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鄉心安處 第一章 風至石溪城

吾鄉心安處 第一章 風至石溪城

時至黃昏,街道之上的行人已不多,商販們也開始各自收攤打烊。

遠處的天際,一輪紅日此時顯得無精打采,畢竟兢兢業業的照耀了半天時間,也該休息下了。

酷暑時節,驕陽西落涼意漸長,尤其是來自北方大山裏的山風更是沁人心脾。

石溪城位於大靕王朝豐州千山郡境內,背靠大山,常言道靠山吃山,小城居民祖祖輩輩除了努力耕耘自己家裏的半畝薄田,就是去山裏捕獵野獸。

小城居民淳樸,世世代代生活在城裏的人大多都認識,七彎八拐的總能論上親戚,因為人口不多嘛,滿打滿算就兩千人不到,要不是此處大山的山神老爺還算勤勉,經常驅逐妖獸離境,大家的生活不會這麼愜意。

城池,好吧,那低矮的三丈城牆勉強算得上是城牆吧。稍微學點武把式的翻越都容易,何況那些傳說中的飛來飛去的神仙了,當然小城居民往上數個幾代人都沒見過那些神仙。

大千世界元氣充沛,普通民眾無病無災的怎麼著也能活上個一百五六十歲,據傳說那時候的人們可沒這麼長壽,不知道啥時候就被妖獸抓了,就被天災給禍禍了。所以嘛,大家都挺知足的,平時沒事兒茶樓里喝個茶,聽聽說書的說說那些神仙事兒,覺得離得自己生活太遠的,想像都不到咋想像的,也有辦法。你們這些個務實的也可以聽聽江湖事嘛,那些個大俠快意恩仇,俠女情意綿綿的也能賺個喝彩,人嘛自己做不得,聽聽別人的刺激生活憧憬一下,也是不錯的。

每當這個時候,一個小小的身影都在聚精會神的聽着,大家也都見怪不怪,想熟的人走過還會問候一聲。

“喲,吳家小少爺,又來了?這回沒搶到桌兒啊?咋坐在過道上了?”隨後就是一陣大笑聲,倒是沒有什麼惡意,純粹是調侃一下罷了。

孩子沒說話,報以一陣白眼,挨個兒翻過去,很是可愛。

孩子約莫是有八九歲的樣子,長的清秀,皮膚倒不是很白凈,一個在小城裏怎麼都算得上是富裕家庭的孩子,這個微黑的皮膚就知道是不安分的主兒。

倒是沒冤枉這個孩子,小城裏的人大部分都知道這孩子從小就喜歡往山上跑,下河摸魚也是精通。甚至兩年前還在山裏受了傷,被學塾先生髮現給背了回來,聽說回家被禁足了一個月,只允許去學塾,一下學就得回家,有僕人寸步不離的跟着。

今年倒是安分了,不往山裡跑了,改聽說書了,雷打不動的小書迷,見天的換着茶樓聽書,人家講的不好了還會喝倒彩。講的好了,也有賞錢,畢竟是“大”戶出身不是,不能弱了自家威風。

忽然,一陣喝彩聲像是要掀破屋頂。原來是說書人正說到了正義俠士將邪惡殺人魔的腦袋給割下來了,怪不得這麼大的喝彩聲。孩子也是聽的兩眼放光,八成心裏在無限的憧憬着。

半個時辰過去,說書的一聲“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作為結束語算是結束了今天的這一場精彩演出。

孩子隨着人流也走出了茶樓,與相熟的人一一告別之後,向著小城中心區域家的方向跑去。

一棟說不上氣派的府邸,門口倒是不缺兩個石獅子,雖然看着也不凶,可好歹也是稀罕物。小城裏有石獅子的門戶不多,除了衙門,滿打滿算一雙手數得出來,就那麼幾家。

孩子一溜小跑到自己門口,臉不紅氣不喘,看着倆石獅子,嘴裏嘟囔着:“你們倆要是能變成真的就好了,我就能像說書的講的那樣騎着你們闖江湖了,可惜啊可惜,唉...”

正胡亂想着,大門吱呀一聲開了,老管家一聲“哎呦,我的小祖宗啊,你可算是回來了,姥爺找你半天了。”,

老管家滿面的焦急不似作偽,孩子心想有啥大事啊,自己最近好像沒幹壞事兒啊。

莫不是之前的事兒發了?是巷口李家寡婦找上門來了?可不是自己乾的,她家的狗是胡小胖打的。

難道是河邊養鴨的老張頭?他的鴨子也不是我放的,是游冷麵乾的,說是要演練兵法。嗯,對,就是這樣的。好像沒啥事兒了。

算了,不想了,大不了禁足吧,唉,日子啊,真難。

就這一路胡思亂想着,稀里糊塗的來到了書房。

老管家送到這裏后,給孩子整了整上衣,拍了拍土,面帶憂色的看了自己小少爺一眼,敲了敲門,說道:“老爺,小少爺回來了,就在門外。”

“華兒進來吧,老溫,你去忙吧。”門內一個聲音道。

“是,老爺。”“小少爺,進去吧,老奴先告退了”

“嗯,溫爺爺你慢走。”

孩子推開門發現不止自己外公在,還有另一個人也在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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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塾後院葡萄架下,一個面容溫和中年人,穿着學塾教習先生們愛穿的長衫,只不過顧先生喜穿黑色,常年一襲黑色長衫在身。身前有一副古樸的棋盤,之上每顆棋子都賣相非凡。

此刻,顧清風收回望向孩子家裏方向的目光,眼神深邃,自言自語道:“時至今日,你們仍然不認同我的理念。罷了罷了,等玄華離開石溪城,我便走一趟吧,實在是頭疼。”

顧清風手上的黑色棋子落在棋盤上,白色圍棋子詭異的自己落在了棋盤上,好似對面有一個看不見的人在與其對弈。這個場景幸虧無人看見,否則淳樸的小城居民不嚇個一大跳才怪。

棋子落盤之聲清脆,可顧清風明顯有些走神,心不在焉,思緒早已不知飄到了哪裏。

驀然,顧清風停下奕棋,伸手一抹便將棋盤棋墩收起。眼神變得堅毅,好像下定了什麼決心,整個人顯得銳氣四射。

再次伸手一抹,出現一方小桌,桌上文房四寶樣樣俱全。顧清風略一思索,提筆在紙上寫到:“先生,一別經年,學生甚是想念,不過學生已然想明白一事。那個地方學生決定去看一看,了解清楚,那人所述終歸我等未見真相,還是謹慎一些比較好。關於學生的心結,還是沒去。”

寫到這裏,筆鋒明顯為之一頓,像是想起了極不願去回憶的場景,顧清風嘆了一口氣,繼續在紙上寫到:“先不談那件事了,弟子在這邊收了一個學生,很不錯,就是就是心思有些不一樣,但是天性純良。他總有一天會去學宮的,他到了您就知道是您的徒孫了。”

寫完之後,將信件收好,等明日寄出去,路途很遠,估計收到也在半月之後了吧。

顧清風仰頭看了下天上明月,目光似是穿破空間,看到了月亮之上的場景,宮闕之中已不再有神居住,笑容爬上了男人的嘴角。

“玄華,先生等着你明日來跟先生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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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之前,京都皓錦城中,一處府邸內的書房兩個人對坐。

其中一個儀態華貴的男人率先問道:“懷信快到了吧?時間推算進入千山郡了。”

另一個男人年歲與之相仿,畢恭畢敬道:“陛下,不用擔心,明裡暗裏三重保障,懷信在明,韋供奉在暗,況且還有幽影衛一路跟隨,俗世王朝之中我們的力量足夠了。”

被稱為陛下的男人正是大靕王朝當代帝王吳靜霄,不足四十歲,真真切切的壯年期,面如冠玉,氣勢沉凝。有好事者形容吳靜霄年輕時的姿容“立如芝蘭玉樹,笑如溫陽朗月,雄姿英發。”雖有拍馬屁之嫌,不過也能側面了解一下年輕時的皇帝極有魅力。

此次派遣燕懷信去接的人正是自己的第三子,流落在外十載,之前沒有獲得那幾位供奉的效忠,實在是沒有底氣把那個孩子接回來。畢竟強如孩子母親師門,也沒有找出那個幕後之人,隱藏如此之深,由不得他不怕。

這些日子坐立不安,思來想去,總覺得安排還是有遺漏,這才出宮來見自己的發小,也是自己的左膀右臂,右相司徒宜修。他這個時候心亂,需要一個人幫他穩定一下心境,否則他估計會親自前往,孩子母親現在情況不明,這麼些年也沒在他身邊,深有愧疚。

司徒宜修看着眼前從小長大的玩伴,知道他心中所想:“陛下,放心吧,若真有更強者出現,我們現階段也沒辦法,聽天由命吧,能做的我們都做了。”

皇帝眼中滿是憂色,起身走向窗檯,望着窗外,語氣之中飽含着憤怒:“朕一定要那些所謂的神仙人不得再恣意殺戮百姓,只是遵從王朝規矩還不夠,要將他們殺怕了,從內心深處感到恐懼才可以。”轉身對着司徒宜修繼續說道:“我們的計劃要馬上實施了,大靕需要能夠威懾到天境存在,王朝才會真正安定。”

司徒宜修思考了一下道:“那麼,就告訴墨家前輩,大靕鼎力支持。另外,陛下,我們還得通知一下五雷峰的那位,要那位派人回來會更安心。”

皇帝沉吟了許久:“先等華兒回來,這些事情你列個章程,慢慢來,急不得。得小心應付,不從國庫出錢確實有點難度。哼,那幾老傢伙不出血是不行了,家家都得掏一半家底,否則...”

司徒宜修面帶笑意,陛下口中所述的老傢伙們,不外乎四閥士族的某些值得信任的人,看來某些家族要不好過嘍。

............

京城一角,一處民房的地底,昏暗的燈火搖曳不定,屋裏人數不多,只有四個,俱都帶着兜帽,看不清容貌。

“事情辦的如何?”一個沙啞聲音問道。

佩戴黑色兜帽的人影回答道:“已經將玉階長老派出,在大靕萬無一失。”

其餘兩人好似看客,一言不發。

沙啞聲音繼續說道:“此事重大,切記不可疏忽。上面說有位大人耗費修為進行卜算,說傳承就在洛瓊音身上,現在她在清音築,沒辦法了,只能在她的兒子身上想辦法了。”

黑色兜帽試探性說道:“大人,清音築這次果真沒有派人去石溪城?要是她們秘密派人,長老不一定成功。”

“哼,你當議會的情報機構都像你一樣是飯桶?清音築有名有姓的這次在門派的都還在,不在門派的也不在青雲洲。”沙啞聲音的冷哼嚇得黑色兜帽一個寒顫,後面的話更是驚世駭俗,似乎清音築也有議會的眼線。

“那這樣應該沒問題了,皇室的那幾個都在,只是出去了韋真一而已,不成氣候,長老解決他不費什麼手腳。”黑色兜帽回答。

“最好是如此,在這件事情上,議會損失也比較大,這次不成就也要放棄了。因為學宮和那個愛管閑事的狗鼻子清靜宗聞到味了,最近不能有動作了。”沙啞聲音既憤恨又無奈,還有自己才清楚的恐懼,清靜宗啊,碾死自己跟碾死螞蟻一樣,可不敢招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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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孩子興緻勃勃的聽書評的時候,夕陽的餘暉中,一群不速之客的身影出現在大地上。

在小城外的官道上,一隊人馬快速向著小城接近。這一隊人馬一看就不是尋常官兵,軍容整齊,肅殺氣十足,雖然沒有煞氣盈身,卻也是精兵悍卒。為首一人,面容俊朗堅毅,身姿挺拔,安坐於馬背。這一行人進城時亮下文書,守城士卒差點沒嚇死,我的乖乖,正三品武將啊,多大的官啊。趕緊給放行,還不忘一路躬身送行。

人馬進城之後放緩速度,隊伍中散出數騎前往各處勘察地形,做到有備無患。其餘人馬在將軍帶領下去往城中心方位,最終在一棟府邸前停下,為首的將軍打量着府邸,正紅朱漆大門頂端懸着黑色木匾額,上面以金漆龍飛鳳舞地題着兩個大字“洛府”,字形古樸大氣。

這時,府邸前早有人等候,他們到來之後,一位老管家忙不迭的將他們引進府中。為首將軍說道:“勞煩管家了,還有幾位兄弟稍後就到,麻煩到時將他們一同安置。”

“不麻煩,將軍說笑了,您請進內院,軍士們自有地方安置,您不必操心。”老管家笑呵呵道。

將軍一邊走一邊問:“老將軍可還健朗?一別十年不見,特別想念老將軍啊。”

老管家笑着回道:“勞小燕將軍挂念,老爺身子骨硬朗,無病無災。”

“那就好,十年前去送別老將軍,結果沒見着,回去就被那幫人揍了一頓,這回見老爺子得訴訴苦,告告狀。哈哈”將軍說著開懷大笑,好像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場景。

很快,進入了內院,書房外老管家敲了敲們道:“老爺,小燕將軍到了。”

“臭小子,進來吧。”一聲底氣比平日裏更加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來,這次聽來彷彿帶上了一絲絲威嚴,與平時的確不太像。

被喚作小燕將軍的推門進去,一個老人坐在書案后,老人精神矍鑠,髮絲灰白,滿面威嚴的看着來人。

“末將燕懷信參見大將軍”男人一關門立刻雙膝跪倒在地,口中輕喊道。

老人聽聞臉上樂開了花,笑道:“好了好了,老朽早就辭去職位了,賦閑在家,當不起大將軍稱呼了。”嘴上這麼說,一直捋鬍鬚的手顯得很歡快。

“嘿嘿,您老不在京都威嚴還在啊,我們這幫操蛋貨哪敢見了您不跪的啊,回頭不找抽才怪。就當年,推末將去給您老送行,末將火急火燎趕過去,人去府空,回去就挨揍了,末將頂着豬頭當了半天值才恢復。”燕懷信向著老人訴苦道。

燕懷信真心對眼前老人充滿尊敬,畢竟是老一輩將軍里的名人,洛恆。老人當年常駐邊關,戰功彪炳,將古酆王朝的攻勢一次次粉碎,並且帶領親軍五千人馬深入古酆王朝數千里,迫使古酆王朝與大靕簽署百年互不侵犯協議。十年前已封忠勇公的老人突然離京回到石溪城老宅,走的非常突然,外人猜測什麼的都有,可沒有一個能讓他們這幫行伍相信,可也沒人敢當面問,找打不是。

“這次的部署如何?把你知道的說給我聽聽。”老人對燕懷信說道。

“老將軍,這次的安排是......。”良久,才將這次的行軍路線和一些隱秘安排統統告知老人,陛下說了知無不言。

老人聽完,看着地圖良久后說道:“看似精細無漏,可總是感覺還不夠,陛下的安排極好。可是,那些高來高去的人心思難測啊,暗箭難防。”

老人站起身來,對着燕懷信一揖到底,說道:“懷信啊,我這外孫就託付給你了,我這老骨頭是幫不上忙了,就靠你了。”

燕懷信大驚,立刻上前托住老人,嘴上急道:“老將軍您言重了,我們這些人都是您一手培養出來的,雖然沒見小殿下,可陛下也託付過了,在下死也不會讓小殿下出事。”

“好,懷信,未戰先慮敗,後路你心裏有數吧。事有不對,立刻回頭。”老人繼續囑咐道。

“末將遵令。”

“好好好,等會兒吧,那小傢伙又跑出去了,看天色估計快回來了,我們在此等候片刻吧。”說完便專註的喝杯中茶水。

“明日如何尚未可知,可路上一定不會太平,自己府上的死士這幾年也死了不少,甚至女兒師門長輩在孩子小時候也護衛了好幾年。但願,這次陛下做的萬無一失吧。”老人內心想到。

老人看向了窗外,天色慾晚,霞光漸隱,心中憂慮不減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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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道天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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