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內憂外患
次日清晨,許南燭駐足在羊口村入口之處,望着那一條不算太大,又不太熱鬧的鎮。此番前來青州境內了卻心事一樁,而接下來他便是要徹底與之前的自己揮手告別。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去巫山不是雲,憋在心裏的耿耿於懷,有些人生來就比別人更加敏感多情,大家都說放下,放下吧,但有些人,有些事,隱匿在心中就是放不下,所以這份情弦,要一弦一弦追思華年。
儘管知曉人生註定會面對生離死別,我也知道如今一切都已成空,如同黎明破曉時分的夢,一切似真似假,美麗夢幻即將破滅,我卻仍舊痴迷不舍忍不住的思念,就算究竟是夢亦然至死不渝!
馬車內蘇小小捏着手中那一封書信怔怔出神,有一瞬間她竟然看不透眼前這位少年的城府,眉宇之間微蹙。
許南燭轉了一個彎,突然收住腳步,道:“信已看過,去或是留自己拿定主意。”
蘇小小抿唇不語,漁陽州齊家父子想要豎起光復齊國的大旗,無外乎想要將自己捧上高位當那牽線木偶,一旦功成名就,那卸磨殺驢也就順理成章了。
能夠頂着齊家亡國公主的頭銜苟活到現在,自然不會是個愚笨的主,蘇小小淡淡一笑道:“你希望我去?”
許南燭輕聲道:“亡國齊家再起龍運騰空,一條殘龍就想讓我許南燭畏懼?”
蘇小小再次笑道:“既然如此,我留下來又有什麼好處?”
許南燭側頭看向蘇小小,讓其有些心裏發慌的低下了頭,“坦白來說,你留在我身邊能夠省去不少麻煩,但這對於我來說又無關緊要的不痛不癢,且看你自己。”
蘇小小眼瞳之中的憎惡之色更濃,彷彿對於許南燭似乎深惡痛絕,但此刻她臉上的笑意未減,“沒有齊國暗探出手殺你,圖個清凈?你就那麼確定,我會讓你稱心如意?”
很顯然蘇小小這一番話是氣話,她明白如果自己真要前往漁陽州那等同於將自己的命運交在了別人手中,關於齊家父子那偽善背後的虛偽,想必這世間無人比她蘇小小更清楚。
一介女流能夠在亂世之中存活下來,若非放棄尊嚴的寄人籬下,那便需要過硬的膽識與聰慧,依靠一個人成為玩物的下場終歸是要被捨棄,紅拂不就是活脫脫的例子?
許南燭似乎也不喜歡被人無底線的試探,面上亦出現憎惡之色,道:“你心裏清楚,留在我許南燭身旁,哪怕當個婢女也要比當那任人擺佈的傀儡強上百倍,哼...不過你既然喜歡,我也不會阻攔,強扭的瓜不甜,這個道理我還是明白的。”
楚夜星尋了一處規格在當地最大的酒館,置辦了一些美酒佳肴。
一直未曾說話的紅拂對於許南燭與蘇小小之間的談話很是敏感,她並不知曉去失去了董政的庇護會落個怎樣下場,現在的自己對於許南燭而言是否還有利用價值。
面對擔驚受怕的紅拂,許南燭壓根也不會對她過多解釋,只有畏懼才會當一條乖乖聽話的狗,而她的利用價值無非是維繫董政之間的關係,在沒有撕破臉皮之前許南燭定不會動她。
一向喜怒不顯於色的楚夜星有些反常的面露沉重,面對豐盛佳肴也失了胃口。
岳達接到命令連夜奔赴回幽州,臨行前也未曾向許南燭言明。
北風哀嚎。
窗前的兩個盆栽幾乎都已經褪盡了鮮色。
許南燭盯着那兩個盆栽,只為從哪裏望下去,整個院子的景物都盡入眼帘,人也不例外。
一直到楚夜星入門,重新在椅子上坐好,他才回頭。
楚夜星的目光落在他面上,嘆息道:“虎騎一事算是徹底功虧於潰了。”
北蟒有狼騎精銳,那麼北玄就一定要有虎騎,以至於這些年,楚夜星廢寢忘食耗費心血,也只是為了殿下再添一柄利器,可這條道路任重而道遠。
許南燭輕輕點頭,倒也並未出言責怪楚夜星耗費錢財的大費周章,“還需要多少銀兩回頭寫個摺子。”
楚夜星抬眸看向殿下,苦笑道:“殿下不怕徒勞無功嘛?”
許南燭夾了一塊肥瘦相間的肉,道:“兩件事,五年之內要有一支鐵打的虎騎營,護都府一職空缺需你接管。”
楚夜星也只是憨厚一笑,他明白殿下的心思,護都府一職乃是當年北玄王朝最後一道兵戈手段,地位崇高不亞於當朝宰相所掌握的實權,許南燭給予楚胖子這個身份,相當於開闢了一條便捷的小路,不再有後顧之憂。
許南燭端起茶杯小酌一口,盯着他,道:“說說最近長安的情況。”
楚胖子臉上的憂愁褪去,一五一十如實相告。
“此刻的長安兵力空虛,暗流涌動,根本沒有與北蟒全力開戰的資本,但北蟒鐵蹄並沒有越過榆次,反而派人要與璃陽簽訂城下之盟。”
“據我所探聽的消息,北蟒此番越過雁門關動輒全身,損耗人力物力巨大,加上今年北蟒遇到了百年不遇的雪災,牛羊凍死者不計其數,大規模飢荒一觸即發,薛延陀、回鶻、拔野古諸部相繼樹起反旗。”
“至於葉子凡擅自調動兵馬與北蟒開戰一事,想必殿下早已知曉,該如何處置需殿下您親自定奪!”
葉子凡擅離職守已是犯了軍紀,再加上無調度命令擅自調兵遣將按律當斬,聖香在第一時間卸掉他的甲胄關押,為了便是保葉子凡一命。
許南燭在信上了解,葉子凡一怒而率兵北上是為了奪回那面楊字殘旗,多半將士也是自願前往。
但法不容情,若開了此次先例那麼以後士卒可人人臨場抗命不遵。
對此許南燭也只是執筆回了一句:“葉子凡奉我之命取回大旗,無罪而有功。”
儘管葉子凡保全了性命,但給予他位置的將士也不在少數,心中生怨可卻也無話可說。
幽州固若金湯但內部卻魚龍混雜,尤其是雁門關一事,折損了兩位大將,而這期間虎甲營與神機營的空缺尚未填補,誰不眼饞?
而於李蒙老將軍死於邊疆荒野的一騎絕塵,跟隨其麾下的老部下入了幽州,無功封賞豈能甘心,一聯想到這些,許南燭便頗為頭疼,最後索性擺手打斷楚胖子的諸多言論,緩緩起身回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