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玉先生

弄玉先生

弄玉先生

江蓼紅睜開眼睛,只見四周一片朦朧,天上蒙濛霧氣,地上淺淺草茵,都是青中泛黃的顏色,忍不住心裏一陣煩惡,忽覺手掌暖暖的,耳邊傳來一陣柔柔的氣息,吹得耳肉一陣酥癢:“江老闆,瞧,那就是竹林七賢。”

江蓼紅心中一盪,忙定了定神:“哦……哦,竹林七賢……”

許枚拉着江蓼紅的手向前走去,指點着一個端坐撫琴的高大男子道:“這便是嵇康了。”

江蓼紅抬眼看去,只見眼前男子闊面美髯,丰神俊秀,瞑目撫琴,金聲玉應,引人神往,身邊六人或站或坐,或長嘯或飲酒,或沉思或彈阮,放逸瀟洒,悠然酣暢,只是膚色衣裳還是黯淡的青黃色,只有身體輪廓五官面目是褐色的線條。七人像是全然沒有注意到許枚和江蓼紅的到來,只顧自得其樂。

江蓼紅望着眼前七人,心中一動,問道:“許老闆,你說你的瓷罐上畫的是嵇康、向秀、劉伶三人,谷之篁那隻瓷罐上畫的是山濤、阮咸,那麼剩下的王戎、阮籍應該就畫在另一隻瓷罐上了,你從山濤、阮咸身邊走出瓷境,能到谷之篁家,那從王戎、阮籍身邊出去,豈不是能到收藏另一隻瓷罐的人家裏?”

許枚苦笑道:“我何嘗沒有試過,從王戎、阮籍身邊出去,我差點窒息而死,那隻瓷罐還被深埋在土裏,未見天日。”

江蓼紅一吐舌頭:“好險。”

“走吧,我們時間不多了。”許枚牽着江蓼紅,閃過飄浮在天空的詩句,走到彈阮的阮咸身邊,柔聲道,“江老闆,閉眼。”

江蓼紅心裏酥酥的,乖乖閉上眼睛,依稀感覺身邊氣流浮動,忍不住抱住許枚的胳膊。

“好了,江老闆,可以睜開眼啦。”許枚輕輕握了握江蓼紅的手。

江蓼紅緩緩呼了口氣,睜開眼睛,只見四周黑魆魆的,身後似乎有朦朦朧朧的月光,眼前依稀是古色古香的桌椅傢具,似乎全是明代風格,不由得心中一緊,使勁攥了攥許枚的手:“許……許老闆,我們現在在什麼年代?”

“江老闆,痛……”許枚小聲吸着氣,“我們在谷之篁家裏,這小子的情兒是個死有錢死有錢的竹木郎君,愛他愛得死去活來,足足送了他一屋子的明式傢具。”

“竹木郎君和弄玉先生?他們是……斷袖?”

“不是,那個竹木郎君是個姑娘,年紀比小篁稍大些,成日家笑嘻嘻的,沒心沒肺,活得像小女娃兒似的。”許枚道。

這裏是一間清幽雅緻的寬敞卧房,兩人身後是一座圓窗,窗外雪壓芭蕉,月影招搖,屋裏靠窗擺着一張明式黃花梨榻,上面放着一張小案,案上便是那隻“七賢第二祖”的瓷罐。許枚、江蓼紅從瓷境中出來,直接踩在了榻上。

許枚輕輕一努嘴,低聲笑道:“江老闆,這裏就是谷之篁卧室的外間,喏,那個屏風後面就是裏間。”

“咱們就這麼過去……不好吧?你不是說他喜歡……那樣睡……”

“不怕,從小光屁股長大的兄弟,沒什麼好見外的。”許枚拉着江蓼紅的手,繞到屏風后。

江蓼紅臉上一陣發燙,心裏喜滋滋的:呀,“光屁股”這樣粗俗的詞當著我的面兒隨口就說出來了,一點避諱的意思都沒有,他是真拿我當自家人啦……

屏風后是一個開闊的空間,排場的架子床上躺着一個漂亮的年輕人,鼻樑高挺,嘴角上翹,閉着眼睛,輕輕細細地打着鼾,錦緞棉被鬆鬆軟軟地蓋着半截身子,露出白玉似的肩和臂膀。

江蓼紅半遮着眼睛,暗道:呀,好個英俊……不對,不能用“英俊”這個詞,應該是好個漂亮的小公子。常聽師傅說,這世上的弄玉先生雖然極少,但個個丰神俊秀溫潤如玉,看來果然不假。

“喂,小篁,醒醒,幫哥個忙。”許枚推了推谷之篁的肩膀。

“嗯……”谷之篁睡得很沉,許枚使勁推了好幾下,才迷迷糊糊睜開眼。

“快點起來,哥有急事。”

“誰呀,煩死了……”谷之篁嘟囔幾聲,坐起身子揉揉眼睛,看清了眼前那張臉,破口便罵,“你怎麼進來的?哦……我明白啦,瓷境是吧?明兒我就把那罐子埋土裏去,我讓你私闖民……嗯?啊!”谷之篁話沒說完,一眼看見許枚身後的江蓼紅,頓時嚇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拉起被子把自己裹了個嚴實,“孫賊,你怎麼蔫不出溜把一女人帶我屋來了?快出去快出去!要了親命了真是……”

江蓼紅險些笑出聲來,這個溫潤公子敢情就是個睡美人,醒過來張嘴就是一口不饒人的京片子,分明是個小衚衕串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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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古董店.煉金弄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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