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事起 第二節 復仇（十五）
次日，我們收拾軍馬，在日中之時回到了蟠縣。我驚奇地發現眾將竟比我早到——馬不停蹄地先回來了，就連夏侯峰也纏着一身紗布，笑着在我面前行禮。我打馬一鞭疾馳到他們面前，下馬拜見大哥。
大哥，依舊如以前一樣爽朗：“哈哈哈！四弟拿下千戶，大功一件啊！隨眾兄弟入城，參加老三的婚禮，順便擺酒慶功！”
“送入洞房！”大哥一聲大喊，三哥和樂巧兒便被送入洞房，關上了門。門外眾人開始飲宴。
談話間，大哥又向六弟、二哥提起我的戰績。我謙虛道：“小弟只是好運而已，都是眾將的功勞！而且，大哥二哥給了我這個立功的機會，我打敗仗，豈不是辜負了大哥二哥的苦心？”
聽了這話，大哥並不知我是對二哥那天的預言心有餘悸，便更加爽朗地大笑起來：“我給各地留了一萬兵馬守城，仍有一十七萬大軍在蟠，今番可以大仇得報了！”
眾兄弟都嚴肅起來。“我們等這一天很久了！”而後都沒再言語。
樹葉早已飄落滿地，九月的風肅殺而凄寒。天上的六隻鴻雁一路向南，領頭的一隻卻突然向前一挺，自空墜下，而後又是一隻。
我低下頭來，心中漸轉憂悶。我把大哥拉到一邊。“大哥，那一班官軍降將，怎樣處理了？”
他一聳肩。“一群見風使舵的傢伙，全殺了。”
“大哥英明！”
酒席散去后，我們回到軍營，果然眾將都在。“久候將軍！”我們一一答禮，而我的心情卻未就此明朗。只有五弟在清河做郡公，守喪未歸，只來信給我們鼓勁。我突然向大哥說：“大哥，天山關西接代國，是軍事重地，不可以無人守。我請求遣一猛將去守城。”
大哥想了想。“有理。鄭驍將軍，就拜託你了。”
“是！”
“千戶吾已派鄧充去了。侑縣仍歸李強，渚縣便讓李君玄去吧。山陽楚銳，高密狄青，沖縣司徒川，其餘人隨我北上拿下滄山，再攻山海！”
待大哥安排停當，我便問道：“大哥，李君玄、鄧充何許人也？”
二哥答道：“李君玄字自誨，是我收的一個軍候，相當有潛力。鄧充字士滿，亦是一員戰將。”
大哥大聲宣佈：“眾人開始準備！不共戴天之仇，報之自今日始！”
“是！”
下午，我和冰兒收拾停當，走在最初分別的演武場上。當時凄哀，自不必說，此刻並肩行走，手握十七萬大軍，便又是一番心境。我輕輕地把攻城之事告知冰兒。冰兒這次堅決要去，我便輕輕哄她：“且看你姐姐去不去，她要去我才同意你去。”
“哼，姐姐是姐姐，我是我。我不管，我偏要去，你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便不活了！”她像是在撒嬌，可是語氣十分斬釘截鐵。
我伸開雙臂抱住她，輕撫她的頭髮。“哎呀，上次的事對我是一生之恥，求冰兒將軍給我一個雪恥的機會，好不好？等我回來，我讓你看‘滿城盡帶黃金甲’！”
“哼！‘將軍重戰輕別離’，我看說的就是你！司馬秀儁，你等着，我去攛掇我姐姐！”說罷撇下我跑了。
“四將軍，皇甫靖將軍有事找你！”恰巧這時一個軍卒找上來。
“唉！”我用力長嘆一聲，上馬去找皇甫靖。我們先商量了一陣計策，卻並沒商議出什麼來。在城中宿了一夜，冰兒沒再說什麼，任我怎麼哄，也只是不笑，然而卻緊緊抱着我入睡了。次日我們開拔，她才拉着她姐姐和三哥，帶着陰謀得逞的笑容，找到我。我搖頭一笑，免得三哥拿理壓我。“真拿你沒辦法……”
她朝我吐吐舌頭。我和三哥並排在前，她們則並排在後。至於竹葉青，則早隨五弟去了清河了。軍陣剛到山陽城下，城內守軍便嘩變了，獻城納降，守將自刎而死。我便留了夏侯峰守滄山，大軍一路北行。
一路上，不論是誰都有些亢奮。冰兒和巧兒聊着一些家常，而我在看自己的踏雪烏騅馬和銀色流蘇的黑色馬鞍。樹葉被風吹落，我們每向前二三里，風似乎就會更大一些。它吹拂着我們的戰旗和戰袍，讓它們獵獵地宣告郡王等人的死期。
我理着自己的思緒。身邊還有范用、曹世雄、赤沙狼、揚箋、張公霸、皇甫靖六員大將，應該夠了。
大哥一聲令下，擺開軍陣。城中的金綉旗再也躲閃不掉，只得也把軍陣擺開。
“主公！”皇甫靖向我招手，示意要我過去。
我縱馬到他身邊。“我有一計，可如此如此……”
我越聽越興奮。“好，就這麼辦！”
我回到中軍找到大哥，把皇甫靖的話重複了一遍。大哥聽了也是眼前一亮：“好！就這樣！斥候！”
我回頭看了一眼正在傳令的大哥，回到后軍。待三軍齊至，便將陣法擺出。陣上獨不見范用、曹世雄二人。我給了六弟鄔成輔一支箭，讓他如此如此。回頭一看，大哥和三哥站在一起；儘管如此，仍不可輕敵；他還有十五萬大軍。
三哥曹少傑撥馬舞槊，飛出陣前，我看一眼樂巧兒，她眼中滿是鼓勵；不似我上陣時，冰兒那一股擔心勁。
難道真是我們太過多情？
郡王大叫：“我山海郡不曾虧了你們，何故謀反？”
曹少傑也高聲回敬：“你為了幾句話殺了我們六家人，何為未曾虧待？有大仇不報，非丈夫也。再者，你一個郡王，僭乘金鑾，又視荊國為何物？正不知是誰討逆！”
那華蓋底下的人惱羞成怒，一張紅麵皮氣得青紫，拔劍一揮，一員紅色鎧甲的大將便輪刀上去與曹少傑戰作一團。我們陣中后軍開始騷動。三哥與那武將刀來槊隔，辦得架隔遮攔；沒有還手的餘地。三十餘合，曹少傑虛刺一槊，撥馬便走，我大叫一聲：“三將軍敗了，快跑！”
眾軍發一聲喊，拔腿就往營中逃。郡王氣焰囂張，麾軍追來，我把寨門禁閉，這時后軍已站上營壘，亂箭齊發。后軍雖不太精悍，但也有四萬人，射出去的箭儘管不準，但仍然有一定的威懾力。我向六弟示意，六弟取弓搭上箭，瞄準了郡王車頂上的華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