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雄心 第一節 征伐北郡(四)
“是!金蟠龍定不辱使命!”
許偉大笑幾聲,將手中直劍一揮。
神火軍將手中奇形怪狀的武器一排排地向我軍擲出,而所到之處酒罐碎裂,內容物流出,硝石也同時碰撞在一起,竟爆出一團團熊熊燃燒的烈火!這還沒完,城上的投石機也瞬間齊齊拋射,一個個大酒缸已相同的姿勢投得更遠,點燃了軍陣後方的山林,把曹世雄的大陣燒作兩截!
無數身着白衣的黑影,從莫名燃燒的火中冒出身軀,舉着刀和盾朝我的軍隊奔去。我的周圍,如同煉獄一般,真正的糧草,也於此刻燒毀殆盡。還在等什麼?
“撤軍!撤軍!”我只得拼全力大叫。被圍在火中的軍隊開始潰逃,進了山林,卻發現山林中也是一片火海,然而這火卻是磚紅色的!“弟兄們,快逃出山林!”背後傳來一陣陣奇特的呼嘯聲,我一看,城上又有幾支什麼東西尖嘯着飛上天空,不偏不倚地朝林中飛來!那東西落地之處,也燃燒起烈火來。四周殺聲震天,我們幾乎無路可走。一股莫名的恐懼傳遍了我的全身。好在有幾個眼力好的士兵發現了一條小河,大喊着“快渡出去”,我趕忙大喊着讓大軍趟着走了出去,才得以脫險。
十三萬的大軍,出來的時候只剩下十萬了。三萬軍兵燒死的燒死,亂軍之中又死了大部……雪上加霜的是,我點將以後又發現,鄭驍人不見了!
他怕是……
“全體列陣,準備哭祭。”
我帶着麾下同樣灰頭土臉的兵將勉強列好陣,剛要發悲,卻見火焰剛剛熄滅的林中閃出一道金光,飛過小河,身後是一群黑衣士兵。他身上的金龍盔和麒麟甲仍然沒有掩去光輝,右手上拿着一支鬼火軍的奇怪武器,左手提着那桿蟠龍槍。
是鄭驍!他奇迹般地脫險回來了,還帶回來許多士兵!
三軍歡呼雀躍。鄭驍下馬,把手中的槍和武器輕輕放下。“主公,鄭驍來歸!”
我的胳膊一陣顫抖,激動地把他抱住。“你回來就好!兄弟們,撤!”
我撿起那個武器,在馬上反覆端詳。原來那東西真的只是一個酒罐,上面塞了個木塞,下面掛了兩塊小燧石,一相撞就會發出火星。原來如此!那麼瓶中的內容物,應該就是某種可以點燃的液體了。我輕輕掀開木塞,聞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原來是高濃度的酒!不過它很混濁,似乎摻了些別的什麼東西。我心中疑惑有毒,就又蓋上了木塞。三軍分四路撤回城中。
離城門越來越近,我的心情卻有些忐忑。開戰前我騙了冰兒,這個時候她一定已經發現了吧……
果然,到得霽縣城下,看見城上掛着的“樂”字大旗和站在城下的冰兒,她眼中含着淚,神情中有些怒意。我按開面罩,笑着上去打招呼,她理也不理,一把把我推到前面,自己跟着進了城。到得點將台旁,我心中更加不安。台上放着一堆石頭,上面還有一張紙,上面帶着字,我看得出來是自己寫的。
我強壓住內心顫抖,點將,遣兵完畢,又逐一論功行賞。眾軍散去,我剛要邁步走下講台,便被她一把拉住。“解釋吧,司馬秀儁怎麼回事?”她指着那堆石頭和遺書。
“呃呃……”我不知怎麼說是好。她的臉冷若冰霜,卻又噙着淚,手也不放下來。
看來只有以實相告了。“冰兒,我……”我剛要開口說話,她的眼淚便流下來了,可是她管也不管。我頓了一頓,接著說道:“你可知道,廣原守將乃是原燕州都督,人稱“鬼火大都督”的許偉,昨日他的鬼火燒殺了我三萬軍兵。我預感此戰兇險,才出此下策,騙你兩句……”
她的聲音哽着,可還是壓低了下去。“這不是你攻打廣原之前準備的,因為你自從出征就一直和我在一起。”
“其實結婚那天我就把這些都準備好了。每次開戰的時候,我都會派幾個士兵用馬車馱着它們。因為我是主將,作戰的時候要身先士卒,不懼生死,士氣才會旺盛,才能拿下勝利,所以我隨時有可能死在馬背上。我作了這一手準備,當這種情況有可能發生的時候,我就可以裝作忘了運糧,托你轉運糧草,騙你逃出生天。另外,我肯定也不會甘心跟你連句話也不說就去死,就附上了這一封絕筆信……”
我忽而感到什麼人撲到我身上,雙手狠命捶打着我的後背。我從沒聽過那樣的哭喊。“好啊,你從結婚那天就已經做好了拋棄我的準備了,是不是?!我之前跟你說的話你全忘了,是不是?!”我不敢睜眼睛,她又接著說道,“憑什麼這一切你全都要獨吞,都去自己扛着!”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可她逼得我更緊了。“你回答我!司馬秀儁,你給我說話!”她哭鬧的樣子,彷彿我真的死在了馬背上。
我突然開口了,連自己也沒意識到。
“因為,我不捨得你去扛。”
她的抽泣聲戛然而止。我鼓足了勇氣,繼續說下去。
“我知道你也是我的部將,可以出戰,而且武藝超群。可是副將是副將,你是你。這一碗水,即便我是主將,也永遠端不平。”我試探着,伸出一隻手去,小心地放在她頭上。
“再說了,你看,我不是全頭全尾地回來了嗎?”
我沒有聽到回應。我歪頭看她,她的臉上淚水縱橫,但她卻笑了。她發覺了我的目光,索性把明亮的大眼睛正對着我。
“那我要你一句保證,你答應,我就原諒你。”
“嗯?”我問道,“什麼保證?”
“以後不管什麼樣的戰鬥,都不會離開我。”
“這……”我支吾着,“我答應下次再也不騙你,好不好?”
“不行!”她的口氣異常堅定。任我如何花言巧語,她也只是雷打不動,甚至連表情也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我其實也不是不願答應,但上戰場不是殺雞,會死很多人,只要站在戰場上,就是屠几上的肉。
長時間的沉默。
“……好吧。”我最後還是先鬆了口。
“這可是你說的!下次不管你再跟我說什麼,我都不信你。”她終於朝我眨眨眼,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