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鄉心安處 第三十三章 圍府與刺駕
郡守府外,不到半天的功夫圍得水泄不通,老百姓在北地其實更信任軍隊,畢竟軍隊不欺壓他們嘛,咱們的官老爺們可就不一定了,要不然為什麼他們的日子越過越窮?所以,看到守城的官兵都把衙門包圍了,心裏想着是這個不為民做主的郡守老爺事發了,趁着這個東風有冤情的老百姓都聚了過來,想找人為他們主持公道。
老話說,“民不與官斗”,“民告官告不響”,“官官相護”。這些事情老百姓們怎麼會不知曉,所以之前大家的日子只要還能過得下去,不至於家破人亡,就都忍了,沒看那些個原本還能過得下去的就因為上路去州府,結果半道被匪徒給殺了嘛。老百姓們真的傻嗎?一點也不傻,他們是讀書少,可是這基本的人情世故還是懂得,這哪裏是匪徒禍害的,分明就是那幫天殺的官老爺家僕乾的,久而久之就沒人敢去上告了。
田明治這個新的郡守老爺,來了三年之久了,說實話老百姓還是比較滿意的,畢竟不像上一任盤剝得那麼狠,壓榨得那麼徹底,有時候還體恤百姓減免賦稅什麼的,被戴俊文那個死胖子禍禍的百戰郡總算回復了點生機。可是,老百姓們將前任郡守的惡行報告新郡守之後,發現沒什麼用,有些反應激烈的還是受到了報復,大家就回過味兒來了,原來這兩人是穿一條褲子的,沒什麼兩樣。接下來情況稍稍有些變化,新來的郡守大人不欺壓普通老百姓,而是盯上了那些富商,從他們身上刮油,可是最後還是普通老百姓們生活變得糟糕,好在日子還能過,就沒人出來喊冤,喊了也沒用不是。
官兵們義憤填膺,曹清都尉那是戰功赫赫,因為受傷不能繼續留軍才來破虜城當了一個城防統領,到任之後對下屬關愛有加,深得軍心。這不明不白地死掉,還被安上了通敵的罪名,你們郡守府覺得能夠一手遮天?那咱們就鬧大了,鬧到大營那邊也知曉,鬧到京城也知道,大不了一死而已,他們雖然不是邊軍可也不畏死。
“還我清白,還曹都尉一個清白,揪出殺人兇手”軍士們在不斷吶喊,聲浪震天。曹都尉並不就只是一個都尉官職,他的正經官職是城衛統領,離開邊軍時拿了一個振威校尉的稱號,從六品。之所以手下人一直喊都尉,是他自己說當年當都尉的時候最威風,兄弟們都是在,現在就剩他們三個了,還是喊都尉親切些,就這樣大家都開始喊他曹都尉。
老百姓們也跟着喊冤,喊的話就五花八門了,不過大多數都是在批判上一任郡守,這一任嘛富商們可沒來鬧,都在不遠處的樓上觀望。吳靜霄出門之後就注意到了,獨自來到這裏時間也不短了,基本上情況都摸清了,曹都尉這個軍人的死跟現任郡守有關,老百姓們的冤情跟上任郡守有關,好嘛,民怨沸騰啊。
田明治在府邸裏面如坐針氈,腿都要被他拍折了,他就是一介文人,哪裏見過這種陣仗,好在守城的官兵各司其職,來圍府的都是不當值的,萬一真有匪徒趁機來劫城,他可真就萬死莫贖了。
“怎麼辦?怎麼辦?”田明治不斷踱步,不斷在自言自語。
“老爺,咱們緊閉大門吧,萬一開了大門他們衝進來事情就難以控制了,裏面在有個愣頭青,咱們就都交代了。等等吧,我已經派人去了州府,估計傍晚就會來人。”田大成這會兒也心裏慌張,但是好在上過幾次戰場,基本素養還在,知道那幫子大頭兵不敢真的衝撞衙門,那是死罪。
“那本賬本找不到,我坐立不安啊,萬一被送去了州府,就全完了,那一位是邊軍出身,早就看我不順眼了。”田明治也怕州牧仇安國找過來,他的事情嚴重性不下於老師戴俊文,他倒是沒有人命案,可是也同樣是死罪,倒賣軍器。
郡守府里的眾人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焦急難耐。而外界的人則是群情激奮,更多的人加入到了圍府的隊伍之中,事情更加一發不可收拾。吳玄華和焦研易在人群中看到吳靜霄之後就靠了過去,一左一右將吳靜霄夾在了中間,雖然皇帝自身實力也是煉山境,可那是境界,對敵本事可差遠了。
“父親,這次事情不好收拾了,田明治火燒屁股了。”吳玄華幸災樂禍道。
“火燒屁股?哼,朕看是要燒死他,軍士們不知道太多,可朕也聽到了一兩句,好像是倒賣軍備、兵器被曹清發覺,還不知怎的有了證據,這傢伙也膽大包天敢將曹清下獄,還放出來風說畏罪自殺,這真的是滑天下之大稽。”吳靜霄語氣之中滿是譏諷,你田明治當官當傻了還是一手遮天習慣了?這種謊話你也敢扯,當全城的人都是傻子嗎?
三人之後離開現場,來到了一家酒樓,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遙遙地觀看,靜待事態後續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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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發前往雄關城的人緊趕慢趕,在午時趕到了州府門外,跟守門軍士交涉過後,進入府邸見到了州牧仇安國。說明來意之後,將幾頁賬本一併交給他,懇請仇安國去往破虜城主持公道,還曹清一個清白,給眾軍士一個交代。
仇安國知道事態嚴峻之後,立刻點齊親衛,出門就往破虜城趕去,倒不是怕田明治出什麼問題,而是怕那幫軍人受人蠱惑之下犯了大錯,萬一衝開府門那就是死罪。仇安國心裏萬分焦急:“樊安北啊,樊安北,你這個混蛋要是撞開了郡守府大門,老子也保不住你了,你這個混蛋為什麼老是做這種不計後果的事情,你就不能先派人過來找我說一聲?”
快馬加鞭趕過去也要數個時辰,只希望這期間圍府的軍士克制一二,等他到了好主持大局,可千萬別讓他親手將那些忠心耿耿的部下送上刑台。再次催促了一下親衛再快點,一刻都不能耽誤,大隊人馬稍後趕到也可以,只要他到了那邊就沒事了。馬蹄陣陣將積雪踩踏的四散紛飛,而郡守府外也開始出現騷亂。
戴俊文的人有留在破虜城的修士,練氣境的修士就可以使用傳訊法器,那邊早就發來消息讓他見機行事,好製造事端轉移皇帝的視線,這次不就是大好時機?慫恿這些老百姓和大頭兵衝進去將府衙砸了,最好把田明治打死,那事情就好玩了,自己主子那邊不就暫時安全了,就有時間掃尾了。想到這裏,他扯起嗓子喊道:“大家別猶豫了,快往裏沖啊,抓住田明治,不要讓他跑了,給曹都尉報仇雪恨啊。”這一嗓子頓時引爆了情緒,一些早就紅了眼的軍士不管不顧開始砸門。
樊安北和幾個小校尉一看事情要遭,立刻指揮身邊的軍士組成防線,防止更多的人失去理智,派人將那些砸門的人拉回來之後,樊安北大喊道:“眾軍士聽令,組成防線,隔開人群,不準衝撞府門,違者就地正法。出槍,立盾。”
“喝”一聲,還保持理智的軍士將長槍上頂,身前持盾軍士下蹲,立刻將人群逼退,組成防線,好像是在守衛郡守府。一時之間百姓的謾罵聲不絕於耳,都在罵這幫士兵不知好歹,一丘之貉,助紂為虐等等。組成陣型的軍士看着人群里自己的親人不結的目光,都低下了頭,軍令如山,他們是來討回公道的,可不是來鬧事的,一旦沖開了府門,那就是殺頭的大罪。
“大家安靜一下,安靜一下。不要再罵了,聽一聽我的話。我們是來討回公道的,不是來鬧事的,殺了田明治就解決問題了嗎?到時候大家都是叛國罪,有意義嗎?我們已經派人去了雄關城找州牧大人,大家都稍安毋躁等待州牧大人來此主持公道,好不好?我們不是要對付大家,剛才別有用心之人煽動大家衝撞府門,我們才不得已為之,請大家諒解。”樊安北一番話說完大家安靜了不少,一些在人群中的煽動者也偃旗息鼓,想要退出去,不料被吳玄華看到,飛身下樓暗中跟隨。
在僻靜之處吳玄華剛想要上前就被韓光蜀阻止,告知他千萬不要上前,這是一位怒海境修士,立刻返回。吳玄華頓時出了一頭冷汗,他以為只是一個地痞流氓,誰知道還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要不是韓光蜀出聲阻止,誰抓誰還不知道,可不能掉以輕心,自己這小胳膊小腿可得注意。回到酒樓之後向吳靜霄彙報之後,吳靜霄就陷入了沉思,一盞茶之後開口說道:“玄華,你們之後一定要小心,這個不明來歷的人很可能是來找朕的,否則一個邊城怎麼會出現此等高手?看來某些人是真的急眼了,怕朕知道了什麼,王鶴沒跟來他們膽子大了不少。”
“那怎麼辦?要不要聯繫黑鴉派人過來?”吳玄華趕緊問道。
“不必了,他們真要是想要刺殺朕,那就來吧,韓師在。”吳靜霄正是因為有韓光蜀,底氣十足。
吳玄華一想也是,要是有韓光蜀都解決不了的修士,除了找師姑他也不認識其他更強的,就算是發信給了師姑,等她趕過來自己早就給人埋了。退一步講,真要是那種層次的人來了,那就認命吧,青雲洲一洲之地據他所知都找不出那種人物來。
梁興正期待着身後那個小傢伙找上門來,可惜半路折返了,少了一場樂子,既然煽動不了人群,那就好好籌劃怎麼把那人幹掉吧,想想就刺激,殺皇帝啊,弒君者,一想起來就熱血沸騰。怪笑着回到了據點,看着人手慢慢變齊,靜等夜幕降臨了,根據情報那人正在酒樓上看戲,
一會兒你自己也將是戲中人。
“靜霄,你要不要離開此地,在不遠處的一間房子裏,兩位怒海境,兩位聽濤境,十數位煉山境修士正在集結,看目標應該是你,你看?”韓光蜀徵詢吳靜霄意見道,下山之前師傅就交代他到了大靕聽從吳靜霄調遣就是,說他這個後輩天賦驚人,很是心思縝密,日後卸任進入修行界一定會一飛衝天,讓他早結善緣。
“韓師,有你在不打緊,朕倒要看看誰要拿朕的項上人頭,這麼大的魄力。”吳靜霄豪邁道,絲毫不懼有人要來殺他。
雪后初晴的天氣總是很好,萬里無雲,陽光暖洋洋的,要不是郡守府外的鬧劇,大街上肯定人山人海,這會兒大多都來此地看熱鬧,絲毫不在意潛在的危險,圍觀這一幾十年難遇的大事件。從朝陽初升到現在晚霞滿天,圍觀的人群不降反增,甚至看到了很多紈絝子弟的身影,這幫閑人白天睡大覺晚上出動,看看時辰也該是他們出沒的時間了。吳玄華從樓上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當街縱仆傷人的岳翰錦,身邊還跟了幾個一看姿態就是紈絝的公子哥兒。
正在此時,街道盡頭響起一陣大喝聲:“雄州牧大人到,眾人迴避。”
這一聲叫喊讓樊安北幾人的心總算掉到了肚子裏,周邊的軍士也是鬆了一口氣,外圍亂糟糟的人群也開始安靜下來,自發地向兩邊挪步,讓出中間的道路。
隨着一人騎馬來到近前,樊安北趕緊出聲讓眾軍士收起刀槍劍盾,一起單膝跪地行禮,高喝:“見過州牧大人,請州牧大人為不明不白死去的振威校尉曹清做主討回公道。”
“哼。你樊安北好大的本事,竟敢帶隊圍攻郡守府,這個隊正也不想幹了?好大的膽子,你不用先給本官上眼藥,是非黑白本官自有公斷,你們讓開吧,本官去見一下我們的郡守大人,好生安撫一下。”下了馬將韁繩交給樊安北之後就帶着親兵走上了台階,快到門前時,回頭喊道:“樊安北,你個混蛋玩意兒,給本官滾過來,一起去見郡守大人。”說著讓人砸門,驚一驚裏面的縮頭烏龜。
“快開門,州牧大人到了,快開門迎接。”
大門打開后,一個滿臉堆笑的人出現在仇安國面前,讓他立刻想要一拳打過去,只聽那人說道:“州牧大人駕到,下官有失遠迎,實在是外面有奸人作祟,下官一介書生,害怕得很,還請大人恕罪。”田明治早就在門后等着了,一聽到州牧來了,趕緊開門出來笑臉相迎,還不忘了給外面的所有人安一個罪名。
“是非曲直,等本官了解清楚了再說,你不用妄下論斷。”這句話說完就要往裏進,門外響起一個聲音。
“大人啊,我是護國公府的岳翰錦,小人不才沒有什麼大作為,名聲也不好。不過,小人倒是想要為曹統領說上幾句話,他肯定是被冤枉的,這個田鳥人不幹人事兒,以前沒人來沒法子說。嘿,今天你來了,小人就這麼說了,那曹統領雖然給小人不對付,可小人打心眼兒里佩服,您一定要主持公道。誒,看什麼看,還敢盯老子,田大成你吃了狗膽了,敢跟小爺上眼色,活得不耐煩了?”前面挺像回事兒,後面的話就又暴露本質了,不過這次沒人看不起他,反倒是不少人起了幾分欣賞之意,場中的軍士看他也順眼了不少。
“就是就是,曹統領雖然還教訓過我們幾人,可是一碼歸一碼,曹統領可是為官清廉,那住處讓小爺去都不去,家裏啥也沒有,還不捨得喝好酒,你們要說他貪污,咱們幾個都不同意。”剩下幾個紈絝也發聲道,打他們的恩怨那是另一碼事,不耽誤佩服曹統領這個人不是。
吳玄華和焦研易對視一眼,還有這等驚喜,這些個紈絝好似也不是那麼一無是處,這幾個人他都認識,準確地說是從情報上看見過,是這裏的紈絝不假,可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人,雖然行事荒誕,可事後賠償很是豐厚,聽說有一部分人還專門做起了這個勾當,以此為生。
一聲聲破空聲響起,一道道符箭就這麼朝着就樓上他們三人坐的位置射來,吳玄華趕緊一拉吳靜霄,貼近地面,一翻手就給自己加持了好幾張符篆,渾身金光閃閃。在這間隙里,給了自己老爹一張極品金身符,讓他使用之後就沖了出去,耳邊早已傳來韓光蜀的聲音,告知他剩下的這十幾個三山境交給他了,那四個他先困住,之後再說。
兩道身影向著箭矢射來的方向趕了過去,一拳將一處屋頂打碎之後,就與數道身影纏鬥到了一起,一接觸就挨了幾刀,不過他成功將一人的頭顱打爛,踢斷了另一人的胸骨,仗着自身防禦在三海境之下無敵,在人群中所向披靡,不一會兒就解決了攻向他的幾人。
再看焦研易那邊,幾件法器騰空,在牽着那幾人的鼻子走,看到吳玄華這邊解決了之後,不再留手,一股黑氣蔓延之後,幾道身影在空中跌落,不省人事。兩人趕回來一看,酒樓上雖然毀損嚴重,不過吳靜霄跟對方兩人打得有來有回,身上居然連破損都沒有,驚得兩人下巴差點掉下來,一介王朝的皇帝都這麼猛了?雖然有金身符也不至於這樣吧?剩餘的三人居然是州牧大人攔了下來,正在交手。
“玄華,研易,給你們兩人個驚喜,好好打磨自身。”聲音過後,場中出現了兩位聽濤境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