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故地,期君莫遲

故人故地,期君莫遲

故人故地,期君莫遲

新城的丁公館是一座排場的歐式別墅,處處透着一股摩登的奢靡氣息。管家劉喜從未操辦過西式葬禮,白幡、輓聯和寫着大大“奠”字的紙燈籠被生硬安置在豪華富麗的洋樓里,顯得格外不協調。

劉喜引着許枚、宣成來到二樓的卧室,識趣地告退離開。

許枚關上卧室門,小聲道:“住這麼闊氣的卧室真是折壽,瞧這地毯足有一巴掌厚,這可是土耳其產的羊羔絨毯子,少說值五十大洋。這卧室里一定有什麼線索,應該會藏在一個隱秘的地方,我們分頭找找……”

“是這個嗎?”宣成拉開床頭櫃的抽屜,取出一封信,“吾妹淑尤親啟。應該是寄給李淑尤的,落款是……知名不具。”

“呃,藏得好隱秘……”許枚有些無奈,“應該是普通的家信吧?”

信封已經被撕開,半露着一張色調曖昧的淡粉花箋。

許枚抽出花箋,輕輕展開,將上面的內容念了出來:“不信巫山女,不信洛川神。何關別有物,還是傾城人。經共陳王戲,曾與宋家鄰。未嫁先名玉,來時本姓秦。粉光猶似面,硃色不勝唇。遙見疑花發,聞香知異春。釵長逐鬟發,襪小稱腰身。夜夜言嬌盡,日日態還新。工傾荀奉倩,能迷石季倫。上客徒留目,不見正橫陳。”

宣成皺眉道:“這是艷詩吧?”

許枚嘖嘖稱奇:“這是南朝劉緩的《敬酬劉長史詠名士悅傾城》,一首不惜辭藻誇讚女子姿色的露骨艷詩,李淑尤就這麼大模大樣地把信放在床頭的抽屜里,這可真是……真是……”

“真是令人生疑。”宣成道,“像是有人希望我們發現這封信,連信封里的花箋都抽出一半……這花箋背面有字。”

“咦,真的,用金粉寫的,這卧室燈光太暗,險些沒瞧見。”許枚揉揉眼睛,念道,“八月廿日,亥四之時,故人故地,期君莫遲……這是那‘西門慶’約李淑尤私會的情信!農曆八月廿日亥時四刻,就是昨天晚上十點啊!”

宣成哭笑不得:“這線索來得太容易,也太簡切了當。如果李淑尤真有情夫,她怎麼會毫不避諱把信……誰在外邊!”宣成厲聲斷喝,屏息凝神藏在門外的劉喜狠吃一驚,“咚”的一聲撞在門上。

許枚拉開房門,見滿頭白髮的劉喜像只蝦子一樣躬縮在門前,忍着笑搖頭道:“劉管家這是做什麼?”

“那個淫婦……”劉喜揉着額頭站起身來,恨恨道,“我早知道這婦人不檢點。”

“什麼意思?”宣成對聽牆角的人素無好感,身上的殺氣又難以克制地溢了出來。

劉喜只覺渾身發冷,不由自主退了兩步,瑟瑟縮縮道:“我……我好幾次看見這女人趁二少爺不在偷偷出去,我問她去哪、去幹什麼、幾時回來,她也支支吾吾地不肯說。我當時就覺得不對勁。後來廚子胡三在古槐巷看到她和一個俊俏後生見面,嚇得六神無主,猶豫了好幾天才告訴我……”

“胡三見過那個男人?”宣成一驚,忙問道,“胡三呢?”

“胡三做完晚飯就回家去了,他不住在丁家。”劉喜一縮肩膀,後退一步道,“再說,他也沒看清那個小畜生長什麼樣子,只說他戴着墨鏡,裹着圍巾,個頭不高。”

許枚道:“是你把這事兒告訴丁忱的?”

劉喜哭喪着臉道:“我還沒敢說,那李氏是李大帥的侄女,如果拿不到實在證據,丁家可不敢輕易得罪她。胡三把這事兒告訴我,他心裏倒是踏實了,可輪到我犯愁了……”他抹了把眼淚,“我還想找個機會,把這事兒告訴二少爺,可一直張不開嘴,二少爺從小性子就沖,萬一他氣急之下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撕破丁李兩家的臉面,那可大大不妙……”

“看來他已經察覺到了。”許枚道。

劉喜嘆了口氣,點點頭道:“昨天晚上二少爺一定是去捉姦的,沒想到反被這淫婦給害了……”

許枚道:“你覺得是李淑尤害了丁忱?”

劉喜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不是她還有誰?這種不守婦道的貨色,瘋了也是活該!”

“瘋了?什麼意思?”宣成急問道。

“呃……有……有個小警爺來了,就在樓下,說李氏在警局發了狂,又號又叫,鼻涕眼淚滿臉亂飛……”劉喜說著深深埋下頭去,偷眼瞧着滿臉怒色的宣成,惴惴不安道,“那小警爺問我她是不是害了什麼病,有沒有葯,我可不知道她有這種病,想着先上來知會您一聲,正好聽到這位先生在讀信,什麼‘故人故地,願君莫遲’……”

宣成輕輕“哼”了一聲,劉喜只覺渾身被一股寒氣裹住了似的,不由自主地戰慄起來。

許枚笑了笑:“警官,別嚇着老人家,我聽着李淑尤這病可不像發瘋,倒像是……”

“煙癮發作。”宣成磨着牙道,“是時候會會這位丁二少奶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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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古董店.尋瓷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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