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爆發
待那西爾上尉無聊地返回機艙,打算喝杯濃茶或是咖啡時,趙揚才下令救人。
那一片倒地的村民,大多已是斃命,縱有少數還殘有着幾口氣,也是因為耽擱得太久,以趙揚部隊的醫療資源,根本就難以救回救活。
他們可沒有穿戴外骨骼裝甲,或具備着超凡的力量,一旦被電磁子彈射中胸膛,除非及時地搶救,否則下場幾乎是註定的了。
那一對對睜大卻又失神的眼眸,令人不忍直視,彷彿在質問着:“伊里爾里好心的長官啊,你們為什麼不救救我們?”
但趙揚的醫療兵仍舊是發現了一個活口,他沒有中彈,而是在其他人倒下時,也機靈地一同倒下,那些西爾的士兵根本就沒有檢查屍體,畢竟他們只是取樂一般地獵殺,因而才逃過了這一劫。
這人被發現之後,沒有哭天搶地,也沒有倉皇奔逃,只是麻木地呆坐在原地,呆坐在屍骸血泊當中,一幅任憑處置的樣子。
“對不起……”趙揚走到他的身邊,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是如此的無力,雖然自己並沒有保護這些村民的義務,但同樣是遭受欺辱的。
他第一次感同身受地,認為自己跟這些原住民其實都是一樣的,一樣的。
“為什麼……大人,為什麼,他們那麼蠻不講理……我們可以把房子騰出來的…可以的。”那個在這場隨意而又殘忍的屠殺當中的唯一倖存者,徹底地癱軟在地,喃喃地說道,兩行眼淚終於是從他的眼眶中淌流了出來。
其他他知道答案的,世界上掌有力量的人,就是可以對沒有力量的人視作豬狗,不,是連豬狗都不如,宰殺豬狗還是為了吃肉,還需育成,而殺死沒有力量的人只是心意一轉便是可以做的,就像隨手一腳踩死一隻螞蟻一般。
哪怕都是人類,彼此間的關係卻彷彿是兩個天差地別的物種,沒有一分一毫的同情可言。
“活下來吧,為了死去的人,活下來吧!”趙揚捏緊了拳頭,他也想起了很多死去的人,發小奧特,死在那場雨中的部下,隊長馬倫,長眠於這個村莊中的部下……
為此他甘願忍受這種屈辱,活下去,帶着那些還站着的人活下去,直到……直到自己掌有能不被肆意蹂躪的力量為止!
“克里特大人……我還能怎麼活着,我已經沒有活路了啊!”這個倖存者嚎啕大哭起來,“村子沒有了,家人沒有了,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了……”
“接着。”趙揚抬起了頭來,直視着這個倖存者那通紅淌淚的雙眼,將自己腰間佩戴的手槍遞給了他。
“您……”那個倖存者露出一幅不可思議的神情。
“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士兵,你願意么?”趙揚將手槍,放在了他手前一寸的地方:“願意的話,就拿起它吧!”
“感……感謝您!克里特大人!”
一雙長滿繭子,粗糙不堪的手,接過了那支電磁手槍。
他沒有說什麼“我怎麼能加入仇人的部隊,我為什麼而戰”這種話,因為他的腦海里根本就沒有這個概念,甚至連找西爾上尉復仇的想法都沒有。
被有力量的人殺死,就像是被天雷打死,被天火所吞噬一樣,或許會悲傷,但絕對不敢憎恨。或許這個星球上有過這種普通人,但他們的下場可想而知,因而沒有留下後代,也沒有留下敢於反抗超凡者的思想。
他們唯一的需要,唯一的期望便是活着,一直活到老死,但這個願望亦是難以滿足的。
“拿一支備用步槍來。”趙揚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接着用備用步槍教他如何瞄準,如何開槍射擊。
那些西爾的部下們發出着鬨笑聲,對着趙揚明目張胆地指指點點。
趙揚部隊的成員像是看不見一般,只是將自己的零食、小物件什麼的,都一股腦地送給那個在屠殺中的倖存者。
但每一個人,每一個人的心中都在升涌、翻騰着火焰,包括趙揚也是如此。
西爾上尉的臨時指揮部,在多功能工程機的作用下,很快就興修完畢。甚至還修建好了臨時的食堂、住宿房屋、以及臨時醫療室,簡直是一應俱全。
他滿意地搬進了臨時指揮所,然而直升飛機依舊停留在這片土地上,打算在他完成任務或戰事不利時將他接走,他永遠都是有退路的。
正午,西爾部隊的士兵們進入到了臨時食堂當中就餐,時不時有人抱怨飯菜的不合口味。
西爾上尉在臨時指揮所中,將房間的溫度調整到最為舒適的二十三度,在一位女性勤務兵的服侍下,開了一瓶清酒,吃了一頓對他來說已是十分清苦的午餐,只有兩千聯邦幣的伙食標準。
趙揚和部下們在野戰帳篷中啃着罐頭與乾糧,以一種難以言喻的眼神望着那片不屬於他們的營盤。
直到喝過下午茶之後,西爾上尉才想起着要攻取晨星鎮的事情,不過這件事情其實並不重要,畢竟那些低能的土著只剩下一個小隊和一個大隊的兵力,自己的部隊只要到了晨星鎮下,那便是贏了。
重要的是,要藉著這個機會,再賺上一筆外快,徹徹底底地榨乾那個克里特還有他那支叫花子部隊的價值。
“克里特少尉,你是個很識時務的人,這很好,因而我現在給你一個活命的機會。”西爾上尉飲下一杯清茶,他將趙揚叫入指揮所中,然而卻沒有擺放趙揚的茶杯,甚至連一個位置都沒有準備。
趙揚站着,心中的激憤已經將要抑制不住:“您有何指教?”
“注意你的態度,我不介意讓你們作為前鋒,跟那些土著先拼個你死我活,讓我的部下少些傷亡,這是我的權力,注意你的態度,我再重複一次。”
西爾上尉挑了挑眉頭,他保證,這個人是會屈服的:“你想犧牲么?想你的隊長與士兵都來做你的陪葬品么?”
這一句話,尤其是後半句,就像是重鎚一般狠狠地敲打在趙揚的脊梁骨上。
這些小人,這些渣滓,這些蛆蟲,便是這樣讓戰士屈服的,就像是趙揚出發前,B-305的基地幹事讓歐米伽特種部隊的隊長屈服那樣。
“對不起……”趙揚深深鞠了一躬,他感覺自己的脊梁骨在這一刻被折斷了。
西爾上尉是對的,趙揚屈服了。西爾上尉露出了一個輕蔑的笑容,他感覺接下來會很順利,畢竟拿捏一個懦夫並不會多難;“你的命,100萬,你隊長的命,50萬,你的士兵的命,10萬。”
“放心,不需要你一個人拿出那麼多錢,你讓他們一同募捐吧。誰交錢,誰就可以活命,誰不交,誰就得死,就這麼簡單。”
西爾上尉發出一聲輕笑:“不要為了錢,而捨不得命啊。”
“協議上的轉讓日期,我可以寫成這次任務結束后,這樣你們死了的話,我就拿不到錢了。看在錢的份上,我保證會像愛護眼睛一樣愛護你們,這是公道的買賣。”
“能否少一些?我們實在是拿不出,求求您……”此時趙揚瀕臨崩潰,事後他再回想起來,羞愧得恨不得自盡。
因為如果西爾上尉鬆鬆口,稍微寬鬆些金額,那麼趙揚還真的就會屈服了,就會屈服於這條蛆蟲,淪為蛆蟲都不如的懦夫。
“看來我還是太客氣了……克里特,只給你們一個選擇,要錢還是要命!”西爾上尉陰陽怪氣地說完前半句話后,隨後發出一聲大吼,趙揚在他心中已經是豬狗不如的,一塊任由他宰割的肉了。
“……我要命,我會帶士兵們過來,給您簽署金錢轉讓協議的。”趙揚低下頭說道,盡量不讓自己的目光被這條蛆蟲看見。
在這一刻,他清醒了過來,已經下好了決意了,如果說服不了士兵們與他一同給這個渣滓一個教訓,那麼他便不必在意那麼多了,就一個人豁出這條命來,將這個渣滓給劫持了吧!
大好男兒,怎麼能屈服一條蛆蟲,一個渣滓?!這樣的恥辱,這樣的威逼,還不夠一個男兒下定決心上梁山么?哪裏不得去!
“快些,別磨磨蹭蹭的!”西爾上尉對着趙揚露出了一個笑臉,是勝利者對怯懦求饒的敗犬的笑容。
這個人的戰績怕不是都是胡編亂造出來的,或乾脆只是運氣好,如此怯懦的一個懦夫……啊哈哈哈哈,可以肆意羞辱的懦夫。
趙揚回到野營帳篷中,將這個噩耗說出,頓時間一片哀嚎憤慨。
許多人身上還背負着貸款、借款,哪裏能夠拿得出那麼多錢啊?!
“諸位,既然橫豎都是個死,我今天有一個辦法,我們就死裏求生好了!”
“在戰場上,大家都很勇敢,現在也是戰場,一片沒有硝煙的戰場,我們也不能當懦夫啊!”
說到最後半句的時候,趙揚滿臉簡直紅透了,是啊,自己哪一次打仗,哪一次的勝利,是靠向敵人求饒而得來的呢?!
自己的哪一次勝利,是在萬事俱備,我強敵弱的時候得來的呢?
這裏就是戰場,只不過敵人把武器從刀槍換成了權力罷了,為什麼自己便手足無措,為什麼自己就要屈服呢?
就因為對手的勢大么?可笑!
慌亂只能帶來潰退,屈服只能帶來失敗!不能以弱勝強,何談英雄男兒。
“長官,我隨你打這一仗,反正橫豎是個死,不能當個孬種!”
“有什麼辦法說出來,我們一定照做,跟着您闖出一條生路!”
在短暫的沉默后,一聲聲的呼嚎聲響了起來,趙揚感動地看着他們,望着他們。
為何感到自己在這片陌生的戰場,陌生的博弈場中沒有本錢呢?自己最大的本錢,不就是這些絕對相信自己,誓死效忠自己的男兒么?!
“好,大家如此行事,這次,我們死中求活!”
西爾上尉調來了兩個排的衛隊,準備接受趙揚等人“自願”的捐贈。
一旦趙揚等人有所異動,他保證自己手下這些精銳的士兵,能夠把那些以下犯上的乞丐兵統統打成馬蜂窩,自己還能得到一份鎮壓叛亂的功績。
哈,反正無論如何,得利的總是自己,那些人下人命中注定,就只能淪為我的養分。西爾上尉得意地想到,畢竟韭菜面對鐮刀時怎能能夠掙扎呢?
“渣滓,要錢沒有,要命一條,這就是我給你的唯一答覆。”趙揚直勾勾地盯着西爾,嘴裏吐出的每一個字,都讓西爾上尉感到惱火。
“一心尋死的傻子。”西爾上尉懶得跟趙揚多費口舌,罵是罵不死人的,但權力卻可以壓死人。
就這麼把他們押送到晨星鎮下,讓土著解決他們吧,他們若是膽敢反抗,那便更好了,直接殺死,自己不僅沒有責任,反而還有功勛。
趙揚將電磁步槍抵到自己的下巴上,手放在扳機的位置:“如果真要逼死我們的話,我也不介意讓你擔點責任。”
“傻子,就你一條微不足道的賤命,自殺就自殺了,你以為我壓不下來?聽着,我給你報個戰斃,就連個調查組都不會有!”
西爾上尉不屑地笑着。
“動手。”趙揚輕輕吐出兩個字,他所有的部下沉默着將步槍頂到了各自的下巴上,手放置在了扳機上。
“你們……傻子!”西爾上尉目瞪口呆,怎麼會有士兵服從這種命令?!趙揚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多錢,收買這麼多的死士?!
“你覺得你在B-305基地一手遮天,在整個伊里爾公司都一手遮天了么?你試試看,你壓得下來這種事情么?!”
趙揚露出一個笑容:“且不說別的,首先你得考慮一下,付給你士兵多少封口費比較合適吧?!”
“D-256的弟兄們,用你們的個人終端拍下來,看看你們連長是不是這麼神通廣大,能監察到每個人的動作?!”
“一旦我們的血濺出來了,照片,錄像,錄音,那可就值錢了,他叔叔是幹事?那又如何?在這種猛料下,他叔叔未必保得住他,甚至未必選擇保他!”
“他叔叔是幹事而已,不是皇帝,不是換不了的那種!總會有人想上位的,你們只要手頭上有這件事的攝像錄音,那就不愁賣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