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回 柳神醫依事評人 陸大俠遵囑尋物
程思靜等人回到大馬幫,把事情的經過,給柳扶風講了,張小五再次問道:“柳神醫,程大俠他們都是神神秘秘的,就是整天賣關子,我就是想不通,您說這陸大俠,為什麼這麼快就離開了守義幫,卞不成的後事都還沒有辦完,這不合情理呀!”
柳扶風道:“這麼簡單的問題,你怎麼就不明白?也好,就讓我老太婆來告訴你吧!”張小五一聽,迫不及待,道:“哦,那快說呀!”柳扶風道:“看你急的,人家都稱你為‘笑死鬼’,看來,你倒更像是‘急死鬼’,你想想看,如果陸秋風不離開,那麼,有人敢造次嗎?”
張小五道:“造次?這說法為哈子和我汪師叔的一樣?這……,哦!難道你們說得是賴精明嗎?哦!對!對對對!應該就是他!”
楊十三道:“我明白了,師弟你這樣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那姓賴哩,是口服心不服呀!”
王憐松道:“對頭,張師兄,你想想看,如果陸大俠在着的話,他能露出真面目嗎?”
張小五疑惑頓開,道:“哎喲!對頭!對頭!我搞啥子就想不到呢?”
汪雅竹道:“小五,你雖然愛打破沙鍋問到底,但有時,你還真不如你楊師兄呢?沒有他細膩喲!”
楊十三道:“對頭,我雖然粗魯,但有的事情,還是能明白哩,若一時想不明白,只要有人一點,也就明白了!”
張小五眼睛一轉,“嘶“的倒吸了一口涼氣,似乎又想起了什麼?道:“哎!這也不對頭呀!賴精明不可能不知道!”
程思靜道:“他當然知道,但知道也沒用!”
張小五道:“這又是啥子回事?”
程思靜道:“賴精明那廝,不但是個急性子,而且還是個貪得無厭之人,更何況那是一個想當幫主都要想瘋了的人,雖然他現在,因礙着陸大俠而不敢造次,但只要多過些時日,還不見陸大俠回來的話,那廝的狐狸尾巴,終究是會露出來的!”
謝無崖道:“程老弟之言,相當合理,但除此之外,我敢斷定,陸大俠也是有其他苦衷的,不到關鍵的時候,他是不會回來的!”
張小五道:“這又是啥子回事?那!財幫主不就要遭殃了?”
李勝萬道:“對頭,就是呀!”
方贏千道:“這你還不明白?那財福春哩能力,還不足以支撐起一個門派,他需要鍛煉!”
柳扶風道:“對呀!所以說,不到關鍵的時候,陸大俠是不會出現的!”
柳紫霞道:“我娘說得對,一個人在成長的路上,若總是有人為他遮風避雨,就算他的羽翼已經豐滿,也是經不起風吹雨打的!”
柳扶風道:“霞兒說得對,這種事,霞兒自己是深有體會的!”
徐浩道:“張怪俠,這下,你明白了吧?”
李豹道:“何止是他明白了?我也懂了!”
高亮道:“開始我不明白,後來柳神醫一說,倒是有些明白了,原來陸大俠是在‘欲擒故縱’,但怎麼也沒想到,這事,還有這深的道理!”
羅明道:“就是呀,看來,姜還是老的辣呀!我們這些後輩,還得再多學學哪!”
張小五又“嘶”的倒吸了一口涼氣,道:“陸大俠走的時候,說他有事情,這事,也不像是假的,他能有什麼啥子事嘛?”
程思靜微微一笑,再微微點了點頭,道:“這是人家自己的私事,我們也不好去猜測,不過他的確是有事的!”
柳扶風道:“這也沒什麼奇怪的,卞不成做事,是有他自己的道理的,從你們的講述中,卞不成已經妥善的公開的安排了守義幫的事,但他最在乎的,還有一件事!”
張小五道:“對頭,這事,應該是關於點蒼一派哩事情!”
柳扶風道:“不錯,他不可能忘得了點蒼派,他把重建點蒼派的重事,交給陸秋風去了!老太婆我前幾天和他們交手的時候,除了卞不成自己,就沒有見到有一個小嘍啰,會使用點蒼派的武功,用的都是原張刀疤子匪寨的一些武功,還有的就是小嘍啰們原先自己學過的一些三腳貓功夫,這就足以說明,他最在乎的,還是點蒼派。”
徐浩道:“不錯,不管如何,點蒼一派,怎麼也能算是武林正宗,雖毀於卞不成之手,但他也明白,點蒼派是不能與土匪同論的,所以他把他們分得很清楚?”
張小五道:“可是,卞不成與土匪,有區別嗎?”
柳扶風道:“有,但可以說有,也可以說沒有!”
張小五道:“這又是啥子回事嘛?怪讓人糊塗哩!”
柳扶風道:“首先,卞不成所滅的大多數門派,都不是被江湖正派所承認的,即使其中有少數的正派,但,那也是他找到充分的借口之後才敢做的,儘管有的借口很荒唐!你們看,當年,他找天龍寺麻煩的借口是這樣的,說天龍寺私藏南詔武林至寶‘花甲神功’,這個理由,足以讓武林正派都可以為之動心而默許的!”
程思靜道:“這‘花甲神功’,是皮羅閣的國師若水真人李紫雲所創,若水真人圓寂之後,就沒有人用過,相傳此功異常難練成,不到一定的境界,是無法研習的,若水真人也留有墨本,但南詔國滅亡以後,就遺失了,難道收藏在天龍寺?”
柳扶風道:“這有可能?但更有可能,這只是卞不成的借口!”
楊十三道:“這又不是他點蒼派哩寶貝,誰家珍藏,干他鳥事?”
程思靜道:“此秘籍本為南詔國皇家至寶,相傳鄭買嗣得到皇位以後,也一直在找,但南詔的御書房裏,根本就找不到這套秘籍,所以他推斷,此秘籍已經流落江湖!”
謝無崖道:“不錯,只要一套蓋世武功秘籍流落江湖,就會引起武林紛爭,誰都想要佔為己有,而當年卞不成的理由則是,此秘籍為江湖共有,這樣一來,江湖上,自然就會有不少人默許了他,說白了,當然也可以說是不想去招惹他!而他最失算的是,無論是天龍寺,還是無為寺,這兩家皇家寺院,歷來都受到歷代朝廷的庇佑,他把矛頭指向了這兩家,楊干貞能坐視不理嗎?”
張小五道:“也許這件事是真的,姓卞的並沒有說錯,只可惜楊干貞這個昏庸的狗皇帝,把事情弄砸了!”
柳紫霞道:“哎,小五哥,皇上的名字豈能是亂罵的?”
柳扶風道:“都是自己人,說說也無妨,況且,這也沒算罵錯,你們不知道,老百姓的怨聲還更大呢?再說,楊干貞光是忙着對付段思平將軍的起義大軍,都忙不過來,哪有閑心來管這些瑣事?聽說,有不少朝中要員,都已經倒戈相向了,已經站到了段將軍那一邊,甚至有的還是大義寧國的皇家貴族!”
徐浩道:“看來,他真是一個十足的昏庸皇帝?”
柳扶風道:“徐兄弟說得不對,楊干貞是昏君不錯,但他絕不是一個庸君,只是此人得勢之後,後期被權勢沖昏了頭腦,貪虐無道,以至於造成今日的官民怨聲四起,舉兵起義!”
徐浩道:“此話怎講?”
柳扶風道:“他能扶起一個‘大天興國’,然後自己又取代了趙善政,建立了‘大義寧’朝,這就可以說明,他絕對不是一個平庸的人,只是人一旦被權利沖昏了頭腦,就比平庸還要可怕!”【註:趙善政,五代十國時期,雲南地方割據政權大天興國(公元927-928)的建立者,原為鄭氏大長和國的清平官(相當於宰相),公元927年,後唐天成二年,即(南詔)大長和國天應元年,時任劍川節度使的權臣楊干貞慫恿時任大長和國清平官的趙善政篡權造反,楊干貞殺害了大長和國年僅十二歲的末代(第三代)皇帝(恭惠帝)鄭隆亶,用武力迫使大長和國滅亡。趙善政在楊干貞的慫恿下,自立為帝,建立大天興國(又名,興源國),改元“尊聖”,次年(公元928年)楊干貞廢趙善政,自立為帝,改國號為“大義寧”,改元“光聖”,大天興國滅亡,僅存十個月,趙善政在位期間,並無實權,實則是楊干貞手中攥着的傀儡,謚號“悼康皇帝”。又一說法,趙善政本為一民間樵夫,被楊干貞強立為“王”。但無論什麼說法,趙善政都是十足的傀儡皇帝。】
張小五聽到這,道:“哦!”“哎,不對,本來是說卞不成的,怎麼講到楊干貞上去了?”
程思靜道:“小五,你還不明白嗎?柳神醫的意思是,江湖上的人,都不喜歡卞不成,也看不慣他那些土匪一般的事情,但點蒼派怎麼說都是武林正道,而且卞不成的諸多借口還是滿討人喜歡的,所以,卞不成這個人,處於各種原因,在江湖中人的眼裏,無論是正派,還是邪派,都是一樣的看法,亦正亦邪!雖兩者都不敢輕易的招惹他,卻又都不願意將其歸為同類,兩者都沒有真正的喜歡過他,甚至把他視為公敵!”
楊十三道:“他是十足哩狂魔,難怪有此下場!”
柳扶風道:“卞不成是有野心,但也只是整個南詔武林,但在楊干貞看來,那是不允許的!”
張小五眼睛一轉,道:“我又想起了一個問題?卞不成從前已經死過一次,這次,他會不會又是假死?”
程思靜道:“難道是……?‘雪落飄飄’?”
張小五道:“什麼?啥子叫‘雪落飄飄’?”
徐浩道:“‘雪落飄飄’是點蒼派的一門絕妙輕功,這種輕功的妙處就在於人從高處往下掉的過程中,無論是如何高的地方,半空中,人都可以調整自己,像雪花落地一樣,不會摔傷自己!”
柳扶風道:“這個我開始就猜到了,不過他用的不是‘雪落飄飄’,而是‘鷹鷲俯衝’!”
徐浩道“啊?‘鷹鷲俯衝’?”
柳扶風道:“不錯,這是點蒼派另一門更厲害的輕功,因為可以像在空中覓食的猛禽一樣,突然俯衝,但又能超控自如,所以叫‘鷹鷲俯衝’!”
程思靜道:“光是‘雪落飄飄’,就只聽說過除了點蒼派的祖師爺之外,只有碧蒼龍一人會使?何況是‘鷹鷲俯衝’?看來,卞不成還真是一位武學奇才!”
謝無崖道:“就是呀,這怎麼可能?”
柳扶風道:“老太婆我對輕功,略有研究,又是卞不成的老對頭,他與我也算得上是知己,這絕對有可能,卞不成確實是個武學奇才,特別是在輕功方面,這點,他甚至比江湖上公認的武學奇才‘混天龍’李鶴,還要高出一籌!”
柳紫霞道:“知己?”
柳扶風道:“不錯,知己除了自己人以外,往往是仇人,甚至人們對自己人的了解,還不如人們對仇人的了解!”
汪雅竹道:“哦,這倒是!”
張小五眉頭一提,再次“嘶”的倒吸了一口涼氣,他似乎又想起了什麼?問道:“那?卞不成這次會不會又是假死?”
程思靜道:“看樣子,倒是不像!”
柳扶風道:“應該不會?”
李勝萬道:“我徒兒問哩對頭,我看,說不一定!”
柳扶風道:“這不可能,因為老太婆我還是滿了解這位故人的,這個人做事,往往不折手段,他從前為達目的,不惜得罪武林各門各派,後來,為了逃命,不惜親手燒毀點蒼派!”
方贏千道:“什麼?幾年前點蒼派的那把大火,是卞不成自己放的?”
柳扶風道:“開始,我老太婆也以為不是,但現在我明白了,一定是!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從楊干貞的眼皮底下逃走!”
王憐松道:“有道理,不然大軍壓境,他如何瞞天過海?”“哎!微微點蒼山,鬱鬱蔥蔥連綿數百里,萬一燒毀了這青山綠水,在南詔,可是百姓們不容的,聽說南詔歷代朝廷,也是嚴格禁止的,就連土匪看來,這也是違反規矩的?”
柳扶風道:“這個,卞不成懂,他燒的只是藏經閣,聽說點蒼派的藏經閣,四周牆壁和天花板,都是用大理石裝貼修造,而且裏屋和外屋是‘回’字形的構造,只留了幾道風窗,但那也是用牢實的鐵條裝潢的。他們這樣做,主要是為了防火防盜,但要是裏邊起了火,也是不容易蔓延到外邊的!就算有蔓延,楊干貞的大軍也會及時的幫他處理!這樣一來,裏邊所有屍體都會成了焦炭,豈能輕易地分辨的出來?”
羅明道:“現在想想,應該也是!但楊干貞怎麼也是個皇帝,點蒼山風光如畫,那裏足以可以做個行宮,他為什麼要把它毀了?”
柳扶風道:“這就是帝王的心思,難讓人懂,當年的阿房宮,不也是一把火之後,都化成了焦土嗎?像這樣的事情,歷史上是有的!不過楊干貞做得還算好,他選擇了拆毀!”
高亮道:“對呀,至於放火的事,楊干貞可能秘密查過,但如果查不出來,他也沒辦法,再說,他一查,他的那些大臣比他還急,找一個合適的理由來結案,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張小五道:“可大軍堅守,他是如何用輕功逃走而不被發現的?”
柳扶風道:“這不難解釋,若是走出來,確實很難,但點蒼派附近,有個黑龍谷,就在那七龍女池的下邊,他只需用輕功‘鷹鷲俯衝’,從那跳下崖去,就可神不知鬼不覺地避開了楊干貞的眼睛,而那黑龍谷底,有一條黑龍溪,流經山下葉榆壩子后,匯入洱海,他只要順着黑龍溪邊的灌木叢,就可以直接摸了出去!不過,這也只是我老太婆的推斷而已!”
張小五道:“哎呀,這個推斷,非常合理!可卞不成已經成功的逃活了一次,富有經驗,萬一這次,他依然沒死,那不就糟了?”
柳扶風道:“不會的,一則,這次他跳下去的那個掉洞,沒有那個條件;二則,我老太婆多年與他較量,對這位故人,還是滿了解的,他這是不惜代價的挽救點蒼派,他若自己出面,這事一定成不了,所以他把此事交於陸大俠去了,因為,只有他的死亡,點蒼派才會有一線新的希望,這是他一生的夙願,即使他真的沒死,估計也不敢再出來作孽了,他只會躲得深深的,這樣陸大俠才能有條件救回點蒼一派!”
謝無崖道:“有道理,卞不成如今最在乎的就是點蒼派,他經歷了那麼多?還有什麼想不明白的?”
張小五道:“這樣就好!想不到,他還真變成‘變得成’了!臨死之際,也算做了件人事!”
程思靜道:“如果真是這樣,那,他還真算做了一件好事!因為點蒼一派的武學,絕對能算得上是武學中的奇學,還是很有價值傳下去的!”
柳紫霞道:“但願吧!他這一跳之後,也不知道是什麼回事,我倒是沒有以前那樣恨他了,反而有些同情!”
程思靜道:“這很正常,可能是因為柳姑娘太善良了!”
楊十三道:“那!他若沒真死,那就太不合道理了!他做了那麼多哩孽,豈不是便宜他了?”
柳扶風道:“也罷!若真是這樣,只要他放下屠刀,相信佛主是可以寬恕的!”
張小五道:“寬恕?佛主?”
柳扶風道:“佛主既能渡善,當然也能渡惡!除了那些執迷不悟,無藥可救的人,佛主才會斬妖除魔!”
張小五道:“哦!”
卞不成真的死了嗎?眾人心裏都難以清楚,但也似乎無需清楚了!第二天,柳扶風婆孫三代,又離開大馬幫,直奔馬耳山去了,謝無崖算是知道段天涯的下落,不過,柳扶風詢問之時,他也不知道具體的,只知道段天涯隱居於老君山之中,但他,自然也跟着柳扶風一家去了!至於大馬幫,當然又恢復了平時的忙碌,而蜀中六怪,本來就是來致謝程大俠茈碧湖解為救命一事,小住幾日,事情辦了,自然也就會離開了!
再說陸大俠,拜別了眾人後,果然快馬加鞭,直奔賓川老東山孟獲洞去了!【註:賓川老東山孟獲洞,位於大理白族自治州賓川縣老東山境內,在雲南,諸葛亮七擒孟獲的故事,各地都有各地自己所流傳的故事,版本居多,其中滇西民間有一個版本,說“諸葛亮七次擒放孟獲”的故事,分別發生在今滇西大理的賓川縣的老東山一帶、平川鄉一帶和鶴慶縣的東南部江盈壩子(黃坪鎮)一帶,至今為止,這些地區還保留着了大量的與此相關聯的民間習俗以及與這些民間習俗由來的相關故事,如黃坪的漢族火把節上的一些習俗,就與此相關聯!相傳,“火燒藤甲兵”的故事,就發生在賓川老東山的孟獲洞一帶!但較為公認的一個版本則是,“諸葛亮七次擒放孟獲”的故事,發生於滇東北,今曲靖市沾益縣一帶。除諸多的版本以外,也有不少人提出懷疑,“諸葛亮七次擒放孟獲”的故事,歷史上卻有其事嗎?是卻有其事?還是後人杜撰?】
陸秋風在到達孟獲洞之前,就已經按卞不成密函的要求,顯示出密函背面的圖紙,但他到了孟獲洞之後,發現這個山洞,口窄而內寬,雖也天造地設,鬼斧神工,萬般神奇,但不見得比一些較複雜的山洞更為詭秘,那卞不成作為點蒼派掌門,為何要將點蒼派的武功秘籍和重要信物,藏於此處呢?陸秋風顧不得多想,按圖中所示,他找到了洞內隱蔽的一處岩壁,使足了內力和外力,一掌打碎了那岩壁上的一處半懸石,果然,在那半懸石的下邊,卻有一個約有七、八寸立方的石盒,至於卞不成是如何將這個懸石安置在此的,陸秋風也弄不明白,但不難發現,這個碩大的石頭,不是原生的,而是被人在岩壁上,鑿開了一個向內下方向的深凹位,再將這個大石頭的其中一部分塞了進去,而奇怪的是,那凹位剛好合適,看來,卞不成是花了一番功夫的。年深日久,洞內滴水簾珠,長滿了各種極其喜陰的吊蘭、苔蘚和青苔。苔蘚和青苔把那些縫隙給彌合了,而吊蘭遮蓋了這塊“懸石”,自然難以被人發現,而這“懸石”所在之處,較為詭秘狹窄,地上青苔濕滑,自然也少有人來,陸秋風也是費了好大的勁,才找到的!但他始終也不能明白,卞不成究竟用了什麼法子,將這塊足有兩、三百斤重的大石頭安放於此,也許這裏本來就有一塊類似的懸石,才不足以讓人發覺,但卞不成究竟是如何弄的,陸秋風觀察了好大一陣,依然是個迷,也許,這將永遠成為一個不解之謎。陸秋風突然想道:“此處如此潮濕,這裏邊的東西會不會有事?”於是他趕緊要打開了那個石匣子,卻發現搬開不動,點了事先預備的蠟燭,仔細端詳,發現此匣子的縫隙,均用香油草灰密封,水是進不去的,他趕緊取了匕首,撬掉了那些香油草灰,終於打開了那個匣子,卻發現裏邊又是一個更小的石匣子,此匣子也是用香油草灰密封,兩個匣子之間的夾層里,塞滿了木炭,陸秋風按部就班,打開了這個匣子,裏邊居然又是一個更小的匣子,不過是木的,他再次清理了這木匣子和其外層石匣子之間的木炭,發現這木匣子的的縫隙,是用火漆密封的,這就好辦了,只需蠟燭一烤,就能輕鬆解決,他打開了那木匣子之後,裏邊塞滿了細木炭,這就讓他納悶了?這木盒子最多只有三寸大小,裏邊如何裝得下武功秘籍呢?況且還要裝點蒼派的重要信物?他只好倒出了那些細木炭,卻發現,裏邊還有一小節竹筒,兩頭蠟封,他將其打開之後,看到裏邊有一小蠟紙囊,再打開后,裏邊包有一封信,那信封被整齊的摺疊着,也是由火漆密封,他打開了后,果然看到了一封信,不過這上面並沒有任何字跡,陸秋風明白了,需用米湯塗抹顯示,於是他連同信封,帶走了那封密函,出了孟獲洞。陸秋風做事有條理,他用自己原先準備好的一小葫蘆米湯,破解了這封密函!之後,他又一次納悶了,這信並非秘籍,也非圖紙,只是把他指向了另一個地方,平川羅九河岸邊山上的孟獲洞。又是一個孟獲洞,這倒是不會讓陸秋風感到疑惑,因為在南詔國境內,叫孟獲洞的地方,那是很多的,別處有,他的家鄉浪穹也有,滇西有,滇東也有,在雲南,好多地方都有!這是因為,一則,孟獲可能不只有一處藏身之所,二則,這可能是後人“瞎取”的名字。但讓他不明白的是,這密函上並沒有任何圖紙,這如何是好?陸秋風暗自揣摩了半天,終於想到了圖紙有可能在信封上,於是他又在那信封上下了功夫,居然一無所獲,最終,他想到了那張用來包裹信封的蠟紙,可他回去取來之後,卻依然沒有任何突破,幸好,這次,他連那些石匣子也帶來了!陸秋風想來想去,又是兩個時辰過去了,但最終,他想到了一樣,破開了那竹筒,這次,他終於找到了,那竹筒的內壁,居然表了幾層紙,竹筒被匕首破開,那紙也隨之而破開了,他小心的取了下來,再重新把它拼合,原來,這盡然是一張多層疊卷着的紙張,最後他用了老方法,終於顯示出一張圖紙出來。陸秋風想:這大哥做事,也怪複雜小心的,若非我細心,哪能這麼找得出來?
陸秋風找到到了平川羅九河岸邊山上的孟獲洞,照着圖紙,花了好一會功夫,終於又找到了一個石匣子,但這次,那石匣子是埋在此洞中一處較為偏僻的岔洞的地下的,這裏土壤乾燥,但除了埋藏的方法有所不同,其餘各道工序依然一樣,陸秋風重複了前邊所有用過的方法,終於又打開了一個竹筒,但這次,竹筒里除了有一封信函以外,還有一把鑰匙,這可能就是打開點蒼派“密室”的鑰匙,而這次,經過破解,那信息是直接寫在信函里的,但也沒有說明最終的事情,而是把他指向了另一個地方,一個更為遙遠的地方,鶴陽青玄洞,這青玄洞位於鶴陽壩子西北角的鳳凰山腳坡,又名“天子洞”,洞外便是天子廟,陸秋風是聽過的,但去沒有去過,聽說那是一個更為複雜的洞天,這天也也累了,先是到山下摘了幾個果子吃了充饑。賓川這個地方,氣候溫和,水潤土肥,是個水果的天堂,除了一些常見的桃、李、梅、杏、梨之外,柑橘、黃果柑、橙子、葡萄、石榴、板栗、核桃,大樹茄子等,應有盡有,無窮無盡!陸秋風來的這個季節,正是一個還有一些晚熟葡萄和已有一些早熟柑橘的季節,他因為身負重事,各位的小心謹慎,便不敢到山下附近的老鄉家裏借宿,只好到附近村子,偷摘了些果子,然後回到山洞野宿。其實也沒這個必要,在這裏,過路人,隨便摘兩個果子品嘗,是不會有事的,若是主人家來,只要說明了,一般是不會怪的,除非你是拿着筐筐籮籮去偷。
可果子再好,也沒有大米飯過硬,黃昏剛過,陸秋風的肚子就開始叫喚了,江湖上常言:“書生愛面子,武者怕挨餓,男子漢出門,找吃最要緊!”這話雖然說得不是完全貼切,其實習武之人,這面子還是很愛的,好些時候,辦事還得靠他!但也說得很有道理,這陸秋風是個十足的武林高手,體力消耗自然要大,何況又勞累了一天,他哪裏能忍得住這等飢腸餓肚?幾經考慮之後,他先是處理了自己在山洞內留下的一系列痕迹,最終還是下山找了一戶人家,投宿去了,說投宿,其實說明白一點,主要是去找吃的!陸秋風一進門,說了些客氣的話,不在話下,來接待他的是一個小姑娘,賓川人直道豪爽大方,自然懶得與他客套,但依然大方的接待了他!陸秋風餓得慌了,也就客套不起來了,一進門便問起吃來,也顧不得遮掩,這正是賓川人喜歡的,他們喜歡直來直去。主人家見了他的直道,甚是喜歡,這家人一共有十餘口人,不難看出,是五代同堂。陸秋風問吃以後,一名三十齣頭的壯年漢子道:“這位老表,一起吧!我們也還沒有吃的!”
陸秋風一聽,暗暗欣喜,他肚子太餓了,便顧不得拘泥,道:“甚好,那就多謝了!”
那漢子道:“這就對了,夠直爽,待會一起甩(吃)!”
剛才接待他進門的那名小姑娘,微微一笑,道:“哎,我爹,這個么你就說錯啰,這老個叔叔么,哪點是什麼豪爽,你看他一身泥巴巴呢,也曉不得他是搞哈子呢,剛才進門呢時候么還啰啰嗦嗦呢講了一大推,這是搞哈子名堂嘛,不過么我看他是餓不住了,么才直道起來呢!”這話說得一點也不遮掩,直話直說,這是因為,一則賓川老鄉,本就直道爽快,二則那小姑娘不過也就十來歲,童言無忌!不過,陸秋風一聽,卻不是滋味,還好是一個孩子說的話,他才沒那麼計較!那漢子見了陸秋風的臉色有些不對,趕緊道:“菲菲,莫亂講話,沒大沒小呢?”菲菲道:“我爹,是啰,是啰!”
一名九十來歲的老者也看了出來,道:“小老弟,不要往心裏去,你是第一次到賓川吧,我們賓川人,喜歡直來直去,你不要日氣噶!”(註:日氣,雲南方言,既介意、在意、在乎的意思!在雲南方言詞彙中,這是一個普通的日常用詞!)
陸秋風道:“小妹妹如此可愛,不會的,不會的!”
與那名老者年齡相仿的一名老孺道:“是呢?小老弟,你第一次到這裏,可能還不曉得,我們這的人,說話直道不住!”陸秋風看得出,她是那老者的老伴!
陸秋風道:“在下早就聽說賓川人直道,這是好事呀,不會的,不會的!”“哦,請問二老今年高齡?”
那老者道:“我今年一百有九了,你老太比我小兩歲!”
陸秋風一聽,很是欣喜,道:“哦,好福氣!好福氣!難得難得?還頭清眼亮呢!”“那?這些都是家裏人嗎?”剛說完,他就後悔了,因為,這家人雖有十餘口人,但不難看出,那應該有五代人了,他們家不可能連續幾代都是一脈單傳。
那老孺道:“亂講,何止這幾個?這是我么兒家,俗話說,朝廷護長子,百姓護么兒嘛,我們老兩個,就是跟么兒吃,我么兒他們兩口子,也是和他們的么兒吃!”
那老者補充道:“都是跟么兒吃,我們和么兒吃,兒子他們也是,孫子他們也是!”
這兩位老壽星說話之時,全家人都認真的聽着,臉上都帶有自豪的神情,不難看出,很是有家教。陸秋風卻是聽得好奇了,一邊聽,一邊跟着老壽星的話所指之處,對各人一一拱手施禮,大家也都熱情還禮!之後,待老壽星話完,陸秋風道:“好福氣哪,好福氣!羨慕!五代同堂哪!”
那老者一聽,自豪地道:“何止五代同堂,六帶同堂呢!”
陸秋風一聽,不禁驚奇地叫道:“阿?”“哦!”“你二老,好福氣呢,好福氣!”
那老者道:“大兒子今年剛當老祖祖了!”
陸秋風好奇了,問道:“啊!那你們二老得叫他什麼孫了?”
那老者高興得解釋道:“孫子後面是曾孫,我們這裏叫重孫,重孫後面叫玄孫,玄孫後面叫來孫,來孫我們這裏叫扁孫!”
陸秋風道:“哦,以前最多就只見過五代的,多謝了!”“哎!那?那小來孫,要如何稱呼你們呢?”
那老者道:“在我們這,重孫叫我老公公,叫我老伴老太,玄孫就叫我高主公,叫他高祖太,也可以叫老祖祖和老祖太,來孫么就叫我天祖公,叫他天祖太!”
【外註:我們平時常常都會聽到“九祖十八代”的說法,可究竟是哪九祖?哪十八代?好多人都又說不出來!那麼,究竟什麼是九祖十八代呢?按我國習俗而言,是這樣數的,往上九代,依次是:父(母)——祖父(母)——曾祖父(母)——高祖父(母)——天祖父(母)——烈祖父(母)——太祖父(母)——遠祖父(母)——鼻祖父(母);再往下數九代,依次是:子(女)——孫(女)——曾孫(女),也叫重孫(女)——玄孫(女)——來孫(女)——晜(kūn)孫(女)——仍孫(女)——雲孫(女)——耳孫(女),而每一代的具體稱呼,各地都有自己的喊法!其實不難發現,如果把正中間的“自己”一代算上,就會有十九代了!但筆者個人認為,這個“自己”,應該不是指具體的某一代,因為,他可以是這十八代中的任何一代,只要依次按序往上推九代,再往下推九代,加起來,剛好是所謂的十八代,可以像這樣理解,把父輩定為“自己”,但不能包括“自己”這一代,往下數九代,再把己輩定為“自己”,也不能包括“自己”這一代,再往上數九代,加起來,剛好是十八代。而九祖,就是從父輩且包括父輩開始往上的九代。】
陸秋風道:“哦,太有福了,那你們一大家子人,一共有多少人?”
那老孺道:“如果只算我家的,有三百八十八人,如果連兄弟姊妹家的也算上,那就不清楚了!”
陸秋風道:“哦,老公公的兄弟姊妹也都健在嗎?”
那老者道:“我這邊的都在,最小的一個兄弟,今年剛當阿老(爺爺),老伴家那邊,她是最小的,倒是只有她在着了!”
陸秋風道:“哦!真是有福氣啊!有福有福!”他想:這一家子,別說是這對一百多歲的,就是他們的小兒子夫婦,也都是八十多歲的人了,那他們的大兒子,豈不是也有九十齣頭了,這不也是老壽星了嗎?
就在這時,廚房裏一名婦女出來,喊道:“吃飯啰,吃飯啰!”陸秋風猜得出來,這就是先前接待他進門的那位小姑娘菲菲的娘親,陸秋風在這一家人的熱情招呼下,也進了廚房,這廚房是北房子與西房子之間的陋角。裏邊西、北二牆的牆角,立了灶台,而靠近北房子的西山牆牆腳下(即此廚房的東牆腳),碼了柴火,而西房子的北山牆牆腳下(即此廚房的南牆腳),則是一條陰溝,水路暢通,洗涮之後的廢水可以直接從這裏淌出去,但這些東西,對於居家的老百姓而言,是不捨得輕易浪費的,留着可以喂家畜,這不,廚房裏就擺了幾隻泔水桶。而這陰溝的邊上,則是一個大水缸,接在水缸上邊的簡槽,不分日夜的,把水直接衝到裏邊。對着陰溝方向的水缸口,要比其他三面的,都略低一些,因為從簡槽里接進來的山泉水,天長日久的不分晝夜的淌着換新,必須要很快的從這裏溢到陰溝里去,不然,就會水漫廚房,成為水秧田一般。這些溢到陰溝里的水,一部分,流到屋后的菜地和果園,灌溉了那裏的農作物,另一部分,再次回歸到大自然去,先是流進了村中的小溪里,再匯入到了江河湖海,途中有一大部分,又供了人們灌溉、洗衣等等!幾乎家家戶戶如此,也幾乎村村寨寨如此!在滇西的一些古老的山村裡,千百年來,都是如此;當然也有需要挑水到水缸里的少數村落。直到幾千百年以後的被稱為二十一世紀的今天,自來水取代了簡槽,可以隨時關閉和開啟,但因為環境污染而嚴重缺乏水利資源的今天,似乎也只能如此了!而對於那些需要挑水到水缸的村落,自來水的到來,自然也減輕了人們肩上的負擔,甚至有些用水井的地方,也懶得去提打水的吊桶了!這廚房的門則是合理地安置在西房子屋檐砍北山牆處,再說明白一點,那就是一道穿牆月門。
對於這家人而言,飯桌上並沒有什麼特別的飯菜,不過就是家常便飯,一小碗油浸臘肉,一碗青菜湯,一大碟蘸水,一碗當地特有的干板菜湯(當地人叫酸菜湯),除此,還有一大碗看起來黑乎乎的好像被燒烤過的肉,那肉四四方方,一坨約有半寸立方大小,頭面上點有芝麻,一坨坨足足盛了一大碗,泡於湯中,但泡着那肉的湯確是略微漂油的清澈的老鍋湯,裏邊漂着几絲黃花菜和幾顆大棗,最底下還有些竹筍,凈是透過湯水而看得清楚。黃花菜是芽黃的,而竹筍則是綠黃的,也有竹黃的,那湯色則是黃中透亮的,每一坨肉的皮,均是烏梅色黑的,而肥肉部分則是褐、黑兩色相互滲透,點上的芝麻是糯白的,映上的大棗是殷紅的,多種色澤在燭光的照耀下,相輝交映於那湯色之中,更是多光彩柔和,如同雨後的春潭,輝映着早春的新秀,甚是耐看!加之香氣四溢,陸秋風口水都出來了,他夾起一坨“黑肉”,放入了口裏,這口感,肥而不膩,充實豐滿醇厚,外酥里嫩,遊刃有餘,軟卻脆,脆卻韌,韌卻酥,這豬肉皮子,居然比瘦肉還要好吃,而且瘦而不材,而肥肉則是像舌面擠壓豆腐乾一樣的酥軟,卻比那更潤滑和充實,其中少許的几絲瘦肉,單獨撕了出來,更是舒服,那口感簡直就像吃牛乾巴一樣的舒服,但卻少了牛乾巴的那幾分多餘的牢實,因為有湯,自然也沒有牛乾巴的干硬,更便於咀嚼!那味道鮮美無比,像巍山扒肉餌絲的味道,且還要比那多出了幾分飽滿厚實,但,卻又少出了幾分軟嫩清爽,因為巍山扒肉餌絲也自有其韻,但兩者都是回味悠長之美食!陸秋風接着舀了一調羹湯,那湯更是別有味道,鮮香無比,后味無窮!
那老者,看出了陸秋風特別喜歡這碗菜,問道:“小老弟,這碗菜,味道如何?”陸秋風道:“嗯,好吃,特別好吃,這是我以前從來沒有見過的!”那老者道:“哦,是嗎?那就多吃點!”於是給陸秋風舀了一大勺。陸秋風道:“謝謝,謝謝老人家!”那老者道:“不謝,如果不夠,自己來,不要拘,我們這不興拘的!”陸秋風道:“好的,謝謝!這叫什麼菜,是你們這的特產嗎?”那老者道:“算是,但只是我們家的特產,別家是沒有的,這是老夫年親時,在賓川黑皮的啟發下,新創出來的?”陸秋風道:“哦,果然與眾不同,裏邊多了紅棗的清甜,黃花菜和竹筍的清香,芝麻的糯香,裏邊應該好像還有茴香籽、八角、草果、胡椒和砂仁的味道,但很淡,應該加得不是很多吧?”那老者道:“小老弟,不錯呀,很懂吃呀!”陸秋風道:“可這似乎也不能代替傳統賓川黑皮的味道?”那老者道:“當然不能,因為它們本來就不是同一道菜!那黑皮肉吃的是地道的實在,如果蘸着蘸水吃,更是別有一番酸爽辣香滋味,而我的這道菜,裏邊有大棗,這大棗是甜的,那蘸水是辣的,所以不適合蘸着蘸水吃。”陸秋風道:“想不到前輩還真有創意?”那老者道:“那是,小老弟,人如果都只會做原來就有的,那有什麼意思?什麼好菜都是人創造出來的!”陸秋風想:何止是菜肴,就是武功,不也一樣嗎?道:“多謝老前輩教導,各行都如此,創造,晚輩記住了!”那老者道:“吹牛嘛,謝哈子?”陸秋風道:“這道菜有名字嗎?”那老者道:“好吃就行,管他叫哈子名字?”陸秋風道:“老前輩說得是,只要好吃,其實又何須去管名字呢?”吃無言,睡無語,除了那老者和客人談菜以外,一家人始終都沒有插嘴,他們家很自然,也沒有夾菜的習慣!
陸秋風就這樣,美美地吃了一頓,晚飯過後,又與主人一家在堂屋裏喝了一會茶酒,吹了把散牛,他居然到了現在才知道,這家人姓什麼?之後,由於太累,他被男主人領進了客房,倒頭就睡著了!直到天亮之後才醒了了過來。日頭出了一船桿的時候,便是早飯,這早飯,又比昨天的晚飯,多了幾道精美的小菜,一道蒜薹炒肉,一道小炒肉,一道炒萵筍,一道蛋炒番茄,一隻鹵全雞,一條清蒸全魚,想必,這是專門為招待客人而做的,在這兵荒馬亂的年代,這桌美味,絕對是經過一番努力之後,才能實現的,除非是那些大戶人家,而對於普通百姓來說,這份努力,也不是誰家都能有的,不難推斷,這家老鄉,不但非常勤勞,而且在村裡也是人緣善廣的。兩道炒肉切得甚是細緻,比起普通的肉片,更為細緻,比起一些地方豪爽的大塊肉來,那簡直可以說是秀氣精美,但盤中的份量,竟是厚道闊氣的,賓川人是豪爽的,但他們的菜卻是秀氣的,但這絕對不能說是小氣,而是豪爽中的精細,精細中的豪爽?這不?菜切得很是秀氣精細,但盛菜的盤子卻是大的,滿的,非常闊氣豪爽的!除此,還有一道干竹蟲,這是一道特色菜。清香的薄荷底之上邊,裝點着一種白色或米黃色的小蟲子,這竹蟲常常寄生與竹腹之中,多產於雲南的熱帶,亞熱帶地區,樣子有些與春蠶相似,但只有春蠶的一半大小,而且沒有春蠶的那幾分側耐。(註:側耐,雲南方言,不耐看的意思,看着不舒服的意思,有時也與齷蹉、邋遢、噁心等為同義詞,但這裏是指,看着略有幾分不舒服而影響食慾的意思,決不能等同於上述各詞!)陸秋風最喜歡的就是這道干竹蟲,入口香脆無比,回味有餘,他竟然吃得忘卻了拘束,連連用筷子夾往自己的碗裏。主人家看了他的那吃相,是又高興又想笑,那老者見了,趕緊熱情地道:“小老弟,不消拘,直接用調羹舀,來我舀給你,不消害羞!”陸秋風雖然知道主人家大方,也知道主人家沒有其他的意思,但這樣一來,他卻反而不好意思了,趕緊謝道:“哦,老公公,多謝了,你也吃點,一起來一起來!”邊說,邊也給那老者捻了一大柱。那老者見他害羞,也不好意思了起來,趕忙熱情地道:“哦,客氣了,在我們這,不興拘的,小老弟,不要拘,不要害羞!”陸秋風在江湖上走南闖北多年,這混吃的本事,那是早就已經練出來的,但現下,主人家的熱情,卻讓他也不好意思了,但他,同樣也是一個豪爽的人,他趕緊一一給大家夾菜,賓川人不喜歡拘泥,但也能感受得出陸秋風的熱情,自然也就更熱情了!那三十齣頭的壯年男子道:“陸大哥,好吃嗎?”陸秋風道:“好吃,好吃,那叫一個爽口!”那漢子道:“這只是乾的,而且是干煎的,你要是多留幾天,我們一起去找新鮮的,阿個才叫真呢爽口!”陸秋風道:“哦!你們這好吃的東西真多!”那漢子道:“這算什麼?還有涼拌松花,涼拌攀枝花,海稍魚,等等等等,你還沒嘗過呢?多閑幾天吧!”陸秋風想:我與他們只算萍水相逢,卻這般熱情,賓川人真是豪爽哪!道:“多謝了,多謝了,只是我真有事情要辦,不然,這些美味,我只光是聽聽名字,就已經要淌口水了!”那漢子道:“那好吧,你先去辦事,等雨水天的時候,你過來,阿個時候的菌子相當呢好吃,不是吹牛,我家這灶房裏,好多時候,都能撿着雞樅呢!”陸秋風一聽,倒不覺得稀奇,因為在雲南,這野生菌,並不是什麼稀奇的東西,到處都有,老鄉們別說上山能撿到,就是在自家的房前屋后,也是常常可以撿着的。但主人家的這般熱情,很是盛情難卻,於是道:“多謝王兄弟的美意,到時候,若方便的話,我一定會來的!如果你到洱源去,也記得來找我,我們那乳扇,雕梅,也是非常的好吃,你們一定都要去嘗嘗!”那漢子道:“有時間的話,一定一定!”吃過早飯後,他與眾人拜別,主人家勸他多閑幾天再走,但陸秋風確實有事,他雖然也不能說實話,但也找了個理由,耐心得進行了一番說明,主人家見他信誓旦旦,自然也不好多留,於是那老者對其重孫(那名三十來歲的漢子)道:“阿全,你帶陸老弟去摘些果子吧!”他的老伴也熱情的說道:“你老公公(曾祖父)說呢合呢,記得挑好一點呢!”
阿全道:“是,老公公,老太(曾祖母)不過我家的阿老些,還沒熟!不過……”
阿全的奶奶一聽,沒等阿全把話說完,道:“你這個娃娃,說哈子話,快點,聽你老公公和老太呢?”阿全的爺爺道:“是呢,還不快去!”
陸秋風一聽,想:阿全說呢一定是真話,這不是得幫我去別家要嗎?這咋個好意思?道:“不消了,不消了,就不要麻煩了嘛,多謝,多謝了!”
阿全的爺爺道:“阿全,你瞧瞧,還不快去!”
阿全道:“我老(爺爺),我呢話不是才講了半句嘛,你們急些哈子嘛?”“陸大哥,你千萬不要誤會噶,我是想講,我帶你到我二哥家摘,他家有早熟的橘子,是我奶也太急了,我話還沒有講完嘛!”
陸秋風一聽,道:“哦,沒事的,多謝了!不過,不消了!不消了!”
阿全道:“這個又不是什麼,我二哥家種呢,不就是我家呢,不是家頭出嘛,又不是哈子東西,一點心意,就不要拘了!”
阿全的父親道:“小老弟,說哈子話嘛,不消拘!”阿全的母親接話道:“就是嘛!拘哈子嘛!”
陸秋風道:“這?”
菲菲道:“叔叔,不消害羞呢,可采就是了!”一名時期、八歲的姑娘道:“就是,來我們這點,是不消拘呢!”陸秋風知道,她就是阿全的妹子,菲菲的姑姑。菲菲道:“叔叔,我小孃(姑姑)說呢合呢!來我們這點是不消拘呢!”菲菲的娘親跟道:“就是呀,大老弟,你再拘,就是看不起我們!”
陸秋風道:“這個?好吧!那我就不拘了!”
那老者道:“這種么就合了嘛,男子漢,拘些哈子嘛,像你這種大俠,么就更不應該拘了嘛!”
陸秋風道:“大俠……?”
那老者道:“奇怪呢噶?小老弟,你不是背着寶劍嗎?而且騎來的那匹白馬,也是相當好呢!”
陸秋風一聽,道:“哦!老公公說呢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那老者道:“小老弟,江湖險惡,這也很正常的!”
陸秋風道:“想不到老前輩,還是個江湖通!”
那老者道:“呵呵,其實,我也不懂什麼江湖,只是年輕的時候,趕過了幾年的馬而已?”
陸秋風道:“哦!原來,老前輩是個大馬鍋頭!”
那老者道:“大馬鍋頭不敢當,討生活而已!哦!呵呵,阿全你們不是要去摘果子么,那就趕快去吧!不消拘呢?”
陸秋風道:“那好吧!多謝了,我去我去!”
阿全道:“陸大哥,我們這就去!”
菲菲道:“爸爸,我也要去!”
“我也要去!”菲菲的弟弟道。
阿全道:“又不是去搞哈子,趕什麼路?昨天老公公教你們寫的那幾個字,會寫了嗎?再寫幾遍去!”
菲菲一聽,小嘴一扁,道:“不去么就不去,兇巴巴呢?”“弟弟,我們寫字去,別理他,兇巴巴呢!”話完,她先是對父親做了一個可愛的鬼臉,然後領着弟弟去了。
陸秋風跟着阿全去了果園,一到地里,他才發現,這不正是昨天他偷過的那果園嗎?阿全見有一棵果子,被人搬斷了幾枝枝椏,隨口說道:“哪家呢娃娃,摘果子么就摘果子,啊合?還要把果樹也給破壞了,曉不得他家大人,是咋個教呢!真呢事沒有好好的教過!”
陸秋風一聽,臉色紅了下來,雙頰發燙,因為,那個“大人沒有好好的教過的娃娃”,正是他自己,這就是他的“傑作”!
阿全見他臉色難看,熱情的問道:“陸大哥,你啊是病了?”
陸秋風更是無地自容,心中暗暗慚愧,但又因礙於面子而不好說實話,於是道:“沒有,只是有點着涼。”
阿全熱心地道:“那沒事,我們在這點摘些橘子后,再到我大哥家阿邊摘點晚熟的葡萄,他家阿老些葡萄,可甜了!然後我們回家,我給你點藥酒,吃了就好了!啊要?先就不要走了,再閑幾天啊要得!”
陸秋風道:“多謝了,不過這些就夠了!葡萄就不要了,再說,我也帶不了那麼多!”
阿全一想,也是,東西多了,路上不好帶。道:“也是!啊要?就一樣少摘點!”
陸秋風知道阿全是個直道人,道:“那好!謝謝!謝謝了!”
兩人摘完果子后,又再次回到王家,陸秋風的臉色,才慢慢地恢復了過來,這才沒有要了人家的藥酒!他雖至始至終,因礙於面子,沒有說出自己臉紅的實際原因,但相信,此事,他終生難忘!上馬去了,一路上,他良久苦思,卻不是因為如何找到點蒼派武功秘籍和重要信物的事而苦思,而是一直不覺地回味着果園裏那件令他暗暗地尷尬和汗顏的小事,心中暗暗慚愧,良久良久!
陸秋風這一去,當然是繼續去完成大哥卞不成臨終前交代下的事情。那麼?在這過程中,又會發生些什麼事情呢?最終,他能否找到他所要找的東西?請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