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蘇茹合2
奕小七的話沒有實現,眼看後天就是和親之日了,可父親那邊一點消息都沒有,心中憤懣難消,不顧丫鬟們攔阻,幾下就跑出皇城去,非要見到奕小七不可。
自己早就與他私定終生,現在怎麼可以去和親,怎麼可以說走就走?
蘇茹合有一個大膽的計劃,若父親非要逼自己去中土和親,絲毫不顧慮自己的感受,那麼今晚,就拉着奕小七私奔,兩人從小就在一起長大,他總是帶着自己騎馬,射箭,不管有什麼要求,哪怕看上去根本不合理,他都會去做,就算自己想要沙漠裏的星星,他肯定都會架個梯子去摘,現在要是拉着他私奔,他肯定會猶豫不決地離開。
她一路奔過草原,穿過有着許多牛羊的村落,氣喘吁吁地來到奕小七的家,奕小七見她頗為意外:“阿蘇?”
奕小七的家簡單卻整潔,這有一大半都是他娘的功勞,他娘是個勤快人,雖為女子,體力卻絲毫不比男子差,且深明大義,識得大體,所以才會教導出奕小七這麼優秀的孩子,只要見到了奕小七,那麼一切就還有希望。
奕小七看着蘇茹合,一臉的驚詫,他的身後慢慢走出來一人,看着那人,蘇茹合臉上的笑容慢慢被凍結了起來,此時的氣氛忽然間變得很是尷尬。
那人身着一身艷麗長裙,手上抱着一隻滿月的小羊羔,漆黑柔順的長發編成一條條麻花辮披在身後,眼眸就像星星一樣深邃,看着蘇茹合,她放下手中的小羊羔,露出一個甜甜的微笑來:“阿蘇,你怎麼來了?”
這正是人們稱“漠北之花”的大美女阿依慕,從小就和自己是好友,只是比之於自己,阿依慕多才多藝,一支舞蹈便引得一群人個個歡呼,在男人們眼裏,她總能給人帶來快樂,不僅是她的樣貌還是她的舞蹈。
這句話我才該問你,你怎麼在這?蘇茹合本想這麼問,可就算不問,多少也能猜出個十之八九,便也沒說話。
阿依慕上前兩步,一雙雪白細長的手腕挽住了奕小七,似乎對蘇茹合的忽然拜訪大惑不解,卻還是熱情地笑道:“阿蘇,我聽說你不是後天就要去中土了?怎麼今天還有空來看阿奕?”
她一口一個“阿奕”,叫得好不親熱,而蘇茹合內心只是悔恨,這段時間一直都在關注和親之事,不曾注意到,阿依慕竟然和奕小七在一起了。
面對兩人,她只是低聲地說了句:“沒什麼,同你們告個別而已。”
阿依慕上前來,擁抱着她:“我會想念你的。”
隔着阿依慕的肩膀,她看見的是奕小七神色陰沉的臉,她曾和奕小七約定,只有她能稱呼他“奕小七”,別人都不行,她還記得,那天在河邊,她與奕小七私定終生,她說:“你娶我好不好?”奕小七隻是溫柔地笑笑,摸摸她的頭,可是自己已經記不得那時候他說了什麼了。
阿依慕是自己的好友,更是大漠中數一數二的美女,看着她,蘇茹合竟一點都恨不起來。
當她遠離北疆,踏上前往中土的道路時,仍舊止不住地再想這些事,如果那時候沒有阿依慕,自己肯定拉着奕小七,兩個人馬上就天南地北地痛快去,可是看着阿依慕滿臉的熱情,看着奕小七漸漸低沉下來的臉色,她眼中的光終於也黯淡了下來。
起初目之所及,只是一片漫漫黃沙,黃沙後面的天卻出奇地藍,聽說大海的水也是這麼藍,就像一顆寶石,等到日頭西斜,黃沙被一陣陣風捲起,映在太陽光中,就像輕霞薄綺,不知中土的風光,會不會也這麼好看。
迎接蘇茹合,大明王朝是用了最高級的迎賓儀式的,畢竟他們迎接的不僅是一個美女,這更是兩方締結良緣的機會,大殿之上,列為群臣皆在座,個個服制整齊,文臣面色肅穆,武將神情威嚴,山珍海味,美味佳肴不絕,這些都是蘇茹合沒有吃過的菜,唯獨桌上一盤葡萄格外醒目,捏下一顆來放入嘴裏,卻酸得滲人。
大殿之上裝飾富麗堂皇,中間一群樂女正彈奏琵琶,據說琵琶本是西域風物,傳到了中土后,起樂曲風格被加以改造,有了泱泱大國的莊嚴之氣,許多國樂演奏,皆離不開琵琶,父親坐在一邊,拈着鬍子饒有興趣地欣賞,可在蘇茹合看來,既是樂曲,那自然要歡喜快樂,這般死氣沉沉,難稱佳樂。
身後的女官給蘇茹合說完了琵琶樂后,便繼續介紹列為臣子,包括天子后妃,不用說,高高在上的那一位,自然就是皇上了,這皇上年紀不大,面目清秀,道像個坊間聽曲的少年,蘇茹合看着他,便想起奕小七來,水草豐盛的河邊,奕小七總是喜歡在那裏磨鍊劍法,英姿颯爽,劍影風流,可是這個皇上雖然看着細皮嫩肉,眉目間略有鋒利之色,可聽人所說,終究是個酒囊飯袋。
在皇上身邊的,便是他後宮的妃子了,這些妃子們倒個個是美人,蘇茹合抬眼一看,驀地便注意到與眾位嬪妃坐在一道的一個女子,這女子坐在一側,並不太靠近中心的位置,就連身上衣服,也不如那些妃子們華美,可在蘇茹合看來,這女子當真是出塵絕世,氣質過人,原以為阿依慕就是自己見過最美的人了,可竟不曾想到,中土也有這樣不可逼視的人,她就坐在那裏,手中微微晃着酒杯,似乎也無心欣賞琵琶樂曲,一雙眉目,儘是東方女子的典雅之美。
見蘇茹合盯着上頭那位女子看了半天,旁邊的女官馬上解釋道:“那是蘅溪娘娘。”
蘅溪娘娘?蘇茹合饒有興味:“這是什麼封號?”
女官連忙掩着嘴道:“並非什麼封號,這位娘娘形容貌美,身姿出眾,本是很得皇上喜愛,可不知怎麼,她並不想要封號,皇上寵愛她,便也由着她來,如今這位娘娘產下小公主,身份自然也不比從前,人們稱她一聲‘娘娘’,也是敬畏之意。”
蘇茹合笑了笑:“這倒是很有意思。”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忽然感到,蘅溪似乎往這邊看了一眼,蘇茹合生怕目光與之撞上,心中竟是驀地一慌,連忙吃下幾顆酸葡萄,才略微緩解了自己的失態。
來之前,阿娘就說過了,中土不比西域這般開放,尤其是在皇宮裏,禮儀是很重要的。
坐在皇上身側的,便是他的諸位妃子,一人服制最為華貴,金絲鳳袍上,綉了飄逸鳳凰,面目端莊,貴氣逼人,想必那便是皇后了,女官解釋道,當朝皇后姓夏,本是商賈出身,這在明朝來說,絕不算什麼尊貴人家,可人家畢竟是皇后,那定然就是萬乘之尊了,敬畏之心是萬萬不可少的。
而與夏皇后針鋒相對的,便是吳妃,吳妃出生武將世家,若論出身,是要比夏皇后高一籌的,蘇茹合一看,果然上頭有一人,與夏皇后平起平坐,神態眉飛色舞,甚是囂張跋扈,這些人個個都是含蓄委婉,唯獨那人妝容之中便透着幾分張揚之色,想必便是吳妃了。
看了兩人,蘇茹合覺得,這個後宮倒是很有意思,出身低下的做了皇后,明明出身官宦世家的,卻只能做一個妃子,對此,女官只是略微說了兩句:“太祖英明,為防家中頗有權勢的名門望族專攝朝政,皇上身邊的妃子們,便大多都是平民庶女出生。”
蘇茹合本就有北疆異域血統,在中土看來,也算英氣貌美,席間,皇上已然忍不住朝着她瞟了幾眼,就連對面的一些臣子,都忍不住總是偷偷往她這裏看,可蘇茹合全然不放在心頭,只是問道:“那麼那個蘅溪娘娘呢?她是不是庶出的?”
眼看這姑娘一點都不關心未來自己要侍奉的君上,反倒是關心一個小小的女子,女官也忍不住想笑,她點了點頭:“不錯,那位姑娘不僅是庶出,就連身份都不明朗呢。”
“怎麼說?”
這麼一說,自然要說到這皇上風流誠性的癖好了,這皇上別的不行,拐賣良家婦女倒是一等一的厲害,前陣子還從浣衣局弄出來一個玉浣衣,這玉浣衣雖是出身低微,可容貌姿色卻是不差,女官本想如此說來,可一看這是在席間,不好如此多話,便也沉默不語。
蘇茹合又往嘴裏塞了一顆葡萄,轉眼一看,上頭那一身龍袍,長得卻如少年一般的皇上正別有深意地盯着這裏,心頭便不知怎地閃過一絲怒意來,她別過臉去,腦海中又浮現出了奕小七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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