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土豆餡包子是胡五福以前自己的做的,不只是有肉沫,油也是上好的菜籽油。一口咬下去,滿嘴的油。胡五福又在包子餡里拌了花椒油,所以這個土豆肉末的包子,還有一股椒香氣。
之前是放在廚房系統的倉庫裏面,胡五福備着當早飯吃呢。
剛才聽了胡大嫂的話,胡五福本來想笑呢,可是卻又有些笑不出來。因為不管是胡大哥還是胡大嫂,那真是對她太好了。
就像胡大嫂總放在嘴邊的話,
“福寶啊,嫂子比你大一輪呢,和你哥同歲,都是看着你長大的。不疼你還能疼誰呢。”
胡五福其實挺受感動的,不管家裏吃喝咋樣,居然能這溫暖呢。
胡五福抹了下差點掉下來的淚蛋子,又拉着胡大嫂的一隻手說,
“大嫂,我一定會對你和大哥好好的,會讓你們將來享福的。就過上那,地主老爺們的好日子。”
胡五福說的是真心誠意的話,這話一出口,居然聽到胡大嫂又是“哈哈”大笑了起來。胡大嫂一邊笑一邊伸出她有些糙的手,在胡五福的臉上摸了兩把說,
“大嫂就愛聽你說這個,雖然知道是個夢吧,但是你從小給大嫂說到現在。唉,嫂子我啊,聽一回就覺着沒白活。總算啊,你是個有良心的,沒白疼你。”
不過胡大嫂的話頭卻是一轉,特認真地問胡五福,
“福寶,你這土豆包子哪家買的,大嫂咋沒見着。”
胡大嫂一副恨不得再去買它一大籠的架勢,卻被胡大哥出聲攔住了。
胡大哥用力咬了品氣子,同時還白了眼胡大嫂,
“媳婦,你想啥呢,這包子一看就是賣錯了。一定是自家整一籠吃的,抬出來的時候抬錯了呢。這種好事兒,哪能回回讓你碰上呢?”
胡五福低着頭差點沒笑出來,確實是這種好事,不是能回回碰到的呢。
胡五福沒再說話了,不過胡大嫂倒是說了一些過去的事,而且有些事啊,專門讓胡五福多注意一下。
胡大嫂先伸出了一根手指晃了晃,這才慢慢地說,
“這一來呢,我們家以後都不跟姓譚的再來往了。今天你大哥碰到那姓譚的,都是意外,意外啊。福寶啊,你從小就被人叫‘小寡婦’,那些嘴賤的人,我們以後是見一個打一個。”
胡五福是聽出來了,之前是打不太贏,現在因為親事定了,一定能打贏。
胡大嫂手裏拿着個掃帚頭疙瘩,揮了幾下說,
“哼,以前咱倆是打得那些人是跑回了家,這次咱倆一起打到那些人家裏去。”
關於胡大嫂說的這頭一件事,胡五福就贊同啊。在村村裏頭討生活,不管是哪個年紀的女人,最重的就是名聲啊。
胡五福覺得自己得擺出個態度,立即也伸出一根手指頭,跟發誓似的,
“大嫂,你說先去誰家打,我準備傢伙。”
胡大嫂看着胡五福態度這麼堅定而不移,一邊點頭,一邊還樂,
“好,咱倆這次就先去那胡麥子娘家那,因為呀,她和她娘家人都黑。”
胡五福對村裏頭的人根本不熟,胡大嫂這麼說的時候,胡五福沒反應過來。不過胡大嫂也沒再說這個事,隨後又繼續說了姓譚的事,
“當年你還小呢,是那姓譚的招惹咱家的,說是要上門提親。”
那會兒的胡五福大概十六七吧,反正是三四年前的事了。可是,胡五福背着個“小寡婦”的名頭,被很多人瞧不起。
本村人呢,都算還好,畢竟都是一個村的,抬頭不見低頭見。見天兒的打架也不成,而且胡大嫂是帶着胡五福,倆人拿着掃帚滿村追着人打。
再後來,也沒啥人在明面兒上亂說了。
像上午那個胡麥子說那種話的,還是膽兒肥的。
而且,胡大嫂已經給胡麥子家記了一筆了,而胡五福,也默默地記在了她的小本本上。
胡五福的廚房倉庫裏面,有幾個還沒用的小本本,就那種很簡單的,白皮兒,白紙,手掌大,挺厚實的。
胡五福已經把自己聽到的和沒聽過的事,悄悄地記在了這個小本本上了。
胡五福是頭一筆,就給這個回娘家要糧的胡麥子先記了一筆了。
第二筆就是這個姓譚的,原來是他一直討不上媳婦,因為家裏條件很差很差的。就想着找着胡五福,湊合過得了。
不過當時的胡五福是不太樂意的,就同胡大嫂說讓給回絕了。這一回絕不要緊,把這人的牛勁給拉起來了。
然後就非得胡五福不可了,而現在的胡五福在聽胡大嫂說這個事後,輕笑着說,
“這個還真牛,怪不得叫譚牛呢。”
胡五福不太樂意,其實倒不是嫌棄譚牛年紀大,譚牛比胡大哥小兩歲。就是覺得不喜歡這個人。
六十年代那會兒已經提倡自由戀愛的,雖然村村裏面沒那麼明目張胆的,但是包辦婚姻慢慢地也少了。
可不管是相親還是自由戀愛,在相看這一環節上,胡五福就不滿意譚牛。
譚牛的牛勁上來了,就覺得胡五福好,也樂意等胡五福兩年。
但是,這個事被譚家知道后,譚家不樂意啊。
譚牛那親媽,一口氣從譚家村衝到了胡家村,衝到胡五福家裏大鬧。最後是鬧得好幾個村子都知道了這個事了,搞得胡五福的名聲是挺不好的。
胡五福的“克夫”和“小寡婦”的名聲,也就這樣出了回名。
當時譚家那婆子就揚言,要給自己兒子找城裏的女人。
可是譚家村是個窮村村啊,連胡家村這樣的都不敢隨便說要找城裏女人呢。但是譚婆子就是那眼比肚子還大,心太野。
所以這都過了三四年了,譚牛至今還沒成婚呢。
想想這個,也覺着是挺搞笑的一件事,即使是現在的胡五福,也覺着那個譚牛不太行的。胡五福就同胡大嫂說,
“大嫂,等以後姓譚的再來咱村,到時候直接打出去了。”
胡五福在同胡大嫂接觸的這兩天,也算是看明白了,在村村裏面生存,一是要重名聲,二是就要橫。
現在胡五福的親事,眼看着要定下來了。
說起這個事啊,胡大嫂肯定是最高興的。
胡大嫂伸起兩根手指頭晃了晃,特別自信地說,
“我總覺得吧,那莊家複雜着哩。所以呢……”
胡五福一聽,覺得這是有啥內情不成?就不由地脫口問胡大嫂,
“大嫂,你覺得會發生啥呢?”
胡大嫂卻是一擺手,兩隻眼睛衝著胡五福挑了挑說,
“這母子倆關係不好,日子肯定得鬧騰,是不?”
當然是了,這個事兒,胡五福可是很認可的。
家和萬事興,家和人才和嘛。
見胡五福不斷地點頭,胡大嫂慢慢地說,
“福寶啊,你說讓那姓庄的,給咱家當上門女婿咋樣?”
胡五福的臉立即就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咋覺得胡大嫂在做夢呢。
胡大嫂都說過好多遍了,庄四文這位當兵的,人長得俊不說,個高白凈,是要人樣有人樣的。還是個當兵的,哎呀,那一身綠軍裝穿着,滿村的大閨女小媳婦的都偷看。
就在這時候,忽然就聽到院外頭胡大哥的大笑聲,
“哈哈,你可太客氣,哈哈哈……”
雖然作為胡五福和胡大哥接觸還不到一天兒呢,可胡五福是沒有一點不適應。大概是血脈相連的原因,讓胡五福自然而然就融進了胡家,融進了這個時代。
但是,胡大哥看着是個挺沉穩的人呢,咋現在笑得這麼嚇人呢。
還不等胡五福說啥呢,就聽到旁邊的胡大嫂“唉呀我的乖乖”,拍着大腿就跑出去了。
胡五福這會兒也從陳婆子家門上的玻璃窗,看到院外是誰了。
一身綠軍裝,站得直直的,筆挺得不像個正常人。
不過到現在,胡五福也覺得胡大嫂說得特別的對,
“沒有人比庄四文更合適的了。”
大概就是命吧,在最艱難的時候,碰到了這麼個人。但是,胡五福還是覺得有些不適應。
這個時代對於婚姻是很嚴肅的,尤其是和一個當兵的結婚,那是一輩子不能變動的事。
胡五福倒不是怕自己變動,而是覺得這個年代,很多條件還可以的人,他們的眼睛是盯着那些城裏的姑娘的。
城裏的姑娘,很多人家裏條件好,也對穿當兵的很有好感。
每個年代都有潮流性的東西或者事情,這個年代的潮流就是,嫁一個兵哥哥。
當軍嫂,最光榮。
胡五福這會兒是在胡思亂想,而這時候,就見胡大嫂又是着急忙慌地跑了進來。
胡大嫂的是笑着的,“哈哈”大笑着,嘴都咧開了。
胡大嫂一進屋就喊胡五福,
“哎呀,福寶啊,我家福寶真有福。好男人,好男人啊。”
胡大嫂誇的自然是庄四文呀,原來庄四文確實是來說親事的。而且,是很誠懇地告訴胡大哥說,
“我家裏情況比較特殊,但是我的婚事,我自己作主。”
雖然庄四文沒有同胡大哥詳細說他家裏具體發生了什麼事,但是胡大哥從胡大嫂那裏也聽說了,知道庄四文和他媽,好像是不對付。
關於這個事兒啊,胡大嫂也同胡五福簡單地說了下,
“我聽那牛神婆說,庄婆子心裏藏着事。雖然那牛神婆沒明着說,你大嫂我啊,覺着肯定不是好事。”
胡五福無奈地扯了下嘴角,看着桌子上放着一卷錢和糧票,心裏頭還是挺惆悵的。
而胡大嫂把六十塊錢和一堆糧票又捲起來,就塞進了胡五福手裏,胡大嫂低聲地說,
“莊家母子不和,那姓庄的上咱家當上門女婿可能性就大,這個錢啊,你留着將來蓋房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