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價古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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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好大的膽子!”許枚蹺着腿坐在床邊,給渾身青紫吱喳亂叫的兩個小子上藥,“這種事也是你們能管的?”

“我……我以為都是丁家人使的詭計……啊,好疼!”逆雪揉着腳腕說,“誰知道這世上真的有鬼……”

“你是沒見過能把瓶瓶罐罐變成鬼的人……”小悟揉着摔痛的肩膀嘀咕,卻挨了許枚一個爆栗。

小悟揉着腦袋哀號,許枚卻托着下巴說:“不過……丁忱主動提出賣掉老宅,確實一反常態。”

“什麼意思?”逆雪撐起身子,眨着眼問。

許枚按倒逆雪,在他腰間揉抹着藥水道:“丁家二公子丁忱是個鼎鼎大名的木材商,這傢伙愛財如命,手段陰損,在冉城商界名聲很不好。”

小悟小聲道:“老闆很少這麼評價別人,看來這個丁忱確實好人渣哦……”

許枚繼續道:“此人少年得志,目中無人,還和冉城商會的會長季世元起過衝突,被季世元一連串雷霆手段打了個灰頭土臉,折了不少買賣。所以說,人吶,不能太作……作死就會死的,你們懂嗎?”

小悟扁了扁嘴,逆雪把臉埋在枕頭裏,輕輕“嘁”了一聲。

許枚繼續道:“丁家還有位庶出的大公子丁慨,丁老爺的姨太太生的,是個老好人。”

逆雪心不在焉地“唔”了一聲:“我知道這個人,是個笨蛋。”

許枚笑道:“丁大少人不笨,只是有些膽小,也有些迂腐。他最愛侍弄花草,也喜歡古玩,尤其是竹木器,之前還在我這裏買過幾件小玩意。丁老爺死後,丁忱不知使了什麼手段,繼承了丁家幾乎全部的生意和房產。丁慨母子只得到了老城東街的幾座小鋪子,只好到處低價收羅木材邊角料,做些筆筒硯盒、筆架臂擱、佛珠掛墜之類清雅的小玩意,生意做得不大,日子過得倒也不艱難。”

說著許枚取了一卷紗布,為逆雪包紮腳腕的傷口,繼續道:“鬧鬼的那座老宅也是丁二少名下房產,前清嘉慶年間的老房子。丁忱那傢伙,眼珠子都是圓形方孔的,秋夫人急需一座宅院安置那些孩子,這丁家老宅又闊氣又寬敞,離秋家也不遠,的確是秋夫人的首選。當丁忱主動提出賣掉老宅時,所有人都以為他會把價格抬得很高,誰知道秋夫人只花了不到三千大洋,就買下這麼大一座豪宅。但問題是,這座宅子已經兩個多月沒人住過了。”

逆雪道:“這我知道,那座院子是丁家的老宅。兩個月前,丁老頭子一病死了,丁慨、丁忱分了家,這兩個嬌生慣養的少爺都嫌這座老宅位置偏僻,丁忱住進了新城的別墅,丁慨住在老城東街,老宅子自然就空出來啦。”

許枚道:“可這宅子裏竟然連一個看家護院的下人都沒留下,你不覺得奇怪嗎?”

逆雪明白過來,揚起臉道:“你是說……丁家的人早就知道這裏鬧鬼?我說呢,怪不得丁忱那個死財迷這麼便宜就把宅子賣了,這老宅就是個燙手的山芋,他要擺脫這個女鬼,還要坑秋夫人!”

許枚笑道:“他們舉家搬走,不是已經擺脫這女鬼了嗎?秋夫人聲望極高,又和丁家無冤無仇,丁忱為什麼要坑她?”

“為什麼?”逆雪也有些摸不着頭腦。

“丁忱是個財迷,純純粹粹的財迷,他的一切行動都離不開一個錢字。”許枚道,“現在房契已經交接完畢,如果秋夫人主動毀約退房,丁忱只要退還一半的購房款,等於白白從秋夫人那裏詐走一千五百塊大洋。再說,鬧鬼之事虛無縹緲,秋夫人就算去告丁忱,也不會有什麼結果。”

逆雪咬着牙道:“我還以為丁家耍了什麼花招,誰能想到真的有鬼……”

許枚扭了扭小悟的肩膀,又問道:“那秋家的宅子怎麼樣了?”

逆雪道:“秋家老宅的西院幾乎燒了個乾淨,南北兩院也有波及,這些天秋夫人僱人清理火場,倒是把東邊的舊院收拾停當了。如果退掉丁家老宅,那些孩子們也能住回來,可終究不及以前寬敞乾淨了。”

許枚點頭道:“是啊,遭了這麼一場大難,還是換個新家比較好。秋家老宅死了五個孩子,再住在那兒,難保秋夫人不會睹物傷情。”

逆雪憤憤地說:“我心裏這口氣憋着難受,我早知道丁老二不會這麼好心。”

許枚道:“現在么……倒是不必退了,畢竟這‘女鬼’我已經收了。”

小悟忽然抬頭問道:“老闆,你問那女鬼像她一樣的還有多少,是什麼意思?她也是瓷……瓷那個?”

許枚一怔,送出一個警告的眼神,小悟一吐舌頭,埋下頭去。

逆雪也說:“對呀許老闆,你還會捉鬼啊?那個瓶子是你的法寶嗎?那女鬼是不是被你裝進瓶子裏了?”

許枚輕輕咳了一聲:“嗯,咳咳,沒錯。”

逆雪一骨碌爬起身來,滿眼興奮道:“許老闆,你是天師嗎?”

許枚在他頭上拍了一巴掌道:“不該問的別問,睡覺。”說著他一拉被子,劈頭蓋臉把逆雪埋了進去,又掰着指頭點了點小悟。

小悟抱着胳膊縮在床角,可憐巴巴道:“老闆,我錯了……”

許枚氣咻咻地“哼”了一聲,低聲叱道:“明天再和你算賬。”說著他一拉燈繩,起身離開。

逆雪從被窩裏伸出手來,捅了捅小悟:“你明天會挨揍嗎?”

“閉嘴,都是你害的,我遇到你就沒好事!”小悟摸黑拽了一床被子,咬牙切齒地把自己裹了起來。

許枚走進書房,輕輕打了個哈欠。

郎窯紅觀音尊靜靜擺在花梨木書案上,在昏黃的燈光下閃動着紅寶石般的光澤。許枚呵了呵手,看了看桌角的小座鐘,一點二十,子時已過。許枚坐在桌前,凝目看去,這觀音尊高逾尺半,尊口微敞,短頸弧肩,斂腹而撇足,在燈影下劃出兩道完美的弧線。口沿釉層纖薄,如脫釉般露出明澈的白色,愈至下而釉層愈加鮮紅肥潤,猶如寶石般清瑩透亮,至底處釉水凝聚,如初凝牛血般鮮紅,開片輕淺細碎,遍佈器身。許枚輕輕將其托起,見底足內施白釉,微泛青黃,開片細碎動人。

“除了康熙郎窯紅,哪個有這般攝人心魄的血腥氣。”許枚輕輕撫摸尊口至肩下的一段裂痕,“這沖是新傷,釉片崩飛,胎骨受損,不像磕碰所致,倒像利器所傷,難怪你最恨尖尖的鐵傢伙。可再怎麼說,你也不該半夜亂跑嚇唬孩子,真把自己當成妖精了嗎?算了,你的身體都透明了,如果再現出靈體,恐怕這一點靈蘊就散盡了,抽空送你去一趟老葉家,看這道傷口能不能修補一下……我先給你找個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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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古董店.尋瓷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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