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陽光社區(五)
接下來的路程倒是走的順坦,一車的人都在打瞌睡。
坐在前面的護士姐姐估計是哭累了,也靠在座位上睡著了。
估計她是屬於才出社會的吧,還有些小女孩心性,對待病患沒什麼耐心。
但我認為她仍需要跟剛才那哥們兒道個歉。
但終歸我認為是我認為,我左右不了他,也沒資格左右,事實上這件事我可能就只能站在純路人的位子上。
“咱還有多久到啊各位鐵鐵?”,江陽語調中滿是倦意。
我往後看了看,他半瞌着眼靠坐在椅子上。
“這得問老顧。”,我應着。
畢竟就老顧來過幾次吧,那個所謂的陽光社區除了護士保安之類的,估摸着就咱顧哥知曉了。
“顧哥啊,咱還有多久到啊?”,江陽哀嘆着。
顧格看了看前方售票員位置的時間,隨即開口道:“最遲還有一個小時。”
一個小時說長不會長,說短也不短,但擱這車上熬,是真的難熬,我甚至覺着自己脊椎骨都坐疼了,想找塊兒地蹦躂蹦躂。
“害,說白了,咱可能就是去做苦力的吧。”
江陽悠悠的說著。
“這叫回饋社會實踐活動。”,我笑着反駁了他。
“也對,互幫互助嘛,人家些給咱院兒里捐了不少東西,咱也得知恩圖報。”
江陽應了句。
其實我自己仔細想了想,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期待的——太久沒出來看看了,被窩在那病院兒里三個多月,三個多月啊。
沒手機沒娛樂項目要什麼沒什麼還得受着氣。
出來就當散散心換個相對於比較美妙的心情吧。
……
說不上山高路遠爬山涉水,對於去病院的路我大致也有些印象了,可恨的是一路上岔路比TM吃的飯還要多。
“喝水。”
聞言,我回頭看了看,顧格將他的水杯遞給了我。
“謝了啊老顧。”,我接過保溫杯擰開了蓋子。
“我呢?你倆就當我面兒洒洒狗糧就不搭理我了啊?”,江陽探在曹行座椅靠背上,一副哀嘆的模樣。
“來來來給你!”,我好笑的看着他,將還有大半杯水的保溫杯遞給了他。
“不至於不至於,杯蓋兒倒就成。”,江陽衝著我眨了眨眼睛。
我好笑他這雙含情眼看個螞蟻洞估摸着都是含情脈脈。
配合著我所熟知的他的學歷,以及江陽的長相品性,我不由聯想到拋棄他的那個女孩子,多少有點不知好歹了。
“老顧你那花茶還有多少?”,我喝過水,將被子還給了顧格。
“還有小半包。”,顧格將目光放在了窗外,隨即又看向我,問:“你想要嗎。”
我搖了搖頭,好笑的說道:“我只是好奇你說它要過期了,如果太多的話你該怎麼個喝法,每天泡個三、四保溫杯。”
“不至於,你們想喝的話隨時可以找我拿。”
顧格臉上沒任何神情變幻,我覺着自從他跟祁圖談了話之後整個人都有些陰沉沉的了。
祁圖這老六究竟跟老顧說的些什麼啊,我覺着不單單是關於陽光社區的事兒。
“倒計時四十八分鐘。”,江陽說著。
我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好傢夥,不多不少按着老顧所說的一個小時來計量的。
“曹行這一路都在睡覺,估摸着一會兒到地點后非得鬧騰上天。”,我應着。
“他不聽話就呼他,給他呼哭。”,江陽毫不含糊的說著。
這小子,嘴上功夫說說,我知道他是個一般情況下不動手的人,況且他長得就不像是會打架的人。
車上的人見那個護士姐姐睡着后,都嘻嘻嗦嗦的探頭交談了起來。
有的小孩子心性還玩起了石頭剪刀布。
我也想給自己找點娛樂項目,但坐車坐綿了,根本就不想動。
於是乎我就看着他們玩用來打發時間。
隨着離病院的距離越來越遠,周遭的地勢風景都發生的一些改變。
公路兩旁的階梯型田地有些蕭寂,唯一有些生機的就是路旁生命力極其頑強的野花。
估摸着是之前因為搞綠化而灑在路旁讓它自食其力生根發芽開花結果的吧。
根在土裏紮實了,所以每年朝氣赴死,然後又再度循環發芽開花。
我要有玩意兒這麼頑強的話,也不至於落到現在這種地步。
嘖,歸根結底都是我自個兒之前腦子犯沖,到哪兒不行,非得到精神病醫院造作自己。
心裏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後悔的。
……
看着窗外逐漸映入視野的高層建築,我心想應該是快到目的地了。
嘖,好久都沒看過這些熙熙攘攘了。
說來也好笑,其實也就三個月而已,但我卻覺得過了好久好久。
耳邊傳來清脆的鈴聲,我尋着聲源看去,是護士的手機鈴聲。
只見她揉了揉眼睛,接聽了電話。
聽她的稱呼和語氣,看來是護士長打來的電話。
不清楚護士長跟她講的什麼,總之就看見她跟司機大哥說了什麼,緊接着司機大哥就把車輛行駛進了另一條路上。
看樣子是往中心地段去了。
拐彎的時候我看到了另一輛載着我們院裏人的班車,恍惚間我好像看到了那個坐在窗邊的長頭髮鬱鬱寡歡的女人。
想到曹行和顧格的話,我心裏升騰起一種奇怪的感覺。
不晌,司機大哥剎了車,護士和保安並沒有急着讓我們趕下車,而是說先在車上等指令。
我看向窗外——繁華地段。
車輛有些突兀的停放在這裏,引的不少人駐足觀望。
我下意識的收回了目光,盡量避開跟他們眼神交流。
不用想都知道他們交頭接耳談論的是什麼,可能是好奇車上為什麼會坐着這麼多穿着病號服的人吧。
我搖了搖曹行,他哼唧兩聲,睜開了朦朧的睡眼。
“真真腫么啦?”,曹行有些發懵的看着我問道。
”到地點了,別睡了。”
我說著,餘光注意到車門打開了,護士長和一個保安大哥拎着大包小包的東西上了車。
“來,把這些發下去。”
護士長對保安和護士說著。
我下意識的往她們手中的東西看了去,好像是一些類似於志願者的衣服,而與之配套的是每人份一頂白色鴨舌帽。
很快,東西就發放到了我們手上,護士長確認沒人一份后,開始了講話:
“大家看着手中的東西,確保沒人一件外套一頂帽子!聽好不要吵!”
護士長突然有些不滿的喊了聲。
“現在!聽好了!現在每個人把外套穿上帽子戴好,做好這些之後呢我們就先去吃飯!”
我看了看手中艷麗顏色的志願者馬甲和那頂帽子,咱別說,還挺…好看的。
真心的。
我想都沒想就把裏面添了點兒綿的馬甲穿上了,薅了把額前的頭髮,我把帽子戴了上去。
曹行學着我的樣子坐着,也整理好了自己。
這個帽子來的好,可以遮擋一下我這無處安放的帥臉。
說白了我有些社恐,腦袋清醒的穿着病號服配志願者馬甲到處晃悠,我有些害怕。
護士長探頭掃視了一圈,確定每個人都穿戴好之後,就讓我們排好隊依次下了車,跟大隊伍集合到了一起。
看着大街上不少準備吃瓜的人,有的甚至拿着手機錄著像,我下意識的壓了壓帽檐。
江陽不一樣,他有社交牛雜症,不僅不避嫌,還熱情的跟街對面的朋友打着招呼。
我頗有些無奈的看着他笑了笑。
不過我掃視一圈發現,大伙兒穿上這身行頭,顏值這一塊兒好像提高了,當然,除了那些帽子歪帶一臉痴笑的朋友看着有點傻之外。
……
這次活動病院裏幾近於‘傾巢出動’,所以院裏聯繫了當地相關部門,下派了不少警察叔叔看着我們。
這也是必然的,畢竟我們這些人在外邊兒這些朋友眼裏多多少少都是些有危險係數的人。
“現在所有人跟着護士長走,不準離開隊伍不準交頭接耳!”
先前負責陪行我們的那個護士姐姐在隊伍中叮囑着,路過我們這哥兒幾個的時候狠狠瞪了幾眼。
喲呵,小可愛擱這兒記仇呢,這氣勢,堪比文計、幹部。
我看了看身旁的曹行,只見他看着正街上來來往往的汽車發愣。
臉色看起來不怎麼好看,純色有些發青。
我突然想到他之前的遭遇,腦袋卡進車軲轆裏面才變成了這樣,而他媽媽也是因為車輛失去了生命。
“曹行,看我。”,我喊着他。
曹行眼神有些木訥的看着我,我拉着他走進了街道裏邊兒,叮囑他別看旁邊,看前邊兒。
隊伍緩緩移動了起來,為了不讓隊伍太長,所以護士長安排四個人站一排,我隨便數了數,大致有七八排吧。
“曹行行怎麼啦?進城不高興嗎?”,江陽打趣兒道。
“他不太喜歡汽車。”,我說道。
江陽愣了愣,隨即反應了過來,攬着曹行的肩膀笑說道:“害,沒事兒~等會兒跟哥一起多干點飯,沒有什麼是一頓飯解決不了的,實在不行的話就兩頓。”
我尋思着這辦法行得通,畢竟這倆小子都是乾飯王。
“老顧,你們之前也是這個流程嗎?”,我問左邊的顧格。
“之前沒衣服。”,顧格回答着,臉上依舊沒有任何錶情。
“好吧。”
其實我想逗一逗他的,但是害怕他一個氣急恁我。
“老顧你有心事嗎?”,我問。
“沒有。”,他答。
“真沒有還是假沒有。”,我追問。
“假沒有。”,他答。
“…那,說來聽聽唄,指不定我能幫上點兒忙。”,我說。
顧格看了看我,我看見他輕輕嘆了口氣,這才開口道:“說了你也不懂,也幫不上什麼忙,所以沒必要說。”
嘶,這話怎麼就這麼見外呢,聽着着實令人有些不爽了。
“你不說怎麼知道我幫不上忙?”,我有些不悅的看着他。
換咱說,我們好歹也相處三個多月了,看他有心事兒關心一下他,怎麼這語氣就整的我是個多管閑事的人呢?
“…對不起。”
顧格猝不及防的道了個歉,這整的我有些破防:
“沒…沒關係。”
“總之,這事兒不在你能力涉及範圍內,我也無能為力,所以你還是先不要知道的為好。”
顧格解釋着。
我注意到他說的是‘先不要知道’而不是‘不要知道’,我個人理解意思就是——這事兒吧,我早晚都得知道,所以他不急着說出來讓我現在就知道。
“成,我了解了。”,我拍了把他的肩膀,滿臉輕鬆的對他說:“hi!b
o!不要憂愁,lookatme,有事兒別急着自己扛,樂意的話說出來老哥兒幾個和你對着…抗。”
急性
ap,獻醜了我尼瑪——我回過神來,不由的老臉一紅。
我回過頭看了看,好傢夥,江陽正一臉幸災樂禍的看着我,努力憋着笑:“不錯哦這位
appe
先生。”
“獻醜了。”,我真的是,老臉一燥。
“謙虛了您老。”江陽挑了挑眉,調侃道:“小情侶又背着我倆嘰里咕嚕的說啥呢?”
“你說你媽呢。”,我好笑的伸手拍在了他背上:“我打你昂。”
“哎呀不至於,我就單純的好奇一下你倆在談論什麼。”,江陽嘆道。
“我在問老顧按往年經驗來看,今天中午吃什麼。”,我隨口找了個理由糊弄着他。
“那今天中午吃什麼?”,江陽由衷的發問。
“…麻辣小龍蝦。”
他敢問我敢隨口給他回答。
“神TMD的麻辣小龍蝦!”,江陽笑了笑,攬着曹行的胳膊往前走。
真的是神TMD的麻辣小龍蝦,我只是比較饞這個了,所以就隨口跟他說了。
……
走了大致半個小時,準備到達了目的地——一所,學校?
“不是陽光社區嗎?”,我問。
這學校看起來是所小學,規模還算是宏大。
“吃過飯才過去,我們這兩天住學校宿舍。”,顧格回答了我的疑問。
“那,和幼稚園小朋友開心玩耍呢?學生都放假了,和誰玩耍?”,我問。
“明天會有志願小朋友過來。”,顧格問答。
“好吧。”
城裏人還興得這樣玩啊,我不‘李姐’。
跟隨着隊伍到了學校食堂,先到的朋友們已經打好飯菜落座了,我往盤子裏面瞅了瞅,好傢夥,那色相不錯的是炸雞腿?
“喲呵,伙食不錯啊這。”
江陽也看到了,慨嘆了一聲。
的確是不錯的,我起初壓根沒抱什麼希望,畢竟在病院裏待三個月相當於吃了三個月齋飯,我覺着自己都快對肉類失去本應該有的興趣了。
跟隨隊伍排隊打好飯落座,我注意到先前提起過的那個黑長直女性朋友獨自坐在了角落的位置上。
明明有空位,沒人和她同坐,她也不和別人挨着坐,這在喧嚷的食堂中看起來有些…怪異。
“看啥呢。”
江陽順着我的目光看了過去,隨即扭頭說道:“我聽說啊,這姑娘性子有些怪,不知道從哪兒搞的紅色液體,把她舍友的洋娃娃眼睛摳了,然後用沾上紅色液體的別針把她舍友的洋娃娃釘在了床頭正中間。”
“你打哪兒聽來的?”,我好奇的詢問着。
“就剛才打飯的時候和女宿舍那邊的人搭了幾句話。”,江陽說道,繼續補充着:“她們還說,這姑娘身上有股什麼…鰲氣,所以總是會找護士長要香水遮住那種氣味,我個人覺得比較正常的一點就是,她舍友說她喜歡腳朝着門睡覺。”
江陽的口吻有些漫不經心,我卻突然想到曹行曾說他仙女姐姐的身上有股很香的味道。
“什麼是鰲氣啊?”,曹行突然好奇的詢問着,語氣中滿是純真。
“我也不知道。”,江陽搖了搖頭。
“鰲氣啊!就是臨死之人身上所撒發出來的氣味,也可以說是屍氣!”
身後突然響起突兀的聲音嚇了我一跳,緊接着一個人影隨意的跨坐在我和顧格中間,貌似還有些嫌棄的擠了擠我。
“誒,老頭兒,你說的倒挺玄乎啊!”,江陽說著,隨即介紹道:“104的老頭,叫他老莫就成。”
“你倆認識啊?”,我看了看這倆人,深藏不露啊,這怎麼瞧都不像是會有交流的人啊。
不過看樣子這一老一少都是自來熟,也說的過去。
“搭過幾句話。”,江陽說了句,一邊乾飯一邊瞅着被稱為老莫的人。
“幾個小年輕是在說女宿舍404的事兒吧。”,老莫開口問。
幾零幾我不清楚,但我確定老莫指的和我們談論的是同一個人同一件事。
“404是個什麼事兒,您能具體說說嗎?”,我追問着。
“說說啊——”
老莫眼睛四下瞟着,隨即突然伸手夾走了我盤子裏唯一一塊兒肉類。
“誒你這!”,我有些詫異的看着他。
“發言費發言費~”,老莫得逞的笑着,隨即當這我的面兒咬了一口。
‘謝特’,媽媽我可以打老人嗎。
行吧,不可以,吃了就吃了吧。
我有些哀怨的看着他。
老顧出乎意料的將餐盤推到了我面前,我有些吃驚的看着他。
“夾走吧,我不喜歡油炸食品,剛才讓阿姨別夾來,沒來得及。”,顧格說。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我沖他感激一笑,剛拿起筷子,就被老莫攔截了。
我整個人都傻了,這個老人搞心態。
“要吃自己夾去,還給他。”
許是顧格冷臉起到了震懾作用,老莫訕訕的笑了笑,將還沒遭他毒嘴的雞腿還給了我。
“感激不盡。”,我給了他一個得意的小眼神。
旁邊的江陽輕笑一聲,說道:“說唄老莫,人家揉肉你總不能白搶吧。”
老莫哀嘆一聲,隨即神秘兮兮的說道:“404自從那個女人住進去后,只要和她同住404的人都會死。”
“…這有些玄乎了吧。”,我附和了一句。
“愛信不信!”,老莫向我攤了攤手,繼續說道:“量你們幾個小年輕也不知道,只有死人,才腳朝着門睡覺!”
說到這兒,老莫特意壓低了聲音。
這個我倒是沒聽說過,之前也並沒有留意過。
“總之,404和那個女人是被詛咒的人,你們還是收起好奇心吧!特別是你,再好奇下去的話,小心哪天你也身上散發著鰲氣!”
老莫沖我說著,端起餐盤起身,徑直跑到了下一桌,毫不含糊的落了座。
呸!晦氣!我嚴重懷疑他是在每桌騙肉吃的。
而對於他說的話呢,信兩分,404常死人這事兒我倒是略有耳聞,至於那個神秘人物嘛,我還沒接觸過,不知道幾分真幾分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