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願你，遇良人
一輛銀灰色的轎車飛馳在馬路上，濺起了無數的水花。
車裏很安靜，電台里播報着颱風“雲娜”登錄晉城的消息。
漆黑的夜晚，風雨交加，豆大的雨滴打在玻璃上發出啪啪啪的聲響。
此時的楊花大橋擁堵不堪，一輛輛轎車排着長隊、亮起紅燈、閃着雙閃。
“老歐，我們堵了多長時間了？”後排座位上男子低沉的嗓音傳來。
司機看了看時間：“林總，已經堵了大半個小時了。沒辦法，颱風天高速都封了，難免會堵車。”
林雲朗按了按兩側的太陽穴，裏面有根神經一直在跳動。
最近他實在是太忙了，忙得就像只陀螺連軸轉，以至於疲勞過度，頭痛欲裂。
“林總。”
“什麼事？”
老歐轉過身對他說：“大橋上好像有人要跳河自殺。”
“現在的人連死都不怕，還怕活着？”林雲朗的眼裏全是不屑。
強者的世界裏自是對這種弱者的行為嗤之以鼻的。
“這個天要是真跳下去，施救難度大，八成是死定了。”
林雲朗皺了皺眉，不禁將視線轉向那邊。
“年紀輕輕的有什麼想不開的，現在的年輕人心裏承受能力就是差。林總，我下去勸勸那姑娘，好歹是一條人命。”老歐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
見死不救這種事別人做得出來，當兵出身的老歐絕對做不出來。
“老歐，你腰傷沒好，還是我下去吧！”林雲朗打開車門，撐着傘往大橋上走去。
楊花大橋上，祝無憂吹着冷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從小到大，她就喜歡下雨天，尤其是颱風天。
她一直覺得自己就如同天上那隻搖搖欲墜的風箏，看似柔弱不堪，實者內心堅強。
這樣的惡劣天氣，她多感受一次，就彷佛會變得更強大。祝無憂閉起眼睛全力感受雨水怕打在臉上的感覺。
有人說過，一切讓你痛的經歷遲早會變成滋養你的養分，教會你成長。她的人生不過是比別人多了些風雨罷了。
“不要命了嗎？你在做什麼？”一道呵斥聲響起，林雲朗從身後一把抱住了她。
沒等她反應過來，她就被人牢牢鉗制住。
林雲朗大聲質問她：“你就這麼想死嗎？要不要我助你一臂之力？”
不容她思考，下個瞬間，他將她的半個身往子往外傾了傾，祝無憂嚇得面如土色，只可惜男女之間力量的懸殊，使得她毫無反擊之力。
她本想要大喊“救命”，可由於驚嚇過度，她的腦子一片空白，喉嚨里竟發不出一點聲音。
一道中氣十足的嗓音傳來：“你最好給我好好清醒清醒！”
“救…命…！”對比之下，她的聲音顯得既虛弱又無力。
“還想死嗎？”吹了一會冷風，林雲朗輕鬆將她拽了回來，正色道，“不打算死了就趕緊給我回家。”
“你…你…”她突然“你”不出來了。
“還想死嗎？”林雲朗皺眉，表情嚴肅，“姑娘，做蠢事之前，你最好先想想你的父母以及周圍關心你的人。”
敢情他是誤會她想跳下去？這下，祝無憂總算反應過來了。
“我沒有想自殺，你是不是誤會了？”祝無憂試着解釋。
“沒有誤會。”林雲朗一本正經道，“你想自殺，而我救了你，就這麼簡單。”
“我沒有。”祝無憂矢口否認。
“沒有就好，大半夜的你站在橋上思考人生，難免容易讓人誤會。”林雲朗用手指了指那一邊，“看到了嗎？這麼多人拿着手機在拍你，你還認為單單是我誤會你了嗎？”
祝無憂眉心緊蹙：她不過是站在大橋上感受天氣，她怎麼就成了想跳橋自殺了？而且還是現場直播。
見她不吭聲，林雲朗冷聲道：“我勸你最好不要把死想得太簡單，畢竟人生只有一次。”
祝無憂竭力解釋：“我真的沒有自殺，我只是站在這吹風而已。”
“你這個台詞未免太敷衍了。我要是沒拽你，你是不是就要開始你的跳河表演了？”
跳河表演？這人說話怎麼這麼難聽？
祝無憂一時心焦：她到底要怎麼解釋他才會相信她呢？
“總之，你好自為之。”甩下這句話，林雲朗轉身離開。
“喂，你等等。”祝無憂追上了他。
林雲朗表情略微不悅：這女人是沒完沒了了嗎？她究竟要浪費他多少時間？
像他這種生意人，時間往往意味着金錢。
祝無憂開口向他道謝：“雖然這只是個誤會，但我還是要謝謝你的好意。”
相比那些冷漠的旁觀者，眼前這位帥哥起碼面冷心善。
林雲朗依舊是面無表情，嘴角略微動了動：“沒事就好。姑娘，大半夜的你一個女孩子在外面逛不安全，你還是趕緊回家吧。”
“謝謝。不過，我在想你是不是還是認為剛才我想跳下去是嗎？”
“這不重要。”
祝無憂一臉抓狂：“不，這很重要。”
林雲朗皺眉：“那好吧，我信你。請問，現在我可以走了嗎？”
“嗯。”祝無憂側身讓出了一條道，目送林雲朗上了車。
從他臉上的表情來看，他分明還是不相信她。
相比他那張冰塊臉，他的行為的確更暖人心，大概面冷心善說得就是他這種人。
……
回到家，渾身濕冷的祝無憂趕緊進去洗了個熱水澡。
“滴咚！”
“滴咚！”
洗好澡出來的時候，祝無憂照例翻了翻手機。
待她看清消息內容時，祝無憂一時怔住了。
十幾張照片里全是墨司寒和另一個女人的擁吻照。照片上，墨司寒的臉無比清晰，而那個女人臉上打了碼，根本看不清長相。
祝無憂的心口像是被重重一擊，嘲諷狠狠的戳進心裏:看來她都得不到的東西，別的女人卻輕易得到了。
祝無憂不禁回想起上次她主動吻他的情形，墨司寒極其憤怒地賞了她一個巴掌，那卯足勁的十足力道，那剜進心裏的那股疼痛，深深刻在了她的腦海中。
不過是換了個女人，待遇竟是千差萬別。
看着那一張張令人血脈噴張的照片，祝無憂忍不住遐想：接下來，他們還會做些什麼？
算了，不想也罷，不就是男女那點事嗎？
祝無憂的心裏就像是打翻了的調味品，酸的，苦的，辣的，統統上頭了。
祝無憂的眸子泛着淚花，此刻竟連呼吸都是痛的。
“墨司寒，是我錯了。”祝無憂心如刀割，無聲低泣，“你放心，從今往後，我不會執迷不悟，不會糾纏不清，不會不撞南牆不回頭。墨司寒，我放手了你是不是就滿意了？”
有些人他不屬於你，即使一時擁有，也終將還是要失去的，就比如墨司寒。
她掏心掏肺地愛了他這麼多年，哪怕是一顆石頭也該捂熱了，可他的心竟比石頭還硬。
曾經，祝無憂渴望能有一人，能免她苦，免她驚，免她四下流離，免她無枝可依。曾經，她以為墨司寒，就是她要找的那個人，可事實上並非如此。
冰冷的眼淚肆無忌憚地淌下來，那樣冰，那樣涼，一直涼到她的心裏。
“呵，我的眼淚不值錢。”祝無憂嘴裏一陣發苦，默默拿紙擤了擤鼻涕。
哭累睡着后，祝無憂做了一個夢。
夢中，祝無憂光着腳，踩在軟軟的沙子上淺。墨司寒就站在不遠處，他看她的眸子裏全是寵溺。
祝無憂開心地提着碎花裙，像只小鹿一蹦一跳朝他跑去……
夢裏，一切，恍若天堂。然而，夢總歸只是夢。但凡，墨司寒給過她一點溫暖，她也不至於絕望到今天這個地步。
“咔。”
房間裏的燈突然亮了，朦朦朧朧之中祝無憂睜開了眼睛。
“祝無憂，我打你電話為什麼不接？”看得出來，墨司寒在生氣。
每個月他倆見面的次數就屈指可數，可墨司寒的臉色還是一如既往得難看。
祝無憂語氣寡淡解釋道：“剛才我睡著了，沒聽到手機響。”
“你關機就是為了不接我電話？”墨司寒臉上的憤怒肉眼可見。
“可能手機沒電了吧。”
墨司寒語氣冰冷：“祝無憂，下次你要是再敢故意不接我電話，你就完了。”
“知道了。”祝無憂微微蹙眉。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自從上次結婚紀念日他倆鬧過不愉快之後，墨司寒已經很久沒回過家了。
“對了，這麼晚了你找我有事嗎？”
“老爺子已經查到你的不孕不育診斷書是假的了，我早說過你那一套在老爺子那裏行不通。要能行得通，我還用等到現在？”
聽他的語氣，他早就在打離婚的主意了，只不過鑒於老爺子的反對，一直未能得逞罷了。
祝無憂無奈笑了笑：“害你娶不了心愛的女人，我很抱歉。還有，你回來不會就為了告訴我這個？發條信息不就好了。”
聽她的口氣，他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她不歡迎他回家。
墨司寒臉色一沉：“你好像不太樂意我回來？怎麼，最近又有情況？又是哪個男同事單獨約你吃飯了？”
祝無憂嘴角牽起一抹弧度，問他：“對了，小蔡是不是被調到分公司了？”
那次餐廳回來不久，同部門的小蔡就被調到分公司了，她一直覺得此事大概十有八九和墨司寒脫不了干係。
“你心疼了？”墨司寒的話裏帶着濃濃的諷刺。
“其實我覺得我去分公司還挺好的，畢竟我們眼不見心不煩。”
“你這提議不錯。”墨司寒皮笑肉不笑，“好讓你們這對野鴛鴦狼狽為奸？”
狼狽為奸？
墨司寒還真會倒打一耙，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艷門照”的主角是她，而非他呢。
墨司寒長腿一屈，半個身子壓下來，抵近她，一字一句道：“祝無憂，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在我沒放手之前，我的女人絕不允許被其他人染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