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高僧巧說聖神醫 神童妙遇段思平
緊承上回,這“鐵三角”到了老君山,受白衣女子說攔。那麼,接下來又發生了些什麼事情呢?
原來這三兄弟,糟到白衣女子的說攔,借宿未成,無奈之下,只好到了女子所指的獵屋落腳,卻不見有半粒乾糧,只好將藥丸先給田俊海服下,再打了幾隻山雞烤了來充饑,這藥丸起初果然見效,可是到了天剛蒙蒙亮的時候,田俊海突然慘叫了起來。楊、宋兩人急忙湊攏過來,只見田俊海嘴唇發紫且有水泡,臉頰發黑且帶些小丘疹,像是中了毒,再次昏迷不醒人事。
楊、宋兩人頓時想到一塊,異口同聲的叫道:“千花百草丸!”
宋兩全雖暗暗仰慕那白衣女子,但見三弟這般模樣,心中仇恨一時激起,不等楊驚濤決定,立馬背着田俊海趕往竹舍,楊驚濤阻攔不下,尾隨其後追了上來,但輕功略差一籌,雖然空身,但就是差十來步,追趕不着。
宋兩全來到竹舍門前,沒有叫門,直接便沖了進去,大喝道:“好歹毒的婆娘,竟然害我三弟,快快出來償命。”說著就要往屋中衝去。
楊驚濤此時已經追趕上來,攔住宋兩全喝道:“看你這點德行,一點大將風度也沒有……!”
楊驚濤話未說完,宋兩全打岔道:“三弟都成這樣子了,能不急嘛?”
楊驚濤接着道:“事情還未搞清楚,你急什麼急,等事情弄清楚了再說也不遲。”
宋兩全急道:“大哥,可是……”
楊驚濤罵道:“可是什麼?大清早的,你這樣衝進去,萬一是人家姑娘的閨房,體統何在?”
“這位大哥雖然也不見得是什麼好人,不過說起話來倒是也算受聽,起碼不像剛才那隻瘋狗,進門就咬。”那姑娘說著便從屋後走着轉了出來,與昨日不同,此時換了一套粉紅色的短裝,已將兩鬢和身後的長發一塊整齊的紮成了一束馬尾辮,更是清秀迷人。右手中提着把修枝剪,左手中還拿着一小撮剛修下來的茶花枝條。
“你……”宋兩全欲怒無語。
楊驚濤道:“哦,原來姑娘真早,我還以為……”
那姑娘道:“不早,哪有幾隻瘋狗早呢,大清早的就跑出來咬人。”
楊驚濤不爽地問道:“姑娘,小小年紀,說話何必如此傷人?”。
那姑娘笑道:“我又沒說你,只是說有幾隻瘋狗大清早的就跑出來咬人,你又何必為幾隻瘋狗生氣呢?”
宋兩全道:“老子先不和你扯這些,我兄弟吃了你那藥丸,成了這般模樣,我要你馬上說個清楚。”
那姑娘道:“哦,原來你是說本姑娘要毒死他,看來你不但是條瘋狗,而且還是條頭腦齷齪愚蠢的瘋狗。”
宋兩全道:“你……你才是狗!”
那姑娘道:“狗咬呂洞賓,不知好人心,難道你沒聽說過嗎?”
楊驚濤連忙解釋道:“哦,這可能就是場誤會,請姑娘寬厚。”
楊驚濤接着對宋兩全道:“二弟,先不要魯莽,等把事情說清楚了再說。”
那姑娘道:“我就說這位大哥,雖然不像是什麼好人,但說起話來,倒也像是人說出來的,雖然好像也沒有安什麼好心,倒是也有些受聽,不像某些人,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宋兩全怒道:“你再說,信不信我打你。”
那姑娘道:“打呀!你打!你打呀!我就不信你堂堂的七尺男兒,在光天化日之下,敢欺負我一個弱女子,打呀!打呀!”同時,那姑娘將兩手中的東西用力往地上一摔,雙手叉腰,頭微微向右一偏,站到宋兩全的面前,潑辣的要緊。
宋兩全看着眼前這樣一位美女這般模樣,不知所措,面色慌張,兩牙咬得咯咯直響,雙目卻又不敢正視前方,似乎在逃避着什麼,左手依然緊緊托着田俊海的屁股,不敢鬆懈,舉起右手懸在半空中,口中喃喃地道:“我打……我打……”這右手在空中緊張的直發抖,卻又遲遲未動。
那姑娘鄙視地振作地直盯着宋兩全,眼睛連眨都不眨一下。
楊驚濤見了連忙喝道:“住手,住手,瞧你這副德行,體統何在。”
宋兩全聽到哥哥的喝聲,才下意識的將手收了起來,還緊張地退後了三步。
楊驚濤又接着喝道:“站在一旁,不準多嘴。”
這宋兩全此時看到大哥發威,哪裏還敢多言,只好站在一旁看着。
楊驚濤道:“姑娘受驚了,實在對不住,我們給你陪個不是,望姑娘海涵,原諒我等。”
那姑娘聽到楊驚濤的話,心一下軟了下來了些許,但又不肯承認,道:“受驚,就憑他,原諒就不必了,本姑娘一個弱女子,哪裏敢受幾位大男人的賠禮,不過本姑娘比起幾隻瘋狗,倒也沒那麼小氣。”
宋兩全聽到又是一句“瘋狗”,再看看楊驚濤,心中懊惱,表情憤怒無奈,卻也不敢多嘴,只好無助的站在那裏。
楊驚濤聽了也不是滋味,但想想田俊海,卻也只好裝作若無其事地道:“姑娘胸襟,真是讓人佩服,姑娘的心情在下理解,我們再次向姑娘表示歉意,還望姑娘不要掛懷。”
那姑娘鄙視地“哼”了一聲后,緊接着乾脆地道:“你如此說話,心裏倒也好受些,禮下有人,定有所求。”她接着看了田俊海一眼,道:“說吧,有什麼事?”
“謝謝姑娘寬恕,是這樣的,我三弟服藥后,的確有些好轉,但到了剛才,不知什麼原因,成了這般模樣,還請姑娘指點,這是為何?”
那姑娘聽后,看看田俊海,立刻從懷裏拿出了昨日的那瓶藥丸,倒在了手心裏,讓楊驚濤看了看,問道:“看清楚了?昨日的藥丸是不是這樣子的?”
沒等楊驚濤回答,她便立刻全部吞了下去,道:“你看好了,看本姑娘有事沒事?”
她接着又道:“真是不知道好歹,這千花百草丸,是用上千種花的花蕊和上百種草的嫩芽煉製而成,煉成后一粒就這麼大點,有病者吃了,能減緩病情,無病者吃了,能舒筋活血,強身健體。”
楊驚濤道:“哦,我們剛才不知道這些,真是對不住,可能是我們誤會姑娘了。”
“哈……哈……誤會就是誤會了,還需要加個可能嗎?”只見一位年過七旬的道人走了進來,此人身高八尺有餘,腰間掛着一個酒葫蘆,手中搖着一把拂塵,鬚髮花白但光澤依舊,發過腰間,須過前胸,眉長八寸有餘,微風拂來,須、發、眉隨風飄逸,真是仙風道骨,超凡脫俗。
那姑娘見了激動的跑過去喊道:“孤雲子爺爺。”
孤雲子道:“哦,原來是燕兒,幾年不見,都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燕兒聽到孤雲子誇獎,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哪裏呢,爺爺就會笑話人,不和你說了。”
孤雲子笑道:“哈哈,原來我們燕兒也會害臊了,長大了!長大了!”
燕兒撒嬌地道:“嗯……,爺爺你看這些人,好不講理,跑到這裏來欺負孫女來了。”
楊驚濤一聽“孤雲子”三字,轉了轉眼睛,暗地裏吃了一驚,他縱橫江湖三十餘年,聽前輩們說過,青城山有一位道行深遠武功蓋世的老掌門,人稱孤雲子,俗名舒逸;但清楚現在又不便於表露身份,道:“哦,我們是葉榆城外的……”
楊驚濤話剛說出一半,孤雲子馬上接道:“我什麼我,沒看見我們爺孫倆,正在說話嗎,沒規矩。”
孤雲子對那姑娘道:“爺爺知道了,不用怕,有爺爺在,誰敢對我們燕兒無禮。”他看看幾人,調侃地道:“剛才燕兒不是挺能幹的嘛,怎麼見了爺爺就……就、就……!”
燕兒道:“哦,原來爺爺開始就知道了……,爺爺真壞,見到燕兒受欺負也不肯出來幫忙。”
孤雲子聽后,半真半假地道:“你們是什麼人,敢欺負我家燕兒?”
楊驚濤道:“回老前輩,我兄弟三人是葉榆城外的農夫,前幾日我三弟到蒼山砍柴,不小心摔到崖下,折了腿,因此才到這裏,請求段神醫治療,後面的,老前輩就應該知道了。”
孤雲子聽后冷笑了一聲,問道:“真是這樣嗎?”隨後將拂塵向前一甩,把一片飄在半空中的竹葉用內力吸到了拂塵尖上,再用拂塵向楊驚濤一指,這竹葉瞬間離開了拂塵,葉尖直向楊驚濤刺了過去,這過程不到眨眼的功夫。
楊驚濤見到這葉子飛來,本能地順手一抓,那片葉子頓時被夾在了他的食指和中指之間。
孤雲子平靜地道:“不老實吶,年輕人,老道不想為難你,你走吧。”
楊驚濤見自己的謊言敗露,卻也沒有辦法,將眼珠一轉,走到孤雲子面前彎腰拱手道:“晚輩等三人是天遠鏢局的‘鐵三角’,剛才瞞騙孤雲真人舒老前輩,實在無禮,但晚輩也有苦中,還望老前輩諒解寬恕。”
孤雲子微微一笑,然後將身子轉了過去,背對楊驚濤,默默地聽着。
楊驚濤繼續道:“晚輩早聞舒老前輩的英明,如雷貫耳,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雖年過七旬,卻依舊老當益壯,相比之下,我們這些年輕人都不及您老之萬一。”
燕兒道:“你真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我爺爺現在已經一百六十有三。”
楊驚濤驚奇地道:“哦,原來舒老前輩,壽與天齊,晚輩真是眼拙。”
孤雲子笑道:“老道退隱江湖六十多年,雖不過問江湖之事,但也不記得什麼時候,在哪裏聽說過,江湖上出了個後生,武功卓絕,行俠仗義,這後生好像叫楊……楊什麼來的,一下想不起來了,叫楊什麼?”
楊驚濤聽到連孤雲子都稱讚自己,以為是件好事,激動地道:“叫楊驚濤,正是晚輩。”
孤雲子道:“哦,好像就叫這個名字,不過今天看來,也就不過如此,原來只是個口是心非,油腔滑調,溜須拍馬的偽君子。”
楊驚濤道:“晚輩愚鈍,晚輩不知道什麼地方激怒了老前輩,還請老前輩恕罪。”楊驚濤此時聽到孤雲子的話,心中不悅,但在江湖高手前輩面前,他也只能這樣說,也只敢這樣說。
宋兩全聽后,哪裏還能忍得住,將田俊海放到旁邊的竹桌上,口中罵道:“敢說我哥哥的不是,看老子收拾你。”說著便舉起雙掌,飛將起來,從背後上方,向孤雲子劈了去。
孤雲子不動聲色,待宋兩全接近后,只將拂塵輕輕向後一揮,宋兩全頓時,便被甩出了三丈有餘,落到了菊花叢中。
隨後,孤雲子冷笑道:“老道,聽起真新鮮,好像好久已經沒人敢這樣在老道面前稱呼自己了。”
楊驚濤連忙一面向宋兩全喝道:“你這小子,好生無禮,怎能這樣對舒老前輩,還不快來向舒老前輩賠禮。”一面向孤雲子面前歉意地道:“這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還望舒老前輩寬恕。”
楊驚濤突然轉了轉眼珠接道:“斗膽請問舒老前輩,我二弟……?”
孤雲子道:“放心吧,老夫還不屑傷他。”
看那宋兩全,雖然被拋出了三丈有餘,卻絲毫沒有受傷,但卻也不見半點恐懼的樣子,其實整個人已經茫然,呆傻在那裏了。
楊驚濤道:“舒老前輩手下留情,晚輩感激不盡。”
這時,又見一位年過七旬的老翁背着個葯籃子,手中拿把採藥鐮,腰間系了個葫蘆,旁邊跟着個童子。楊驚濤一眼就看出,這一定是段天涯,連忙向前問道:“晚輩楊驚濤,請問前輩是段神醫嗎?”
段天涯不慌不忙,把籃子和鐮刀放到了牆角,把腰間的葫蘆放到嘴邊豎了一下,接着打量了一眼楊驚濤,再分別望了一眼竹桌上放着的田俊海和菊花叢中的宋兩全各一眼,平靜地看着楊驚濤只說了四個字:“你們走吧!”緊接着看看孤雲子道:“原來是故人到了,走,先進去喝幾杯。”
孤雲子笑道:“想不到段老弟幾年不見,還是一點都沒變,依然還是不喜歡接見江湖上的人,依然還是酒不離口。”邊說邊與段天涯一起進屋去了。
那童子和燕兒也跟了進去,似乎誰都沒把楊驚濤兄弟三人當回事。
楊驚濤自幼跟隨師父歐陽天遠到雲南,縱橫江湖三十於載,經歷過風風雨雨,但從未如此窩囊過,今日受了這般慢待,心中自然不悅,但看看受傷的田俊海,自然也是無可奈何。
宋兩全此時已經回過神來,心中更是不悅,沖了上來,手指着竹屋,正要破口大罵,卻看到了大哥的一個眼神,又懼怕孤雲子,最終還是忍了過去。
楊驚濤萬般無奈,邊跪倒在竹屋前,邊示意宋兩全,宋兩全雖然很是不情願,但回頭看看田俊海,再看看楊驚濤,想到:大哥既然這樣做了,必定有道理。只好無奈的跪在了楊驚濤的後邊。楊驚濤扯扯他的衣服,示意他上前來,宋兩全這才無奈的跪着走到了他的左邊。隨後,楊驚濤大聲說道:“段神醫,求求你了,救救我三弟吧,求你了。”邊說著邊心寒了起來,兩行熱淚悄然流了下來。宋兩全看看大哥的臉,眼睛忍不住的潮濕了,在他的記憶中大哥就只有流血的,沒有流淚的,如今大哥這般模樣,真讓他心寒和感動。他忍不住跳了起來,罵道:“神醫有什麼了不起,如此慢待人,大哥我們走,不求他,哪怕三弟以後成個廢人,我也一定讓他過得比現在開心。”
段天涯在屋裏聽見,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卻依然固執地道:“你們這又是何必呢?你們還是走吧。”
楊驚濤這時突然想起了謝無崖的信,激動地道:“段神醫,我這有你師弟謝神醫的信,懇請您老人家看在他的薄面上,救救我三弟,楊某感激不盡。”其實這信,他開始是掛在心坎上的,但得李二指點后,為了隱瞞身份,才沒有拿了出來,後面的事情無常,一時,才讓他把此事給忘了。
宋兩全道:“大哥,不必求他,我們回去,找謝老前輩。”
段天涯笑道:“呵呵,找他?那你弟弟就絕對廢了。”
“哦,段神醫答應了,二弟還不趕快與我一起謝謝段神醫!”楊驚濤轉了轉眼睛機警地道。
段天涯和孤雲子在屋中聽到后,相互看了看,隨後孤雲子點了點頭,段天涯道:“誰說我答應了?,我答應了嗎?誰聽到我答應他了?
“燕兒和童子不約而同地道:“沒聽見”。
孤雲子會意向那童子招招手,然後將嘴對着那童子的耳朵說了一番。
那童子便按孤雲子的意思在屋中大聲地道:“記得爺爺有個規矩,凡是遇到江湖上的人來求醫,只要說的出這院中所有菊花和茶花的名字,便可以破例一次。”
楊驚濤聽到童子的話,打量了這院子一番道:“菊花,請恕楊某不懂,茶花倒略知一二。”
那童子道:“略知一二,那可不行。”
孤、段兩人再次默契的互相看了看,不約而同的又向那子使了一個眼神,那童子會意地道:“好吧,那就先說說茶花。”
楊驚濤連忙道:“那楊某就試試看,恨天高、童子面、硃砂紫袍、十八學士、大紫袍……”
那童子又受到了孤雲子的一個暗示,道:“茶花叔叔確實也說出了一些,但是卻沒有說出每種花的特點,就不算知道。”
楊驚濤聽到這童子的話,心中不是滋味,此情此景,雖然心中有話,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說好。
宋兩全卻忍不住地罵道:“剛才還以為段神醫只是個愛面子的人,只是要給自己找個下馬台,哪裏想到卻是這般的戲弄於人,我兄弟三人,雖比不上你這般清高自傲,但在江湖上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
他接着立刻又憤怒地道:“大哥,我們走,人家是聖神醫,我們求不起。”
段天涯是個心高氣傲,目空一切的人,但此時聽到這些話,心裏卻反倒不是滋味,但又礙於面子,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
也正因為礙於面子,就不便遷就於人,最終還是因為礙於面子,便大聲說道:“當然求不起,你們還是另尋他路吧,就算你們肯求,老朽也受不起。”
宋兩全未等段天涯把話說完,背起田俊海便走。
楊驚濤平時最不喜歡的就是宋兩全這種衝動的處事,但此時他卻沒有阻攔,甚至也沒有任何責備的意思,也沒有像從前那樣,幫着宋兩全向別人解釋些什麼?只是站在那裏動也不動,看起來也不像是,有想要走的意思,真讓人難以琢磨,他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
“阿彌陀佛,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段老弟又何必如此固執呢?”只見一位面目和善的老僧邊說邊走了進來,與他結伴而來的是一位四十齣頭的器宇軒昂的漢子。
孤雲子道:“原來是龍華山的凈空大師到了。”
“哦,老納是專程到這裏來賞菊的,多年不見,想不到段老弟這裏的菊花品種是越來越多了,這盆白菊,朵小,葉厚,葉子變化大,雖然不像這幾盆粉色的十丈垂簾這樣華麗嬌氣,也不像這幾盆帥旗那樣英姿颯爽,更不像那幾盆墨菊那樣莊嚴凝重。但卻也純樸不失端莊,簡單不掉嬌色。此花於彼花較之,雖看似平常,卻不卑不亢,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樂其俗,此花應該是來自北方的十祥錦,老衲愚見,還請諸位不要笑話。”
段天涯在屋中聽到凈空的評論,高興地走了出來,道:“痛快,痛快,不錯,正是十祥錦,還是凈空老哥哥最了解此花。”
凈空僧道:“了解,了解,老衲最了解的其實還是段老弟,段老弟最愛此花,種的數量也比其他品種多,盆栽的數量最多不算,地上的更多,這不正是段老弟以花自喻嗎?”
段天涯笑道:“哈……哈……知我者,凈空也!”
凈空僧道:“可惜呀,可惜呀,地上這幾顆十祥錦長到其他花叢中去了!”
“哈……哈……凈空大師的境界真高,老道佩服,佩服。”孤雲子大笑着走了出來。
凈空僧大笑道:“哦,哈……哈……,知老衲者,孤雲真人也!”
凈空僧緊接着又大笑道:“哈……哈……孤雲老兄真是不可雲,不可雲呀!”
孤雲子笑道:“哈……哈……知道知道,天機不可泄露嘛。”
凈空僧大笑道:“哈……哈……知我者,唯孤雲真人也!”
“今日得見幾位前輩境界之高,互為知己,連聽三個‘知我者’,讓晚輩大開眼界,前一個‘知我者’晚輩到也明白,可這后兩個,晚輩卻聽糊塗了。”和凈空僧結伴來的那位四十齣頭的器宇軒昂的漢子疑惑地道。
緊接着那漢子又欣喜地道:“哦,知道了,不可雲、不可雲,哈哈!”
孤雲子道:“哈哈,不可雲、不可雲,不過老道,今天要破例泄露這天機,才對得起凈空大師的兩次‘知我者’。”
凈空僧道:“那老衲不客氣了,今天也在真人面前無為一次。”
孤雲子道:“老道恭敬不如從命便是。”
段天涯道:“兩位老哥哥,不用說了,老朽知道該如何做了,不然便少了個‘知我者’,老弟我不甘心呢!”
凈空僧道:“好,段老弟真是爽快,那……老衲就多謝了。”
孤雲子會意地道:“楊總鏢頭,老道看你辛苦不忍,知道你也是‘知我者’,還不謝過段老弟?”
楊驚濤道:“舒老前輩教訓的是,晚輩謝過段老前輩。”
段天涯道:“唉,不用謝,不用謝,老朽不吃這俗氣,趕緊去追回你那兄弟便是。”
楊驚濤道:“段老前輩的大恩大德,晚輩感激之至,晚輩再次謝過段老前輩。”
段天涯不悅地道:“啰唆,愚蠢,要謝,就謝孤雲真人和凈空大師,謝我何用,我只是在幫他們,不是在幫你。”
楊驚濤道:“對呀,要謝,晚輩謝過……”他話沒說完,孤雲子打岔道:“段老弟怕繁文縟節,老道也怕,不要啰唆,否則老道將你也丟到菊花叢中去。”
凈空僧道:“佛門四大皆空,老衲就不要你謝了,快去找回你那位不拘小節的兄弟,他的境界才叫真的高,老衲還要與他‘知我者’呢。”
“謝過凈空大師,晚輩遵命便是。”楊驚濤道謝后,起身便去了。
楊驚濤還未走遠,孤雲子會意地道:“這小子,啰啰嗦嗦,不是個爽快之人,也成了‘知我者’卻也是種緣分。”
凈空僧道:“今天的‘知我者’又何止只有這些,我看,段將軍一定也是吧?”
那漢子道:“思平和幾位前輩比起來,愧不敢當。”
孤雲子道:“哦原來,你就是近日大舉義旗,為民請命,要推翻楊干貞這個狗皇帝的通海節度使段思平?”
段思平道:“晚輩正是。”
孤雲子道:“什麼愧不敢當,敢當敢當,老道雖然不喜歡與政壇上的人來往,不過你卻與眾不同,老道喜歡。”
段思平道:“謝過……哦,老前輩不興這套,思平不謝便是。”
孤雲子笑道:“爽快,爽快,老道我就喜歡你這種爽快。”
燕兒邊走了出來邊道:“爽快,什麼‘爽快?’”“戰事一起,吃苦的是老百姓,還爽快個屁,就連那獵屋的乾糧也沒有了,原來如此。”
段天涯道:“燕兒不得無禮,楊干貞的廟堂昏庸**,段兄弟不這樣做,老百姓一樣不好過,現在雖然是更艱苦些,但我相信是值得的。”
段思平道:“燕兒姑娘,心繫天下黎明百姓,這才是‘知我者’,段某高興還來不及呢,又豈能算是無禮,請段前輩不要責備於她。”
段天崖道:“說來慚愧,老朽隱居於此,不問世事,孤雲子他們都知道的事情,老朽都一無所知,山中百姓又不敢在我面前說這些,知道我的規矩,他們才是‘知我者’,老朽看病救人,只能救少數,段義士所舉,是在救天下蒼生,老朽與你比起來真是慚愧。”
段思平道:“前輩哪裏話,前輩痛恨朝廷昏庸**和江湖人勢力的無端私殺,隱居於此,不也如此嗎?”
孤雲子道:“段老弟不必慚愧,雖然你、我和凈空大師都是隱者,但凈空大師隱於寺廟,鶴陽龍華山香火興旺,香客自然會帶些信息去,且又與段義士是摯友,知道的事情多些,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老道是閑雲野鶴,東走西遊,知道些事那是自然。”
凈空僧道:“孤雲真人說的有理,老衲贊同,段老弟是位居士,不必自責。”
段思平道:“不說這些了,還是說點開心的,還是繼續我們的‘知我者’,其實燕兒姑娘冰雪聰明,應該開始就是大家的‘知我者’,只是不願意出來分享罷了。”
那童兒激動地跑了出來,道:“爺爺,燕兒姑姑還沒想通的時候我就知道了,還笑話她呢,到他自己搞清楚后,我們還一起偷笑呢。”
段思平道:“小兄弟,看起來你最多只有十來歲,就如此聰明,真是神童呢,快說說,你是如何搞明白的?”
那童兒道:“不可雲,天機不可泄露也。”
段思平和眾人驚嘆且憐愛地笑了起來。
段思平道:“不說算了,叔叔包裹里的……?”
那童兒道:“叔叔真小氣,有好東西就是不拿出來,也罷,我給叔叔提醒提醒,和你換,如何?”
段思平調侃地道:“那……讓叔叔想想,叔叔划不划算!”
那童兒道:“划算,叔叔的東西,可能不只是叔叔有,興許其他地方也有,但,我的東西是個秘密,叔叔看着辦吧。”
段思平道:“喲,這小東西,還跟我講條件來了,好吧,只要你提醒提醒叔叔,這包裹里的麥芽糖就全歸你。”
那童兒道:“告訴你也不妨,但要先拉鉤。”
段思平道:“不用拉了,叔叔信你,糖歸你了。”
眾人聽到這,連連點頭,驚嘆不已,又全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只有段天涯和燕兒沒有驚嘆,但也笑了。
那童兒道:“叔叔爽快,我就喜歡和叔叔這樣的人做生意,其實和尚爺爺說的,‘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樂其俗’,後邊還有兩句是,‘鄰國相望,雞犬之聲相聞,民至老死不相往來’,現在,叔叔明白了吧?”
段思平聽后,更是吃驚,裝作不明白地問道:“叔叔還是不知道.”
那童兒道:“叔叔真假,也罷,那我就吃點虧,告訴你也無妨,免得叔叔會說我不厚道。叔叔你看,連菊花都沒老死就互相往來了,那爺爺是不是要破例幫下楊叔叔他們幾兄弟呢。”
段思平道:“對呀,叔叔怎麼就想不通呢?”
那童兒道:“叔叔,我還知道爺爺的這閘門一開,以後就不能‘秋叢繞舍似陶家,遍繞籬邊日漸斜。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盡更無花了。’對嗎?”
眾人聽到這裏,都無不佩服,連連道好,只有段天涯表情高興,在轉無奈,燕兒表情欣喜,卻也平常,接着好像想到了什麼?
燕兒悠然地道:“這回你可說錯了,師傅不但只愛菊花,他還愛茶花,蘭花。”
那童兒道:“沒錯,姑姑真俗,爺爺也俗,蘭花我也愛,不是爺爺的錯,可茶花爺爺或多或少受了山民的影響,這裏家家都愛茶花,這就是爺爺俗的地方,不過喜歡一種東西也沒錯,何必計較許多,所以爺爺不俗,姑姑連這也想不通,那就更俗了。”
燕兒生氣地道:“你愛蘭花,別人愛了就不俗,你不愛茶花,別人也不能愛,俗人!”
那童兒道:“我已經說過了,愛一種東西不是錯。”
燕兒道:“算了,算了,姑姑說不過你。”
段思平道:“小兄弟真行,叫什麼名字呢?”
那童兒道:“不告訴你,你們也不許告訴他,知道了嗎。”他這話一出,搞得眾人忍不住笑了起來。
段思平道:“這是為何,難道這也是秘密嗎?”
燕兒笑道:“他叫,段菊隱。”
那童兒道:“姑姑真壞,把這麼俗的名字告訴人,姑姑的名字更俗,叫段飛燕,人家千把年前,就有人叫‘趙飛燕’的,她還和別人一樣。”
段思平道:“不俗,好名字,好名字。”
那童兒道:“不是名字俗,是爺爺俗,他喜歡菊花,就叫我菊隱,我又不如他喜歡菊花。那他更喜歡喝酒,那怎麼又不給別人取個‘酒什麼’的或‘什麼酒’的名字呢?”
段思平輕聲地關懷地道:“你怎麼這樣的說你爺爺,不對了啊,這就是。”
段天涯道:“不礙事,老朽這裏就這樣,不計較那些,孩子也有發言權。”
凈空僧聽到段天涯如此說來,不盡的點頭,孤雲子居然與往日不同的豎起了大拇指。
段天涯道:“好了,進屋聊吧,我把地窖里放了三十年的鶴陽乾酒拿出來,好好的與大家分享分享,何如?”
段思平道:“甚好,今天就不客氣了,喝個痛快。”
孤雲子道:“唉,凈空大師不喝酒,不會怪你,老道可要說你不仗義了,老道怎就不知道你有這好東西?”
凈空僧道:“喝,喝,誰說老衲不喝,今天就破酒戒一天,看來段老弟是要割心頭肉了,老衲能不喝嗎?”
孤雲子調侃地道:“你就不怕佛祖怪罪嗎?”
凈空僧道:“怕,但既然老衲要喝,他要怪罪,怪就是了,只要不在老衲喝得盡興的時候來怪罪就是了。”
段思平道:“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凈空大師不拘一格的處事風格,比起許多人,境界不知道要高出多少。”
段天涯道:“段義士在百忙中,抽身來此,定有要事,我們就屋中說吧。”
段思平道:“今日只談‘知我者’,也沒什麼急事,明日在說吧。”
孤雲子突然問道:“哎,我突然想起了個事,燕兒你幾年前聽說那獵屋鬧鬼,便不在敢去了,今日怎麼會知道那裏沒幹糧了。”
燕兒道:“孤雲子爺爺,你今天,要喝酒,明兒告訴你吧,楊大哥他們也快要回來了,我去準備準備安排,然後搞上幾個精美的小菜給幾位下酒。”
孤雲子道:“好吧,明兒就明兒,要快些,我們等着下酒菜呢。”
眾人說著便進了屋裏,不分老幼尊卑的做到火堂邊,只見那屋中的各種蘭草,不比屋外的菊花和茶花少。
段思平來到老君山,究竟為了什麼事?燕兒是如何知道獵屋裏沒幹糧了?請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