造成了傳奇巔峰的光輝形象，但實際上，他可並不是個英勇無畏、視死如歸、敢於同邪惡勢力鬥爭到底的熱血好男兒，雖然很多情況下他確實也表現出勇敢無畏的一面——比如在網上痛罵曰本人、在3·15匿名投訴黑心商家、在上中下三路花式送一血。而更多情形下，他身上所展現出的男性醜陋一面總比英雄氣概要更多些。
正在他糾結於要不要先把符陣關口上那顆碩大的蜃彩珠撬下來然後再偷偷溜走，忽然陰煞陣內傳出一道熟悉聲音，還沒等他明白怎麼回事，煞氣席捲而來，把他捲入陣中。
渾濁的煞氣中籠罩着一道無形力場，狂暴地似要將大陣內每一寸空間割裂，由於還沒適應，壓抑陰沉的不適感直衝雲臻大腦，他只能模糊的看到隱隱綽綽的魑魅鬼影在兩個金丹期鬼修操控下，在大陣中漂浮遊離着。
百鬼夜行陣！雲臻大吃一驚，沒想到是這麼厲害的幻陣。而等他看到身邊轉過身的少女，更驚訝了——三清劍派的煙青。
不愧是名門大派出身，一介弱女子，竟能和兩位金丹高手周旋拚鬥，雖然她被壓製得死死。
飛快掃視完一圈，雲臻對場面形勢已有了估算，以他現在久戰後體力已疲的狀態，對上一個金丹初期都沒什麼勝算，而同時對上兩個，而且對方還佔據了幾乎全部優勢，不出奇招他肯定逃都逃不掉。
百鬼夜行陣是鬼道一脈赫赫有名的代表作品，以鬼道術法結合符陣禁制，名字帶着「鬼」字，但主要手段還是體現在「幻」字上。一般而言，強悍的先天神魂對幻陣能有克制效果，這是雲臻唯一可以確定的優勢點。
更何況，勝負之機只在一線間，他也只能把唯一的賭注壓在先天神魂這個因素上。
“雲臻？”煙青一看到他，欣喜地叫出聲。此刻她藉助空間術法在重重鬼影中周旋，緊握長劍的右手上帶着幾道外傷，臉上有遮掩不住的疲憊。
“你怎麼和兩個玩鬼道的挫男拼上了？”雲臻幸災樂禍，旋即又反應過來：“不對，在鷹棲峽的時候都沒發現你有這麼厲害，能和兩個金丹期對拼？”
“在鷹棲峽時群敵環伺，我們怎可能把底牌都用光？其實我和煙雨師姐還刻意留着一門『三清劍指』的王牌手段沒用，否則當時你贏不了我們。好啦，你先幫我對付那兩個挫男，有時間再和你詳說。”有了免費壯勞力，煙青當然一把拉下水。
大陣的無形力場中，兩個金丹鬼修正雙手結印，黑煙裊裊漂浮。這是從死物中提煉出來的『離魂鬼霧』，對陰煞陣有增幅效果。隨着鬼修的結印姿勢，大陣陣紋似乎也在跟着節拍閃爍起幽幽暗暗光芒，遊離變幻的重重鬼影隱沒其中。
雲臻不敢隨便出手，他把目光全放在這些陣紋上。隨着對面兩個鬼修的鬼印成型，無形力場中升騰漂浮的黑煙里，自不同方位伸出數不清的鬼手，齊齊抓向煙青。
鬼手數目太多，且都是無形無質之物，令人防不勝防，煙青一個閃避不及，被其中一隻拍中，立刻在左手留下一道死灰se印痕，她藉助空間秘術騰挪閃避的身形也因此一滯，緊接着更多的鬼手潮水般從四面八方圍着她湧來，眼看着將她淹沒。
在鬼印成型時候，符陣運轉也起了變化，雲臻則同時跟着動作，左腳踏出北斗七星方位，右腳踏出離宮參橫方位，這使得他的軌跡看起來古怪之極，每一步踏出，手中長劍都會有一道劍氣打在腳下陣紋結點處，堪堪搶在密密麻麻的鬼手將煙青圍住之前，他踏完十九個破星方位，隨着最後一道劍氣落下，無數鬼手和重重鬼影消失得一乾二淨。
“妙，妙！”大陣被破壞，對面兩個鬼修非但不惱，反而踏前三步拊掌而笑，“沒想到今天遇到了一個有趣的小傢伙，劍術和符陣皆是精深異常，須臾間便把我的鬼印陣紋破開。”
自上次和袁琳聯手擊敗兩個假丹期后，雲臻覺得金丹期似乎也沒那麼可怕，可沒想到其實是自己見識太淺薄。身邊的煙青是名門大派的核心弟子，有和兩個金丹期同時周旋的手段，可仍然一個照面便受了傷……，諸多思緒在雲臻心中翻過，心中大感驚駭，臉上卻不透露分毫，淡淡道：“剛才那個手段是鬼術編織中的『幽冥鬼印』吧？以鬼印為核、陣紋為框、『離魂引』秘術為引擎，將『離魂鬼霧』煉化成幽冥鬼手，其中蘊含森羅死氣，侵入身體后不斷侵蝕陽氣，最終使人陷入昏沉——一出招便是如此大手筆，不愧是金丹高手。”
“嘿嘿，年紀輕輕口氣倒狂妄十足，不過你這份見識着實不凡。不過，你能認得出，也得能破解才行——否則，陰煞大陣中你也逃離不了身形俱滅下場。”
“劍修修劍道，鬼修修鬼道，所謂凡事有度，其後有道，實則萬般雷同！”對面兩人雖笑呵呵，但長期接觸陰煞鬼物而沾染的陰沉死氣卻是怎樣都遮蓋不了的，況且自己剛剛在外面把人家兩個小弟給做掉了，哪裏還敢指望他們給自己好臉子看？陰煞氣息不斷侵擾着心神，雲臻竭力使自己保持平靜：“『幽冥鬼印』雖變幻莫測防不勝防，但根本上它也只是鬼道一脈一種力量運用的技巧手段而已，我們劍修一脈中的劍意化形，未必就不能夠破解。”
他直視着對面兩個鬼修金丹眼神：“況且，你們以『離魂引』驅動，那走的自然便是幻術路子，只是你們在幻陣上造詣不夠，所以，這百鬼夜行陣也不過徒有其表罷了！”
“哈哈哈！好一句‘徒有其表’！我們出道十多年，所遇傑出少年難以計數，然而敢說這句話的卻也只有你。”兩個鬼修縱聲大笑，猛然間，更為狂暴的陰煞之氣透體而出：“不過，你們能走到哪一步，就看自己斤兩了！”笑罷，雙手垂攏，以更快速度凝結一道新的鬼印。
大陣中，鬼霧復又緩緩漂浮而起，愈來愈快，愈來愈濃，好似下着一場黑雪。在那幽影重重中，有龐然大物被召喚出的聲音。
雲臻目光一凝：幽冥召喚！夜叉凶煞！
※※※
面對袁琳的剛烈劍氣，蜃鴉們也不甘示弱，眼見一道道劍幕斜斬而來，它們彷彿被點爆了炸藥般，一身蓬羽倏地紛亂炸開，根根直豎，一縷縷蜃彩從它們身體流溢出來，匯聚成一道道連環，不僅將劍幕悉數擋下，而且瞬間排成陣勢，呼嘯着向袁琳衝過來。
蜃鴉的天賦技能：『寒羽鏑殤』。
“柳色青青。”在『寒羽鏑殤』逼退袁琳之際，少年張開手中折柳畫扇。這畫扇當真是件神奇法寶，在他手勢變幻間，畫扇上青青柳枝有如活物般，在蜃瘴中憑空生出千萬道柳枝，向著蜃鴉群拂去，密密麻麻柳枝看似雜亂卻紋理內涵，織就成一張青青藤網。
配合著柳絲藤網，袁琳落地后，素手一揚，劍氣沖霄而起，將蜃鴉剛排好的陣勢衝擊得稀巴爛。
“袁姑娘，可以走了。”少年招呼一聲，手中畫扇一揮，颳起一股勁風，將佈滿天塹的五彩蜃瘴破出一條通道，袁琳一個眨眼間身形已飄懸在天塹上方，少年合起畫扇緊隨其後。
“咕！”
突兀間，一聲鴉鳴響起，低沉卻清晰，彷彿就響起在腦海中，刺耳的聒噪如同鈍刀在頭皮上摩擦，直瘮人心。
袁琳和少年毫不猶豫立即折身而回，望着五彩蜃瘴中亮起的一雙幽幽鴉目，瞳孔不自覺微縮。
蜃鴉王！看到被袁琳和畫扇少年給聯手衝擊得七零八落的蜃鴉群，它幽幽鴉目中凌厲之se閃動。
天塹上空，忽然一道尖銳鴉鳴響起，和剛才逼退袁琳那一聲的低啞鈍沉不同，這一聲鳴叫夾帶着憤怒，越來越尖銳，越來越高亢，似要劃破長天！
在袁琳視野中，一道模糊身影，伴着堅不可摧的金丹罡氣，如九天懸落的瀑布般，奔垂而下！
“破罡！”畫扇少年驚訝出聲。
金丹境的最大優勢便是速度和罡氣。所謂『破罡』，是金丹境界的一種高深攻擊技巧，但通常都習慣把它歸列為一種速度技巧，因為它是通過利用罡氣振蕩沖和空氣擠壓來獲得極大的衝擊力，它能在極短時間內便達到最快速度和最大加速度。
但實際上它的威力恐怖之處還是在於它的強大攻擊力，它可以操控罡氣和周圍氣流形成高速螺旋衝擊錐來進行大範圍轟擊，並且由於金丹期的深厚靈力積累，它的攻擊範圍能至少籠罩十米，範圍內一切事物都能轟碎。
最大的危險到來，袁琳卻沒有表現得和剛才那樣剛烈果決，她微縮的瞳孔透着清冷如冰雪目光，緊緊盯着空中蜃鴉王不斷凝聚罡氣、加速衝擊的身影。
剎那間，折柳畫扇少年腦海中陡然一陣眩暈轟鳴，他望向袁琳，錯愕驚然。
袁琳的神魂感知場這一刻完全散開，渾然不顧蜃鴉王的『破罡』範圍內會將一切轟碎，神魂感知場以她為中心逆着罡風而上，滔滔氣勢中她和蜃鴉王的衣擺、蜃羽獵獵飄飛。
畫扇少年眼中的錯愕已轉變為驚駭：難道她要選擇硬碰硬的剛烈方式和蜃鴉王對決？
※※※
幽冥召喚和地獄鎮壓、吞魂冥獸、九幽黃泉合稱為鬼道四大攻擊手段。夜叉凶煞便屬於幽冥召喚，當它通過鬼印被召喚出來時，陰煞氣息自它體內噴薄而出，符陣中的無形力場再度變得狂暴，黑暗中湧出來無數道森羅鬼火，源源不斷，無論雲、煙二人以劍氣、以掌印、以符篆等各種方式，就是不能撲滅，反而越生越多。
森羅鬼火是幽冥鬼火的低階形態，而幽冥鬼火和燃魂業火、純陽天火、玄陰龍火併居為四大神火，非凡力所能抵擋。
雲臻見煙青長劍一引在周身布下一圈劍幕護體后，就要施展空間秘術衝到夜叉凶煞近身處，嚇一大跳，連忙大聲喊道：“趕緊回來，這夜叉凶煞的森羅鬼火根本無法對抗！”
只可惜還是喊得遲了一步，幾乎是沒等他話音落下，煙青便已出現在夜叉凶煞龐大身軀的側邊，由三清劍派所打造的湛藍寶劍在她手中閃耀着熠熠靈光，向著凶煞心臟部位猛然刺下。
可但凡涉及鬼道、巫術之類，又豈會不與“詭異”二字沾邊？看似龐然笨拙、操控無形力場和幽冥鬼霧而無暇分心的夜叉凶煞，眼看着長劍自它身上逕自貫體而入，卻如同刺中在虛幻空間般，沒有半點響動，原本湛藍長劍卻陡然變得通紅，森羅鬼火通過附着劍身傳遞到煙青護體劍幕上，燃燒不熄。
煙青玉臉煞白：這些鬼火竟能夠燃燒靈力！好在她亦非尋常之輩，見這些鬼火撲不滅，便以身體為軸、長劍為擺，高速飛行閃避的身體開始了更高速的旋轉，如同一個繞着固定圓心公轉的自旋陀螺，在半空中擺出一道圓弧軌跡，待速度提升至最大，長劍忽然停止擺動，護體劍幕猛然撤銷，森羅鬼火在高速自旋帶來的振蕩離心力下眨眼間消散一空。
『離心自旋規避』！在輕功技巧中這是最難的一類，此刻也無疑是最佳的應對方法，然而強大的離心力也使得她無法控制速度和節奏，在鬼火被散掉同時，符陣中光芒閃動，幾道凝結着森羅死氣的鬼手擊中了她，嘴角一道殷紅血跡流下。
“還能撐得住吧？”雲臻見勢不妙，便腳踏南宿星斗參橫方位避開符陣攻擊來到她身邊，喂她服下丹藥。“現在還撐得住，不過再承受個兩三次就難說了。”煙青自嘲一笑，問雲臻：“這頭凶煞詭異得很，偏偏我在門派里一心只修劍道，對鬼道一脈知之甚少，你有什麼辦法能對付那頭夜叉凶煞么？”
“夜叉凶煞是幽冥召喚鬼物，可以無視元嬰期以下的神魂和血脈攻擊，唯有元嬰期凝練出的法則之力可以對它們形成壓制，咱倆離假丹期都還差着半步，怎麼會有辦法對付它？”雲臻搖頭。
“嗬嗬，連『幽冥召喚』都清楚，你確實讓我驚奇。”鬼修雙手一頓，鬼印驀然長大大，在渾濁霧氣中，如同一隻吞魂怪獸張開的巨口，“你們如果沒有其它本事，到這裏就可以結束了！”
“對付這頭夜叉凶煞我們還真沒有其它本事。不過，挽弓當挽強，擒賊先擒王——施展『幽冥召喚』，自身也必須承受秘術反噬，你們強行召喚出高等級的夜叉凶煞，只怕也是精力已疲了吧？”雲臻盯着對面鬼修遭受反噬后漸漸蒼白的臉。
“哦？想繞過凶煞，直接從我們身上突破？”兩個鬼修冷笑，“你說得對，我們確實需要承受強烈的鬼術反噬，不過，我們狀態再不好，也是金丹！你以為，連『幽冥鬼印』都破不開，還能來對付我們？“旋即手中結印一變，凶煞夜叉巨口一張，如巨鯨吸水般，全部離魂鬼霧被吸入口中，一把鬼火午刀在它手中成型，向雲、煙二人重重砍下。
雲、煙二人靈力鼓盪到極致，兩道劍渦生成，半空中和鬼火午刀撞上，旋即紛紛炸裂，鬼火蓬地濺射開來，在大陣空間中到處燃遍。這樣關鍵時刻，雲、煙二人為了搶奪速度上優勢，忽然撤去手中長劍，擋住鬼火攻擊的護體劍幕立時消失，只能以身體硬生生承受千百道森羅鬼火，身上血跡斑斑，傾灑的鮮血在飛行軌跡上凝成一道血弧。
然而這也給他們爭取到了使用空間秘術搶攻到鬼修身前的機會。
“怪不得你們有所憑仗，原來有這等厲害的空間秘術。”看着雲、煙二人持劍身影閃現在跟前，兩個鬼修嚯嚯笑着：“你們剛才說的對，你們劍修一脈的劍意化形確實能破開我這陰煞陣中的『幽冥鬼印』——不過，劍意化形乃是縹緲玄奧之物，你們能悟到么？”
“劍意化形的手段高深莫測，我們自然還悟不到，自然也破不開『幽冥鬼印』。”雲臻搖頭，語氣忽然一變：“不過，劍意之外，又豈無其他手段？在境界上，你們壓制我們，然而你們鬼修的身份卻註定了你們的缺陷。”他望着兩個鬼修的腦後，有一點微光在閃動。
鬼修長期和陰魂死物打交道，一身陽氣極容易被死氣入侵，所以鬼修在能夠凝練『幽冥鬼印』后，便會在腦後點燃一道微光，被稱作『魂燈』。這是這乃是鬼修們以秘術將全身陽魂精華凝聚在百會穴處加以保護，所謂燈在魂在、燈滅魂消。
“連魂燈都知道，不錯不錯！”兩個金丹鬼目光湛湛，看着雲臻：“你倒讓我們有點好奇了，不知你所謂的能對付金丹期鬼修的其它手段，又是什麼呢？”
雲臻卻沒有回答，向煙青對望一眼，暗暗一點頭，剛才使用空間秘術時消失的兩柄長劍毫無聲息出現在兩個鬼修頭頂，幽幽劍芒像昏暗中突然亮起的燭火，猛然刺下！
沒有預兆，悄然無跡，切入時機和角度都堪稱完美，只要有一道劍芒能夠打中魂燈，就算對方不遭受重創，也必然會方寸大亂。
所有的準備，所有的流血，所有的堅持，都是為了這一刻的爆發！
眼看劍芒就要籠罩對方頭頂，忽然間一陣強烈擾動，大陣中所有無形力場像被壓縮在頭頂般，硬生生將所有劍芒擋住，不得寸進。
只是作為金丹期，豈會沒有神魂護體的手段？兩個鬼修嚯嚯一笑，忽然，對上雲臻抬起來的雙眸，笑意頓時僵住！
怎麼會有這樣的眼睛？冰冷、沸騰、凝滯、空靈、肅殺、縹緲……，無法言盡的味道，截然不同的性質，怎麼會同時出現在一雙眼眸里？
如果袁琳在這裏，就會知道，勝利已經確定了。對面鬼修不應該受到雲臻引誘去使用神魂手段，哪怕他們是金丹期。先天神魂能與自己相抗衡的，除了袁琳的X能力，雲臻還沒發現另有他人。
像被層層寒冰封住，又像被千鈞重石砸中，兩個鬼修還沒反應過來，便頓覺腦海中爆炸了般，正準備強行定住心神操控凶煞反撲，雲、煙二人卻沿着不規則軌跡水蛇般避開，雙手以極致速度抬起、遞出，快到看不見虛影，遞到他們額前，兩道劍氣飈射而出。由於用力過猛，他們的衣袖寸寸碎裂，虎口綻裂處深可見骨，血肉綻開，血霧蓬散。
兩道尖銳破空聲響起。
流雲出岫。三清劍指。
在鬼修堪堪結好鬼印的剎那，愕然表情卻突兀凍住，在他們額前，一個針孔般細微而致命的傷口浮現。而兩道血跡斑斑的身影，則跌跌撞消失在天邊。
※※※
袁琳當然不會去和蜃鴉王硬碰硬，以弱敵強，乃是取敗之道。
在她的神魂海中，通過感知到的『破罡』軌跡已經建立起一個初步模型，牢牢對蜃鴉王進行鎖定，甚至連它的衝擊速度和角度，她都在飛快估算。
然而蜃鴉王怎麼會給她充足時間？它就像一顆出膛炮彈，卷裹着能絞碎一切的狂暴氣息俯衝而下。
袁琳左手輕抬，五指帶着一連串虛影變幻，根本無法看清她在做什麼動作，只是她橫劍於前的右手卻宣示着她的堅定不催。驀地，紛揚的五指帶着一道誰也無法察覺的幽寒氣息沒入右手長劍中，一道冰花在劍尖成型，沿着神魂海中模擬出的『破罡』軌跡，瞬間冰封住蜃鴉王身體。
大五行冰系禁制：『極寒冰封』！
“雪夜折柳。”像是心電感應般，在袁琳劍氣成霜之時，少年也動了，摺扇一揚，畫扇上青青柳枝有如活物般微微擺動，在蜃鴉王周身，便有晶瑩雪花紛紛揚揚。
如三月寒雨打芭蕉，晶瑩雪花穿過蜃鴉王周身，將冰系禁制效果又加深一層。
只是，她們要應對的是強悍無匹的蜃鴉王，在絕對的速度和氣勢下，禁制手段也不過堪堪阻礙它一秒不到而已。下一秒，袁琳怎麼辦？
極其詭異的一幕出現了。
配合著袁琳使盡全力的左手指訣，蜃鴉王身上還未消融的封禁冰花上，無數輝光亮起！蜃鴉王周身罡氣看起來依然銳不可當，只是卻失去了控制，竟然隱隱有崩潰的跡象，冰花上那如鐫刻了符紋般的光束交錯縱橫着，在紛揚的晶瑩雪花中彷彿刺痛了它的眼睛，它的瞳孔在渙散！
袁琳的神魂海X天賦——『黑洞侵蝕』!
渙散的眼眸似乎把驚恐也帶進了心中，蜃鴉王能夠看道袁琳已經脫力的雙手無力垂下，連劍都握不穩，可它無法凝聚絞碎一切的勃然氣勢對她形成必殺一擊，它的大腦剎那間陷入了昏沉，露出了不到半秒的破綻。
高手之戰，瞬息致命，半秒時間對摺柳畫扇少年來說已經足夠。一聲清脆爆音響起，他手中畫扇忽然憑空閃現在蜃鴉王前面，等蜃鴉王此時恢復過來，一道熾目極光忽然自畫扇上亮起。
如此厲害的手段，這把折柳畫扇絕非普通法寶！袁琳心頭暗嘆。她與這個臉上始終掛着平淡笑容的少年只是道左相逢，她甚至沒有過問他的來歷和出身，然而他周身上下處處透着不尋常氣息。
在那雪夜折柳的幽寒一幕中，熾目極光乍現，貫入蜃鴉王大腦。剎那而輝煌的這束極光，是它腦海中定格的最絢爛一幕。
少年忍住喉頭湧上的一陣腥甜，顧不得壓制住強行使用高階法寶所帶來的內傷，他愣愣地看着一旁虛脫衰弱的袁琳硬撐着握住長劍騰空而起。不管在任何時刻，這個空靈曼妙的少女，都是一道驚艷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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