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終見何新

十、終見何新

何新來了,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連夜搭乘火車從廣州千里奔赴漳州。自那天許秀青無意間透露米曉如身旁出現了新的追求者,他就想來了,只是米曉如攔着不讓。最近幾次打電話,他聽得出米曉如並不開心,但為何不開心,又沒有跟他說清楚,他獨自一人在廣州,寢食難安,擔心得要命,恨不得馬上飛到她的身邊,安慰她。他思前想後了幾天,試圖澆滅心中那抹不安,可無論如何,都無法盡除。他實在受不了了,趁着系裏這兩天運動會,衝動之下,連夜訂了火車票,直奔漳州,他迫切想要見到她,刻不容緩。

何新是在2天後,出現在米曉如面前的。他明顯剛理過頭髮,看着還不太自然,穿着一身休閑的襯衫和牛仔褲,外面套着一件加絨的小西裝。拖着行李箱,安安靜靜的等在校園大門口。夕陽西下,恢弘的大門,將他的身板襯得更加小些。其實他比預計的時間還要早一些到,在的士的車上,他向司機打聽了一些漳州的風土人情,也諮詢很多遊玩的地方,尤其是學校附近的比較有特色的地方,對漳州大致有個了解。

到達的時候,他給她打了一個電話,得知她在圖書館,距離他的位置,騎車需要20分鐘的車程,他隨意的逛了下大門口臨近的店面,發現了一家書店,就晃進去瞧瞧,等到時間差不多,他才拉着行李出來。

米曉如見到他時,第一眼就感覺他瘦了,比之前瘦了很多。隱隱的,她心中泛起一絲絲心疼,眼眶頓時紅了:“你怎麼瘦了?”

“想你的唄,茶不思,飯不香。呵呵。”何新捧起她的臉,捏捏她因騎車趕來而被風吹得通紅的臉蛋,開玩笑似的說,接着便將她摟進懷裏。已多久不曾擁過她了,在一百多個日夜裏,他每天想的最多的就是懷裏這滾燙的身軀,還有她頭髮散發出來的淡淡的洗髮水的清香。相思之苦,痛徹心扉。他覺得他快溺死在她的懷抱里了。他收緊手臂,恨不得將她揉進他的身體裏,日夜相伴。

“呵呵,我也想你啊,但是我化想念為食量,想你有多深,食量就有多大,你看我的身材都圓了。”米曉如也用力地回抱他,頭躲在他的溫暖的外套里,呢喃道。

夕陽已完全落下去了,周邊泛着紅紅的餘光,等這僅有的溫度也消失殆盡,冷就悄然而至了。米曉如輕輕掙脫他禁錮的雙手,拖着他的胳膊,將他帶離了這冷冰冰的大門。

她早就預訂了學校附近的酒店。說是酒店,也不全是。那是學校用來接待外賓和學生家長的地方。就在大門進來百米處。

安置好后,她又火速領他到附近的一家她和茂連經常光顧的滷麵店,喝口熱湯,暖暖凍僵的雙手。

何新看她熟稔的樣子,說道:“你經常來吃嗎?”

“嗯,天冷的時候,食堂飯菜容易涼掉,就吃不下了,所以我和茂連就經常騎車來這吃熱乎乎的滷麵。別說我沒招待好你啊,這可是漳州最有名的小吃,等會你會吃到停不下來。”米曉如呵呵呵的說著她和何亦菲的趣事,何新只在一旁,邊撫摸她打理得服服貼帖的頭髮,邊聽她絮絮叨叨,眼神里滿是愛戀。

“看起來你跟宿舍的人處的不錯,是我多想了。”何新說,他之前擔心米曉如豪爽的性格不待人見,怕得罪了人,現在看來倒是自己多慮了。

“你就是操心的命,像個老頭子似的,難怪吃不胖,你要學我,心寬體胖。”米曉如吃了一口醋肉,酥酥脆脆的,混着濃濃的打鹵湯,頗有些糖醋肉的感覺,她心滿意足的在嘴巴里多嚼幾下,才吞進肚子。“你快吃,涼了不好吃。”她邊吃邊往何新的碗裏夾肉,催促他趕緊吃。

“我看着你吃就飽了。”何新微微一笑,動筷子的手還是不怎麼利索。

“吃了,等下我帶你到處逛逛,感受一下漳州的風土人情。”

“好,剛才我隨意逛了幾家店,發現這裏的人都挺安逸,不急不躁。”

“嗯,這裏節奏沒有大城市的快,人也都是閑散的,煙火味比較濃。“米曉如就她對漳州的了解評價道,“這裏適合生活,不適合打拚。”

“嗯,生活氣息比較重,挺適合我的。可以考慮留在這發展。”何新建議道,以他的性格,還是喜歡這種慢熱的生活,“不過,決定權在你,你去哪,我就去哪,一生追隨。”

“未來還久着呢,現在談論這些為時過早,以後再說啦。”米曉如打斷他,未來在哪裏,她都不知道,對還不沒有定數的事,她從來不考慮,船到自然直,她可不會庸人自擾。

吃完后,兩人互相挽着手,像對老夫老妻似的,漫步在林蔭街道上,米曉如一會兒指着不遠處的建築物介紹着,一會兒小鳥依人的靠在他的臂彎,一會兒兩人都笑得直不了身。

“對了,明天安排你見見我們宿舍的吧,他們都對你好奇已久,知道你要來,都興奮得睡不着了。”米曉如突然想起什麼,說道。

“你安排就好,聽你的。”何新寵溺的說。

這次他可以呆3天,米曉如早早就計劃好了接下來的行程,何新好不容易來一趟,她想把所有情侶在大學裏會做的事通通做一遍,騎車漫步校園,看看電影,打卡一些著名景點,給他創造一些美好的回憶。

“好,隨你,你說怎樣就怎樣,我沒什麼意見。”說完,他又摟緊她,拐進了另一條小街,琳琅滿目的商品瞧着讓人喜愛。“看看,喜歡什麼,我給你買。”

“我東西挺多了,隨便逛逛吧。”他們漫無目的的走過一家家店,看到新奇的玩意兒就進去瞧瞧,摸摸,就又放下,走出店。

逛到一家衣服店,何新拉着她走了進去。這家的風格是米曉如喜歡的。

“這件怎麼樣?你去穿穿?”何新在成堆的衣服里挑着,撿着,眼尖一亮,一條連衣裙就遞到米曉如的面前,他在她胸前比劃了幾下,不容拒絕的讓她試穿。

米曉如沒轍,只能乖乖的順從。何新的眼光還真是不錯。這裙子穿在她身上,還真是有一股女人味,將米曉如襯得更加嫵媚。她將頭髮隨意的別到肩后,整了整衣服,讓它更貼身,並在鏡子前轉了幾圈。

“挺好看,挺稱你。”何新滿意地說。

“好看是好看,價格貴了點。”米曉如偷偷拿出吊牌,瞄了一眼,就嚇到了。簡簡單單的裙子,竟要價420。這遠遠超出了她的承受能力。她假裝在鏡子前又轉了幾圈,挑出幾處小毛病,就想把衣服換下來。

何新見她戀戀不捨地走回試衣間,知道她喜歡得緊,趁她換衣服的時候,招呼售貨員過來,把賬給結掉了。

她拿着衣服出來,又留在手上仔細把玩了一會兒,才下定決心還給售貨員。她扯過何新的衣袖往外走,售貨員忙上前制止,堵住她的去路,告訴她,衣服已經買過單。她一臉震驚的站在那,說不話來。她朝何新歪頭一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眼裏彷彿再說,你乾的好事?

“你男朋友將它買了下來,這衣服是你的了,你穿上,真是很漂亮。”售貨員又重新確認了一遍。

“你喜歡嘛,喜歡就買啦,千金難買心頭好。”何新上前一步,勸慰道,“再說,我想為你做一點事,以後你穿上這衣服,就會想起我,彷彿我在你身邊。”

“你想讓我睹物思人?”米曉如回。

“隨你怎麼想吧。反正你不能拒絕。”何新得意的笑了起來,鬆開她,退後一步,轉身邁開大長腿,走出店口,不給她留一點商量的餘地。

米曉如只好接過售貨員手裏的袋子,滿心歡喜,跟了出去。

何新自然牽過她的手,“手怎麼這麼涼?可別又凍瘡了。”他將她的手放在掌心,另一隻覆上去,並用嘴巴呵呵氣,然後相互揉搓,再一起裝進厚重的外衣口袋。在福清的時候,一到冬天,米曉如的手很容易凍瘡,經常東一個窟窿,西一個窟窿,讓人看了心疼。

米曉如看他擔憂地眼神,忙說:“不會啦,別擔心,漳州的冬天這麼暖和。”

何新這才放下心來。他們一路沿着店面走,說說笑笑,半年的分離,並沒有讓他們生分,反而備顯珍惜。

第二天,米曉如將何新帶到舍友面前,讓舍友們考驗。這也是規矩,名曰,娘家人過過眼。

吃飯的地方還是上次陳凱月和王偉請客的地兒。

“哎呀,念了您大半年,這會兒果真見着真人了,真是三生有幸。”許秀青拱手作揖,連連對着何新奉承道。

“你的大名也早已如雷貫耳,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失敬失敬。”何新作勢還了一個禮,謙虛道。

“你們倆別在這抬來抬去了,還是吃比較實在。”袁香君打斷他們倆互相套近乎的話,直接揪住許秀青的胳膊,一個勁兒往店裏拱。

許秀青被小祝半推半拖進店裏包廂,總算安分坐在椅子上,消停一會兒。

陳凱月環顧四周,見和上次來,沒什麼兩樣,自來熟道:“上次在這兒,你們把我們倆灌倒了,今天總算風水輪流轉,有人待會要橫着走了。”說完,不懷好意給米曉如和何新使了個眼色,以示警告。

許秀青抓住陳凱月的話尾,復又站起,起鬨道:“對,上次米曉如逼得陳凱月打了通關,這次說不什麼都不能便宜了她。”

米曉如面對這一個個虎視眈眈的人兒,豁出去說:“儘管放馬過來。”回頭又囑咐何新道,“別怕他們,他們都是紙老虎,看着可怕,實際弱得很。”

“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什麼叫紙老虎?”聽完米曉如的話,何亦菲反倒不樂意了,她眼疾手快,擋住米曉如往回伸的手,橫亘在她倆之間,一副不罷休的模樣,“說清楚,誰紙老虎?”

米曉如沒成想何亦菲這時候拆她的台,直呼失算失算。

“姐妹們,待會兒讓他們這對苦命鴛鴦見識見識什麼是“紙老虎”。”何亦菲高聲喊道。

“看來今天我沒那麼容易脫身了。”何新放棄最後掙扎說道:“得,今兒放開喝,誰怕誰。”

說話的當,菜已陸續上齊。米曉如擺出主人家的架勢,招呼大家吃好,喝好。

袁香君不等發話,拿起筷子,直接夾了一塊鍋包肉往嘴裏送。其他人見狀,紛紛嘲笑起來,“袁香君,你果真是跟豬是兄弟啊。”

“百事吃為先,一人吃飽,全家不餓。”袁香君邊吃邊說,嘴裏含着肉,說話都含糊了,吃着碗裏看着鍋里的,她又給自己盛了一碗豬肚蓮子湯,不忘招呼大家,“吃啊,別光顧着說話。”

眾人這才動起碗筷,包廂里頓時傳來一陣碗勺清脆的碰撞聲。

何新不時幫米曉如端湯夾菜,生怕她餓着。米曉如總會報以一笑。小倆口旁若無人,眉目傳情。

陳凱月看不過去,直言道:“夠了啊,你們,別刺激單身狗啊。”

在座的除了米曉如和陳凱月名花有主,個個都是單身狗,此時,忙配合陳凱月的話,做出一副副受刺激的可憐狀,眼巴巴盯着打情罵俏的兩人。

“少來這套,要是能這麼輕易受刺激,那還是咱316的人嗎?”米曉如一臉嫌棄樣,朝着在座的擺擺手,不甚在意,回頭又說道:“陳凱月,把你家的,也叫來,一對秀恩愛也是秀,兩對也是秀,今天讓你們大飽眼福。”

陳凱月開心道:好呀。昨晚和王偉小吵了一架,今兒正愁找不着理由和他說話。當著眾人面,直接打起電話,三兩句就把王偉哄了過來。

等到王偉到的時候,眾人已經酒過一巡。

王偉一來,就自罰一杯。說是不知妹夫來臨,有失遠迎。

“別演了,這不是話劇舞台。”何亦菲打趣道。眾人大笑。

許是有男人來幫襯,何新有底氣多了。他端起酒杯,起身站起來,手往前平舉,高呼一聲:“一切盡在不言中,米曉如在學校就拜託各位照顧了,在此謝過,先干為敬。”說完,也不管米曉如的阻攔,一口氣悶了滿滿一大杯。米曉如瞧着,有些慍怒,他本就不會喝酒,還這般逞能。卻也是心頭暖意橫生,到底是為了她。

先例一開,眾人哪裏肯放過他,爭相舉起酒杯,一杯盡,旋即滿上,不由得他喘一口氣。他盛情難卻,話也不多說,來者不拒。消停的時候,臉已微泛紅光,看着還挺清醒。

“姐妹們,你們好歹讓他喘口氣,我來替他喝。”米曉如坐在旁邊,看着又好氣又心疼,不斷給他夾菜,勸他吃一些,墊墊肚子。她實在見不得舍友們這麼死命灌他,硬摁下何新,擼起袖子,揀起酒杯,豪氣十足的攬過剩下的酒,一杯杯放在面前,一口酒就着一口湯,硬生生的磕下那幾杯酒。

“見好就收,別得寸進尺啊。”米曉如說。

眾人這才暫時放過他倆,掉轉槍頭對付王偉。

一陣喧鬧過後,眾人都攤倒在椅子上,動彈不得。包廂內瞬時得到一陣清凈。

許秀青又開始作妖,“何新同志,你真有本事,將我們家米曉如栓得牢牢的。一顆心都撲到你身上了。”

“可不是,咱米曉如是什麼人,那活脫脫一出水芙蓉的翩翩少女,多少人拜倒在她裙子,可她一心一意只中意你,你說,你如何報答米曉如這份心。”何亦菲藉著酒勁,難得打趣何新幾句。

“是是是,承蒙錯愛,三生有幸。我再干一杯。”說完,仰頭又是一杯。

“乾脆,我喜歡。我陪你一杯。”許秀青拿起酒杯,對着何新比了一下,一口氣幹了。

“你們這麼喝,早晚醉倒。”向依依好心提醒一句,沒想到得到了大家的白眼。她就索性不說話了。

“吃吃吃,別客氣。”米曉如又說。

酒過三巡,酒足飯飽。眾人打算打道回府。

陳凱月喝的不多,每逢遞過來的酒,還沒送到她手上,半路就被王偉給劫走了。相對其他人來說,她算是較清醒的了。此刻她犯起難來了。姐妹們個個扶着牆,站都站不穩,這可如何是好啊!

“袁香君,你看你要找誰來接你。”她從她的包里搜出手機,翻了幾下最近通話記錄,直接點了一個名字,打了過去,直接說明情況,讓對方多帶兩個人來。對方直答應,說馬上到。

來人的是周遊和朱志強,還有一位他們的舍友。原來,陳凱月翻看手機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哥”這個名字,她想也沒想,電話就撥了過去。

“袁香君,就交給你了,還有其他兩位,也麻煩你們送回去。”陳凱月交代道。

“放心,保證安全送到家。”周遊打包票的說。

安排妥當,米曉如由着何新帶走了,陳凱月和王偉等其他人都撤離了,才清點現場,將遺留的東西都捎上。

路上,周遊不客氣的對袁香君嚷道:“不會喝,還喝這麼多,小心讓你睡大街去。”

只聽見袁香君嘟噥了一句:“我相信哥哥不會捨得丟下我的。”

周遊顧自想笑,喝醉酒了還能回答這麼清楚,不由得回頭瞥了她一眼,見她微閉雙眼,靠在他的背上,白皙的臉上,面色潮紅,好像打了一層厚厚的腮紅,倒惹人憐愛。他無奈地搖搖頭,腳一蹬,自行車用力朝前滑去。

許秀青坐在朱志強的後面,此刻,她還有心思一路高歌,一會兒“大河向東流啊,天上的星星參北斗啊”。。。。。一會兒“太陽出來我爬山坡,爬到山坡,我想唱歌”。。。一會兒又“死了都要愛,不淋漓盡致不痛快”。。。。

朱志強仰天長嘆一聲,直呼,天啊,我為什麼要答應周遊來做這種丟臉的差事,他無語的搖搖頭,既然不能讓她閉嘴,未免她魔性歌聲荼毒他的耳朵,只好拿出隨身攜帶的耳機,塞進耳朵里,耳不聽為凈,任憑她怎樣折騰也不理她。

一時興起,他扭頭看見舍友載着向依依跟在後面,向依依非常安靜的獃著,兩眼放空,他反倒羨慕起他的舍友,“早知道,我就和你換一個酒鬼了,至少你那個還比較有品,你看,我這個。。。。”用眼神示意舍友朝他的後面看,隨後自己又瞄了一眼許秀青的那瘋癲樣,真是生無可戀,真想打個地洞鑽進去,或者權當不認識這個人。

陳凱月早幾步到達宿舍大樓,她趕緊蹬蹬蹬小跑上樓,和宿管阿姨打了一聲招呼,等會有男生會幫她送舍友回來,希望她能放行。交代完后,她又急匆匆跑下樓,淑女地登上王偉的後座,夜色正好,還能約會一圈。

將她們安全送回宿舍后,朱志強風風火火正要出門去,差點撞上了走廊上一個女同志。他連聲道歉,仔細一瞧,那妞長得還不賴,他一下子痞樣就來了。“美女,有沒有碰傷你?實在不好意思”

那女孩是米曉如同班同學,姓林,名海燕。此時,她正想去別的宿舍串門,剛走兩步,猛地就撞上了朱志強。她見女生宿舍里竟出現了男生,呆愣了,哪顧得上有沒有受傷。朱志強只好又輕聲細語的問了一遍。

“沒事沒事。沒關係。”好久,她才回過神來,直對對方說沒事。

“真不好意思,是我太魯莽了。”朱志強又道歉說道,“你認識米曉如嗎?就住在這一宿舍的,長頭髮的女孩子。”

海燕連忙說,認識,是同班同學。

“哦那正巧了,我是她哥,改天讓她約你出來,一起吃飯賠罪。”朱志強笑笑說。

“再說吧,我先走了。”海燕不想和不認識的人繼續糾纏下去,徑直繞過他,鑽進了隔壁315宿舍。

這女孩,真不錯,我喜歡。朱志強心裏打起了主意,回頭得讓我那個妹幫忙牽線搭橋。他手舞足蹈,大力吹起口哨,嘴裏得意地哼着“哥哥我坐船頭哦~妹妹你岸上走~恩恩愛愛纖繩上盪悠悠~”,轉念一想,又扇了自己兩下嘴巴,碎碎念道:我怎麼就哼起這麼土的歌了,真是和許秀青呆久了。人都不正常了,着了許秀青的魔了。趕緊閉上嘴巴,安安分分地下了女生宿舍大樓,今晚總算有點收穫,不虛此行,他安慰自己道。

只見舊人笑,不見新人哭。有人歡喜有人愁。何新的到來,掀開了李建和米曉如之間薄薄的那張紙。刻意的忽略,最終還是得面對現實。

昨夜向依依又夢見李俊雄了,夢中,他摟着別人在她面前耀武揚威,她像泄了氣的皮球,被人隨意踐踏。說不清夢見他幾次了,每次醒來,向依依總是不能平靜。

今天她沒有喝醉,一個人穿着厚厚的羽絨服,慢悠悠的出來散心,吹吹冷風,也許腦袋會比較清醒,也就不會為不值得的人暗自神傷了。

她將雙手插進羽絨服溫暖的口袋裏,聳聳肩,迎着風,閉上眼感受冷風撲面而來的感覺,睜開眼,就碰見了李建。

“你怎麼在這?”向依依意外的張大嘴巴,不敢置信的問。

李建默默走在那條那天晚上和米曉如曖昧的昏黃的街道上,物是人非,他不無感傷的想,那晚米曉如是真的抱過他嗎?彷彿像個夢一樣,好不真實。彼時懷中可愛的人兒,此時正在某處浪漫的地方攬着別人。思極此,他的心中苦澀得要命,但那又有何辦法呢?誰讓他言不正名不順呢。他悲哀的自嘲道,無能為力的朝着前方漫無目的的走着。

“看起來,你好像不太高興?”向依依從他不帶情緒的語氣中察覺到一絲哀凄,她俯下半個身子,試圖看清楚些他的表情。她突然明白,為何他會一個人了。何新大老遠過來找米曉如了,他應該是知道何新來了。

李建臉色又凝重起來,將臉撇開,怔怔的望着遠處的霓虹燈出神,霓虹燈一閃一閃的,忽明忽滅,像極了米曉如對他的態度,一會兒明朗,一會兒冷淡。他盯着霓虹燈看了一會兒,就伸出手揉揉被五彩繽紛的光線晃得發酸的眼眶,低下頭,不再去追尋那短暫的光亮。

“沒有,就隨意逛逛,吹吹風。不介意的話,一起?”他說。

“可以啊,剛好一個人閑得慌,有人做伴,聊聊天,時間也好打發。”向依依像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人一樣,故作輕鬆,也笑了笑說,“以前還不知道,漳州夜晚的風有這麼大的魔力,可以讓人清醒。”

“相由心生。”李建說。

兩人一前一後,保持一步的距離。風無聲無息的吹起李建圍巾的一角,輕輕拂過向依依的臉頰,她朝他望了一眼,他似乎沒有發覺,不知在想什麼。

“放假了,得回家吧?”向依依開口道,她覺得不說話,氣氛有些詭異。

李建回過神來,說“當然,過年不回家,難道呆在學校保衛校園?”似乎被自己的話逗笑了,他的嘴角輕輕揚起。

“那倒不至於,你本就是漳州本地人,到哪都像回家。”向依依突然快走兩步,趕在他前頭,然後倒着走,插兜的雙手稍微放開了些。

“你小心點,別摔着了。”李建抽出口袋裏的一隻手,虛扶了一下,見她走的還算平穩,又插回兜里去了。

“沒事,倒走也是一種運動有利於血液流動,這樣身子暖和點。”向依依不理會他的提醒,還是倒着走。其實這樣她才能輕而易舉的分辨他的表情,不至於對着一尊木頭說話。

月色下,他的臉略顯憔悴,一雙眼睛空空蕩蕩的,沒有色彩,和她說話也是心不在焉的。

“我知道你為啥不開心,”她停頓了一會兒,認真觀察他的神態,又說,“某人來了,對不對?”說完,她真想扇自己一嘴巴子。

向依依的心不安的躁動着,這樣直白,不知道會不會戳中他的心?

他只是正眼瞧了她一下,不說話,繼續走着。是啊,他來了。他一晚上逼自己不去承認這個事實,可是很快就有人來揭開真相。他想當鴕鳥,以為把頭鑽進土裏,就眼不見為凈了。誰知還有半截身子赤裸裸的暴露在外面,任憑別人千刀萬剮。

向依依責備自己不該這麼坦白,和他又不熟,憑什麼他會對你敞開心扉,說心事呢?看吧,又把氣氛搞得這麼僵。

大約僵持了半分鐘,他假裝淡定的說“嗯,全世界都知道他來了”,然後又識趣地說,“我就得退的遠遠的。”他苦笑了一下,偏過頭又去看那一明一滅的霓虹燈“我就像這霓虹燈,只能在黑暗裏才能彰顯他的用處。”

這下,向依依倒找不出話來安慰他了,只能順着他的目光,也看向那璀璨的,五顏六色的燈帶,那亮差點閃瞎她的眼。的確光彩奪目。她想。

“那也不賴,在沒有燈光的背景下,它依然用它的力量照亮路過的人們。”她想了一會兒,復又說道“就像你啊,在某人沒有出現的時候,默默陪在她的身邊,帶給她溫暖和陪伴。其實,你呆在她身邊的日子算起來比他還要多,至少你們在一個地方,可以天天見,他呢,獨自一人,忍受孤獨。”向依依似乎又想起什麼似的說,“有些人啊,想靠近心愛的人一點點都是奢望。你比我好多了,知足吧。”

她聳聳肩,無奈的笑了。

李建聽了她的話,神情鬆懈下來,會心一笑,“你說的也對。得到越多,越想得到更多。珍惜已擁有的,不要幻想太多。”

他突然釋然了,朝她的雙臂拍了幾下,以示感謝,發出了今晚第一聲笑,“這麼看,夜色,倒也挺令人陶醉的。你說是吧?”

“相由心生。”向依依套用他之前堵她的話。

兩人默契的笑了,向依依放慢腳步,轉過身,和他並肩走在灑滿霓虹燈的柏油路上,靜靜感受夜的寧靜。

“平時看你不怎麼說話,沒想到你原來這麼會安慰人,我小看你了。”李建回想對向依依的印象,貌似這女孩子從來都是躲在眾人的後面,寡言少語,他一度沒怎麼注意到她。

“那是因為我沒什麼出場表現的機會啊,風頭都被許秀青和袁香君,還有你家米曉如搶光了。”向依依無力的吐槽到。她也想出頭啊,只不過和她們相比,實在是級別差太多了。

“確實,活寶是她們。你反而遜色了。”李建又添油加醋的貶了一通。

“你找死啊…”向依依作勢要敲打他,他一溜煙跑開了,向依依只好追上去打,他躲躲閃閃,靈巧的避開了攻擊。

跑的累了,向依依停下來,半蹲着喘個氣,手還氣急敗壞的指着李建的方向呲牙咧嘴,貌似不放過他。

“跑一跑,心裏有沒有舒服一些?”李建突然走到她身邊,輕聲說,“早看出來了,你心裏也不爽。又不好冒昧問,跑步也是一種發泄情緒的方式。怎麼樣?好受些沒?”

向依依這才感受到他的用意,還別說,這會兒大口大口喘着氣,似乎將不愉快全都呼出來了心中真的明朗了,不似之前那般淤堵。

“的確暢快了,你怎麼發現這種方法的?”

“簡單,多經歷幾次就長經驗了。小姑娘。你還嫩了點。”

“你又嘲笑我…”

“你幫我一回,我幫你一回,咋倆扯平。走吧,我送你回學校,大姑娘家的,一個人閑晃,不安全。”

他率先走到前頭,不忘回過頭來催促她走快點,見她還是上氣不接下氣,就走過來,用手扯着她的手臂,不疾不徐往前走去。

“下次心情不好,可以找我。”李建在她身旁,柔柔的說道。

“你也是,哪天米曉如又晾着你,也可以找我聊聊。咱們難兄難弟,相互扶持哈。”向依依仗義式的拍拍他的後背,豪氣的說道。

“再說吧。”他敷衍道。

一片落葉不偏不倚的落在她的肩上,他看見了,隨手輕輕挑落。她只覺得肩頭像被風輕輕刮過似的,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手已經從她的肩上滑落,又掉進了他外衣口袋裏,彷彿這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她有意瞅了他一眼,此時路燈柔和的光線打在他臉上,整個人很溫柔,閑適的樣子讓她一瞬間跟着他放鬆下來。

向依依想,做他的女朋友應該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兒。第一次見到他的那種心動感覺沒來由的又衝進了向依依的理智里,她臉紅得趕緊低下頭,不敢再看他那張蠱惑的臉。

路總有盡頭,不管人們是否願意走到,它總是長在那裏,靜靜旁觀過路人的喜怒哀樂。

前面就是女生宿舍大樓了,向依依駐足,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他已悄悄落在她的後頭了,隔着三兩步的距離。她心下瞭然,回頭朝他揮揮手,作了無聲的告別,才一步一步往樓梯方向走去。此時,樓道空蕩蕩的,鮮有人在。向依依瞥見宿管辦公室的時鐘,10:30。原來時間不知不覺已過了這麼長了。她猛然轉過身去,想看看他。

只見他木然轉身,掉頭緩緩往來時的路走去。向依依愕然,這點了,他還要去哪裏?不回宿舍嗎?她本能的想跑下樓去,問問他。可是宿管阿姨無情的把門鎖上了,說是快宿禁了。她只好在門邊張望,卻也只瞧見他被風撩撥起的衣袂一角,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

她不死心的又疾步到走廊,趴在欄杆往外一望,四處搜尋那落寞的身影。可哪還有那人的行蹤,夜色下,唯有風呼呼的吹着,大王椰子扁長的大葉子在靜謐的夜裏自顧自飛舞着,颯颯響着。他又想躲在哪裏自艾自憐呢?向依依擔憂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帶着滿心的牽絆,向依依失落的回到宿舍,滿腦子都是李建轉身那心灰意懶的樣子,戚惶的眼裏充滿了落寞和哀傷。宿舍的人兒都已準備睡覺,她們見向依依這麼晚才回來,都擔憂地問她去哪裏了,她沒有坦白,只說了一個人去附近逛逛而已。

她眄着米曉如空蕩蕩的床鋪,這會兒他們應該如膠似漆,纏綿床榻吧,她心想,不知怎的,對李建絲絲心疼油然而生。她明知故問:“米曉如不會回來了吧?”

“肯定不會啊,何新好不容易來一趟,還不趁此機會耳鬢廝磨,卿卿我我?”許秀青一臉淫蕩的說,還腦補了一通翻雲覆雨的場面。

何亦菲白了她一眼,說“不至於吧,他們應該知道分寸,不會跨過那條線的。我寧可相信他們只是單純的躺在床上聊天。”

“哎呀,你們管人家那麼多幹嘛啦。”陳凱月突然嗔道,“人家是情侶,該做啥,做啥,別人管不着。”怪裏怪氣的,惹得眾人一頭蒙。

這會兒,陳凱月正在氣頭上,她那二十四孝男友王偉已經一個小時不回復她的短訊了,她氣得想打人。

眾人忙就此打住,此時再多說一句,無非就撞上陳凱月的槍口,惹得一身腥,誰都不會自討沒趣。

向依依小心翼翼的爬上床褥,扯過被子,仰面躺上。不知道李建怎麼樣了?她哎的,嘆了一口氣。有人落寞,總有人歡喜,這世間就是這麼公平,又是這麼不善解人意。

這兩天,李建還是不太開心,總有淡淡的哀愁縈繞在臉上,向依依一有空,就會把他叫出來散步,陪着他,雖然有時靜靜地走一走,不怎麼說話,但交集多了,對他的了解好像又深了一層,她就覺得滿足了。

過了幾天,何新走了,他本就是想米曉如想得難受,一時衝動,連夜搭了火車火來,只為看米曉如一眼,隔天就又搭車走了,彷彿未曾來過。

何新一走,李建臉上的笑容頓時又多了起來,心裏的不適隨着他的離開而煙消雲散。他終於又可以呆在自己編織的只有他和米曉如的夢裏,在這個夢裏,米曉如沒有男朋友,只是他正在死命追求的對象,一廂情願地無視現實是多麼的殘酷。也許,這麼想,能讓心裏好受點,不會反覆受到道德抨擊。

向依依知道,一切又回到了原來的模樣,他已經不需要傾訴的夥伴了。為了避免引起其他人無端的猜忌,她正想找借口,和他不必再見。湊巧的是,過了幾天就是系裏大型活動---系別聯合執勤,她當真是沒有時間主動聯繫他,雲淡風輕地,當一切都沒發生過。

這執勤,按照朱志強他們這些人的經驗之談,執勤就是系與系之間的聯誼,增加系別之間的交流,說白了,就是站崗,每棟宿舍大樓和教學樓須安排人員輪流值守。中文系和體育系互相配合。

米曉如被安排去了圖書館執勤。圖書館在宿舍樓群第七棟第一層,與8B316隔着一棟樓。這個圖書館是今年為了方便住在達理公寓的學生借還書而增設的,比逸夫圖書館小得多,書目比較不全。計算機系,物理系,化學系,中文系,新聞系這些大系都住在達理公寓,所以相對來說,流動的人還挺多。尤其是周末,歸還的書都堆得像小山似的。

圖書館崗位比較辛苦,需要幫忙將學生借還的書籍整理歸位,還要打掃衛生。米曉如本身就比較老成,整理的圖書有條有序,手腳利落,速度快,圖書館阿姨們樂的清閑,對她刮目相看,也就放心把圖書館的一部分事務丟給她。不多時,她和阿姨們打成一片,阿姨們還笑稱要幫她介紹男朋友,將她留在漳州。

李建知道她在圖書館,只要是沒課的空檔,都會去圖書館幫她整理。他怕米曉如拒絕,每次都變着法子找借口。按他的話說,他是來看書的,順便發發善心,減輕阿姨們的負擔。一來二去,阿姨們誤會他就是她口中的男朋友,直誇她好眼光。

米曉如不好意思,只能否認,引得李建很不舒服。他更想順水推舟,利用輿論,坐實她男朋友的名分。可惜,米曉如第一時間加以否決,讓他很有挫敗感。他到底怎樣才能走進她的心呢?但他並沒有想過放棄,一有機會就變本加厲的對她好,好到米曉如無處安放的心既心疼又愧疚。

有一天,米曉如忍不住問道:“你沒別的事做吧?幹嘛天天過來泡在這?”語氣里多了責怪。

“我還有一年才畢業,現在是最輕鬆的時刻,你就讓我舒心一些,做一些我想做的事,好不好?”他有些乞求的說。

“可是你這樣。。。。。”米曉如說不下去了,再說下去,舊事重提,兩人又得吵架。算了,隨他去吧,時間會讓他看清楚一切的。

她不再多說什麼,轉身進書架整理書籍,今天的書怎麼這麼多,讓她有些煩亂,放書的聲音比平時大一倍。書架里不時傳來的陣陣“嘭嘭”的聲音,在安靜的圖書館裏尤為刺耳,引得學生們和阿姨們頻頻側頭,想看看發生什麼事。

意識到自己發出的噪聲,米曉如突覺不好意思,忙不停點頭哈腰,以示道歉,手自覺放輕聲音,小心翼翼的整書。她不解氣的回頭瞪了李建一眼,見李建卻在偷笑,心中更加氣惱。

李建瞧她那副模樣,心中反而越發欣喜。看來自己還能左右她的喜怒哀樂,證明她還是將他放在心上的。他似乎又離曙光更近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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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B316的愛恨情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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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終見何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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